先到警卫队转了一圈，那里跟往常一样毫无波澜，我便出来去了内监。
这次跟余监较劲，我得多做点准备。
说到在现实中争斗，其实最后斗的都是人。
包括人脉和人气。
想要在生产上压余监一头，我就得在生产上下功夫，说到人脉和人气，我自然还得去找卫婷婷啊。
卫教导员管理的四监区，因为我给她提供了三万块钱修改裤脚的订单，上个月拿到了生产第二名，得到了监狱的奖金，有这个情意在，我得找她提前打个预防针。
如果她能感念这个情意，或许在这次我跟余监斗法的过程中，她又能白捡一个大大的便宜。
来到四监区生产车间，在门口值班的女警认识我，老远就站起来对着我笑。
之前我把订单给了卫大队，带着吴筝来过两次。并且让这个监区的女警得到了奖金，她们对我态度好也在情理之中。
我对那女警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那女警拉开车间的门，笑着说：“林大队你好，又来给我们送订单嘛？”
我稍稍一愣，怀疑这小女警能掐会算。
否则她怎么知道我来这里就是想谈订单的事情呢？
不过她这次没算准，我现在手里还没有确切的生产订单，过来这里不过是先找卫大队探探风。
“你们卫教导员呢？”我问。
听我提到卫大队，女警拉着脸摇摇头，显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怎么，她出事了？”看着女警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子。
女警抬起脸看着我，撇撇嘴说：“她倒没出事，可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你们怎么不好过了？上个月刚分的奖金，这个月就出问题了？”我笑着调侃。
女警轻叹一声，说：“林大队就别提上个月了，那是托了你的福才拿到了生产第二。这个月到现在没有一件订单，车间没事情做，卫指导员和监区领导天天点着鼻子骂，恨不得把女犯拉出去卖，把我们几个弄的都快精神分裂了。”
哦？
原来是这样。
听女警说出这些，我心里明白了。
看来现在除了卫大队的四监区，人家别的监区多少还能有点事做。
像六监区，还能在那个吕素香指导员的带领下做点电子元件。
而卫大队这里，全是些服装生产设备，没有余监给她们分配，估计只能两眼看着别的监区生产干着急了。
“那你们卫教导员在哪里？现在在干嘛？”我看着女警问。
女警讪讪的回头朝车间里面看了看，压了一下声音说：“她在里面发脾气呢，现在最好别去惹她。”
我笑笑说：“卫大队不是脾气很好的嘛？没事，我过去看看。”
说着，我走进车间，朝里面走过去。
此时的车间里冷冰冰的，几百台缝纫机摆在那里悄无声息，连人犯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要在以前，车间里可是嗡嗡响成一片，机器转动，女犯们劳碌不停，一派热火朝天的模样。
现在看着眼前萧瑟寥落的景象，跟那种记忆里的场景相比，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带着一丝感慨我在空旷的车间里看了一圈，真是奇怪，在监区有规定，就算没有生产订单，女犯也得按时上工，哪怕没活干在机器旁边干坐着，也不能到处乱跑。
而此时机器旁边连一个女犯也没有，难道真像那个女警说的，她们把女犯带出去卖了嘛？
心里带着好笑，我继续朝车间深处走。
走过车间一半的时候，我隐约听到在那头传来一个声音。
那声音虽然听的不够清楚，但还是能听得出是卫大队在那里骂人。
平时卫大队做人还算随和，从来也没见过她能红起脸来高声叫嚷，现在看来没有订单的日子，除了骂人，实在也找不到好消遣的事情了。
循着声音走过去，看到在车间的顶头上，有个简易的成品堆放库房。
那里是平时用来盛放存货的，此时没有订单，也就没有货物可放，看来那里已经让卫大队当成临时集中训导室来使用了。
随着走近，卫大队骂人的声音逐渐清晰，幸好那库房的门管着，不然我倒想看看卫大队气急败坏是个什么样子。
“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在车间抽烟，为什么就是不听？你们难道真的想逼我动手，给你们来点刺激嘛？今天我给你们挑开，谁要是再让我抓住，她就是在跟我作对，我就给她扒光了吊打。”
卫大队的话说到这里，还能听到有的女犯在偷偷嗤笑。
“咱们丑话说到前头，要是在让我看到有人抽烟，这个月的奖分我全给她扣了，到时候别怪我闭起眼来不认人。”
听卫大队在那里纠扯女犯吸烟的事情，我心里明白，估计是车间里没有订单开工，女犯在机器边上吸烟，让卫大队给抓个正着。
我在库房外面等着，听着卫大队在里面振振有词，心里忍不住偷笑。
说起女犯吸烟，这在平常根本就不算事。在生产忙的时候，女犯在机器边上吸烟让干警抓住，顶多把烟收走，再说两句也就过去了。
