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南城,一处酒肆柴房内。
却是有一个皓首老者,正在清点钱财。
此人赫然是黄忠。
他衣着并不厚实,相反比较单薄。在这大冷天,黄忠却混不在意。他数着钱,粗糙的面颊上,却是荡漾着一抹期待。他看着坐在身旁,脸色有些苍白的青年,道:“叙儿,爹爹今天,竟是挣了九百八十九文钱,差一点就一千钱。”
“这可是不少的数目。”
“再等一两天,爹爹再挣一点钱,就带你去见华神医,请华神医为你治病。”
“我听人说了,华神医救人,看病不收钱,只是收药材的钱。有了钱,华神医一定会治好你的,你就放心吧。”
黄忠的一双虎目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他丝毫不觉得苦。
反倒觉得,如今有了盼头。
青年名叫黄叙,是黄忠膝下唯一的儿子,刚刚二十出头,自幼体弱多病。为了给黄叙看病,黄忠年年都在找医师,偏偏一直找一直都没有根治。
黄忠在荆州,是有官职的。只是他听到华佗在北方的消息,便暂时辞了官,带着盘缠急匆匆北上,四处追寻华佗的行踪,同时也在沿途找医师给黄叙救治。
一路走来,钱花得所剩无几,黄叙的病情却没有治好,反倒愈发严重。
好在,找到了华佗的行踪。
黄叙很是瘦削,面色苍白。他摇了摇头,尤其看着头发斑白的父亲,眼中带着泪光,道:“父亲,儿子不想治病了。从小到大,儿子一直在治病,家中有点余财,都用在我的治病上。看了这么多医师,也治不好。父亲为了我,更是靠让人打拳出气挣钱。儿子,不愿意治了。”
“混账话!”
黄忠呵斥一声。
他眼神锐利,说道:“我不偷不抢,凭自己的本事挣钱,有什么不行?为父不是挣不到快钱,可打家劫舍的事儿,那是不能做的。”
“我们也因为是初到邺城,又急着为你看病,才出此下策。即便如此,为父也甘愿,也甘之如饴。你是我黄家唯一的独苗,你的病好了,黄家才有未来。”
“这一点,你要知道。”
“你不为你自己着想,难道愿意父亲终老时,无依无靠吗?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不为你小妹着想,她未来娘家一个人都没了,何其凄凉?何其无助?”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坚强起来,要打起精神,能辜负了这么多人对你的期望。说起来,也得亏酒肆的掌柜仁义,免费给了我们地方住,还送来被子。”
“叙儿,如今这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只要你的病好了,等回到荆州,父亲重新做事,一样能挣到钱。只要你的病好了,黄家也会慢慢好起来。”
黄忠神色关切,嘱托道:“你安心等待,不要有什么负担和想法。一切有父亲在,等华神医给你救治,一切会好的。”
黄叙听到后,看着眼前的老父亲,尤其那斑白的两鬓,布满了风霜的面颊。
他内心,无比自责。
若非是他,老父亲不至于到处奔波。
黄忠的这个年纪,本该颐养天年,好好休息,可是却为了他,到处奔波行走。甚至为了赚钱,让人肆意殴打撒气。
黄叙看到父亲那期许的神色,最终点了点头。
黄忠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他拿被子给黄叙盖上,说道:“如今天寒,你身子弱,别染了风寒,小心一些。叙儿,你要记住。你的身体好了,黄家才有未来。”
“嗯,儿子记住了。”
黄叙郑重点了点头。
“咚!咚!”
敲门声忽然间响起。
黄忠连忙起身去打开门,看到是酒肆掌柜,连忙道:“恩公,有什么事情吗?”
掌柜说道:“黄忠,有人找你。”
在掌柜的身旁,有袁尚、李儒等人在。有邓山安排人打探消息,很轻松就找到黄忠落脚的地方,袁尚就直接来了。
袁尚脸上带着笑容,说道:“黄忠,入内详谈如何?”
“请!”
黄忠摆手让袁尚一行人入内,便关上房门,避免冷风吹入。
黄忠问道:“公子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袁尚没有说其他的事,直接道:“我认识华佗华神医,且如今的华佗,为我效力。所以,要救治你儿子,就随我来吧。”黄忠惊讶道:“当真?”