只要不是女犯吸料子，谁不是睁一眼闭一眼？
但现在卫大队却是喋喋不休，听声音看来她还得对这些女犯唠叨一会儿。
估计这都是让监区的生产给闹的。
有活干的时候嫌赚的少，现在一件订单也没有，让人闲的心烦，卫大队也就只有对这些女犯发脾气，以泄心头的火气了。
在过了十分钟后，卫大队应该是喊得口干舌燥，咳嗽两声后宣布解散，让女犯都回到工位上老实待着。
听到解散的口令，库房里传出一阵哗哗啦啦女犯们起身的响动。
很快，库房的门哗啦一声拉开，女犯们一个个排着队面容轻松的从里面走出来。
我站到边上看着她们，只见她们边走边说话，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明朗的轻松。
“这两天都小心着点，别撞枪口上。”
“要我说卫指导员就是气迷心，不让抽烟是怕烧了东西，现在连个布片都找不到，烧毛嘛？”
“小声点，就不怕卫指导员听到。”
“怕啥呀，没事干不去找乐子，骂人能当了什么？”
两个说话的女犯不期走到我的身边，她俩看到我的时候，脸色一怔，明显变的惨白。
我看着她俩摆摆手，两个女犯吐一下舌头，对我笑笑赶紧跑开了。
等到女犯全部走出来，我看到卫大队背着手，一脸阴沉的从里面走出来。
我笑着提了一下声音，说：“卫大队，什么事让你这么不痛快啊？”
听到声音，卫大队抬起脸，看到是我的时候，紧走两步来到我的面前，挤出一丝笑意说：“是林大队啊，你来的正好，这次姐姐又遇到麻烦了。”
看着卫大队圆润的脸也会带出一种凄苦神色，我淡然笑笑。
说什么遇到麻烦，还不是找不到订单赚不到钱闹的？
“你能遇到什么麻烦啊？”我装傻充愣，嬉笑着说：“上个月刚得了第二名，奖金足足有三万块，每个人分了一千多吧？”
卫大队看着我翻个白眼，脸上带出一丝委屈的笑，摆摆手说：“你就别在这儿跟我提这个了，来，你跟我来这边说话。”
嘴上说着，她抬手拉住我的胳膊，生拉硬拽的朝旁边的一间办公室走。
“林大队，我这两天，唉，一言难尽，姐姐心里不痛快，你得给我想想办法。”
被卫大队拉着，还得听她絮叨，我撇撇嘴调侃说：“卫大队，你这样拉我，让别人看了，不怕她们说闲话啊？”
卫大队又翻我个白眼，依然用力拉着我，说：“别跟我废话，你姐姐我不是那老牛吃嫩草的人。”
挨着库房的另一边，是一间用厚玻璃围挡起来的小型办公室，这里是平时上工女警值班的地方。
进来办公室，里面只有一张办公桌和几把老式的办公椅子。
在这里值班，能看到车间里的生产，落下玻璃上的百叶窗，就成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封闭环境。
在我跟着卫大队来到里面后，她关上门，接着又落下百叶窗，把我俩跟外面隔绝开来。
看着卫大队有些神色不宁的样子，我仍旧取笑，说：“我说卫大姐，你这么着急的拉上窗帘可不好，外面那些人看不到咱们，她们指不定会想什么呢。”
“她们能想什么？”卫大队扬起脸，很不奈的看我一眼说：“在女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人。再说了，姐姐就算有心给你，你能放下身段？有本事你先脱了我看看。”
呃？
女人这张嘴啊，平时逗她，装腔拿势的就像不可侵犯。而一旦放开心怀，说话污的根本不敢接她们的话茬。
我看着卫大队笑笑，赶紧求饶，说：“卫姐，开玩笑行，你要来真的，我不是你的对手，你还是饶了我吧。”
卫大队又翻我个白眼，到里面椅子上坐下：“所以，你以后少拿我开心。哎，我问你，你这又是调离又是高升的，苏科长那里进行的怎么样了？”
啊？
听她提到苏科长，我脑子里不免一震。
这个卫婷婷和苏科长在监狱算是姐们，要是让她知道我和苏科长之间发生的事，少不了她的一顿奚落。
我赶紧笑笑，说：“我跟她能有什么发展，卫姐你要这样猜，我跟你说句实话，咱们什么样，我跟她就是什么样。你要是从这件事是琢磨我，那我还是走吧。”
说着，我假装转身离开，卫大队蹭的一下站起来，面色焦急的说：“哎，林阳，你这是干嘛，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啊。我还有正事没跟你说呢。”
“有正事？”我回过脸来看着她。
卫大队重重的点点头：“姐姐我这里快愁死了，我没时间跟你瞎闹。”
“那，好吧。”我笑着到外面椅子上坐下来：“遇到什么事了，能把你这大指导员给愁成这个样子？”
现在我跟卫大队在一起，相比以前要放松的多。
归结起来，还是跟我得到升职有关。
回想以前，我在教管科当干事，那会儿卫大队看我都是鼻子眼朝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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