袁尚道:“自然是真。”
黄忠道:“阁下救治我儿子,有什么条件?”
作为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人,黄忠眼力是极好的,心思更是缜密。眼前的贵公子来帮他,不可能行善举,毕竟他在邺城人生地不熟,所以来人肯定有所图。
袁尚微笑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你黄忠为我效力。你儿子的病情,是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病。你该不会认为,华神医为他诊治一次,身体就恢复了吧?”
“这一治疗,必然是长时间的治疗。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没有个一年半载,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恢复过来的。”
“这一救治,也需要你长时间在邺城。”
“黄忠,你意下如何?”
袁尚没有多言,直接就开出了条件。对袁尚来说,招揽如今的黄忠,倒是不至于,要兜圈子,足以单刀直入。
黄忠听完后,陷入沉吟中。他自是知道自己儿子的病,如果可以救治,也不是华佗一救治,就直接恢复,肯定需要时间治疗,也会耗费大量的钱财。
黄忠不曾立刻答应下来,他开口问道:“公子是谁?”
袁尚说道:“我乃袁尚,大将军袁绍三子。”
黄忠眉头上扬。
竟是袁尚。
黄忠刚到邺城,对袁尚的情况所知不多。不过北上途中,听到一些人议论袁尚,说袁尚是一个纨绔子弟。
虽说眼前的袁尚,言谈举止泰然自若,但袁尚的名声,让他略微皱眉。给袁尚效力,自是能帮助黄叙,只是这也有弊端。一方面是自己儿子的性命,另一方面是袁尚的名声。
所以,黄忠有些迟疑。
黄忠迟疑时,李儒一眼就判断出了黄忠的心思。
他直接站出来,他眼神锐利,呵斥道:“黄忠,你真是给脸不要脸。我家公子,是大儒郑玄弟子,更是大将军之子,深受大将军器重。亲自来邀请你,更是给你儿子治病,你如今还一副迟疑模样,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啊!”
黄忠是武将,也知道郑玄,他神色震惊,问道:“袁公子是郑公的弟子?”
这可是了不得的身份。
黄忠不敢怠慢。
李儒哼了声,道:“不仅是郑公弟子,更是关门弟子。这事情,郑公已经同意,不日后,就要公开宣布。我家公子,看你有些武力,且怜悯你爱子之心,才给你机会,你好自为之。”
黄忠拒绝一个纨绔,没什么心理负担,可是拒绝郑玄的弟子好意,这是不行的。黄忠原本的迟疑,是袁尚是纨绔。可郑玄都收袁尚为弟子,外面的传言,显然是不足为凭。
这一刻,黄忠不再犹豫,抱拳道:“黄忠,愿为公子效力。”
此刻黄忠的内心,他所考虑的还是先观察一阵。如果袁尚是明主,他不介意为袁尚效力。
袁尚知道黄忠的心思,他却并未在意,日久见人心。如果连黄忠都无法彻底收服,何谈其他?他点头道:“夜深了,天寒地冻的。走吧,随我回府。”
“是!”
黄忠立刻就应下。
他搀扶着黄叙站起身,再把黄叙背在背上。黄忠向掌柜道谢后,便跟着往外走。一出远门,黄忠就感觉得冷风扑面吹来,他冷不禁打了个寒颤,又紧了紧后背上的黄叙,让黄叙趴在自己的背上。
袁尚停下来,他脱掉披在身上的裘皮大氅,走到黄忠的身旁,直接搭在黄忠后背上的黄叙身上,吩咐道:“外面天冷,披着吧。”
说完,袁尚双手环抱,裹着身子继续往前走。
黄忠却是楞了一下。
这一刻的黄忠,心头有种不一样的情绪滋生了出来。
一个小动作,可见袁尚为人。
这一刻黄忠的内心,却是下了决定。
他就是效忠袁尚。
别人看袁尚如何,黄忠管不着,他只知道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袁尚出现。甚至在冷风吹拂下,袁尚脱下大氅,披在黄叙的身上。
这打动了黄忠的心。
黄忠心中下了决定,没有多言便径直跟上,一行人出了酒肆,便登上马车。
袁尚让邓山去回春堂请华佗,然后带着黄忠一行人返回。一行人回到府内,袁尚立刻安排侍从,准备一应的衣物,让黄忠、黄叙换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