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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温书和齐温华赴任,齐温博入国子监常有轮值,齐府忽而就冷清了下来。
因着儿子和侄子都不怎么在身边,齐张氏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林彦弘的身上。
生于武官之家的齐张氏性情活泼,在蜀陵的时候因有家翁和长嫂在旁,多少收敛了些,等回到了天京,在自己的地方就立刻“原形毕露”。
林彦弘身边的长辈,就属她看上去最为“鲜亮”,再加上保养得当,不像舅母,倒像是姐姐。
每日林彦弘归家,无论齐光严有没有空,齐张氏必会让林彦弘一同用膳。
席间偶尔跟林彦弘说说天京的趣闻,或者听他说说任官之后的心情,两人相处得极其融洽。
前段时间齐光严找林彦弘谈了一次话,林彦弘的生活表上恢复如常,总算让齐光严放心了下来。
但也许是女人天生就比男子敏锐几分,齐张氏外表看着爽朗外向,实则心细如发。
她几乎立刻就察觉出,林彦弘其实并未变得开怀。
齐张氏没有急着跟丈夫说起,一方面是想用自己的法子试试能不能疏离一下,一方面也怕端方严肃的齐大人又像上次一样,直接把外甥叫来“谈心”,结果好心办了坏事,只不过让林彦弘把真实的心思藏得更深罢了。
齐家温字辈的三个兄弟里,齐温博是外热内冷,双生子却是外冷内热,齐张氏看着他们长大,早就摸清他们的喜怒哀乐。
但她与林彦弘相处的时间太短了,还无法看清楚这个少年老成的外甥,到底是个什么脾性。
你要说他清冷吧,但他在长辈和兄长面前却十分乖巧恭顺,连带着对齐府的下人都带几分客气。
齐张氏的贴身丫鬟都道,原本她们觉得博少爷已经是园子里最温柔、最和气的人,可表少爷一来,博少爷“地位”就差点不保了。
齐张氏表面虽嗔笑她们几个丫头就是“肤浅好色”,但其实心里也这么认同。
可你要说林彦弘温柔吧,但他平日里又不怎么爱笑,常常目光沉沉不似少年,倒像是有满腹心事的成年人。
齐张氏有时候甚至觉得,林彦弘比起齐温博来,还要深沉几分。
就算能凭女人的直觉,“嗅”到一些蛛丝马迹,但却并不代表齐张氏知晓林彦弘的内心。
这孩子就像一个难解的谜,光看字面的意思,根本无从探知其本喻。
在遇到林彦弘之前,齐张氏肯定不会相信,这世上怎么还会有如此将矛盾兼具还能融合在一起的人。
她试图追根溯源,从根本处寻找答案。
若弘哥儿因为少年坎坷、久病难愈而导致了这份难言的个性,但如今他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就算要居安思危,也不至于这般纠结而烦躁。
旁敲侧击了几次,连开朗的齐张氏也不免气闷,只能猜测是翰林院中有什么,影响了林彦弘的心情。
她暗骂一句“文官就是矫情”,顺便把家翁、伯伯、丈夫、儿子、侄子和外甥全部骂了进去。
没办法为他解决“外部”的问题,自然只能解决“内部”问题。
为了保证外甥不至于消瘦,齐张氏卯足了劲在吃食上下功夫。
过去她也爱捯饬美食,但多半是三分钟热度,听到什么有意思的,就去弄一弄,重点在手帕交面前显摆。
如今她把这当成一个“事业”,恨不得往日里已经得到某些人实践并得到好评的单子都亮出来。
连齐光严在家里用了几次晚膳之后,心满意足之余也奇怪起来:“你最近兴致怎么这么高?”搞得像家里天天都在过节似的丰盛,虽然他吃得挺开心的,但总有些瘆得慌。
虽然丈夫察觉到这点的小变化,让齐张氏感到挺高兴,但见他一脸疑问、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齐张氏就高兴不起来。
她不做声色地瞥了一眼坐在圆桌另一边埋头扒饭的少年,然后扭过头笑眯眯地瞪了丈夫一眼:“老爷,要不要再添一碗饭?”
齐光严和她夫妻多年,哪能听不出“吃你的,别说话”这层含义,于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地朝旁边的丫鬟递了碗,表示夫人让他添,他一定添的“忠心”。
林彦弘虽老老实实地吃自己的饭,但偌大的桌子上就他们三人,很容易就听到旁边人的对话。
舅父舅母如此举案齐眉,让人羡慕不已。
林彦弘忽而想起,那时候还在云阳城里,他带着小狼崽和小彦思,也是这般用膳。
彦思乖巧,小小年纪能自己吃饭,但小狼崽子总是要他抱要他喂,不管能不能得偿所愿,先闹腾了再说。
林彦弘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所以十次里只让它“得逞”一、两次。
每次抱着小狼崽,喂它吃东西,小彦思就偷偷用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瞄过来,虽然他动作很小心,但无奈眼睛太大,随便转一转就很引人注目,一下子就被林彦弘发现了。
通常他会一边看,一边扒饭,吃得津津有味的,也不知道是看林彦弘,看小狼崽,还是看小狼崽的“晚餐”。
如今再想那时场景,带着两个弟弟,只觉得满心温柔和想念。
因着他是赴京赶考,小彦思留在了父亲林丰身边,如今小狼崽也因为他的刻意疏远,再不出现于他的眼前……
林彦弘不禁觉得有些孤单——刚刚重生时的那份寂寥之感,忽然涌上心头。
没有父亲林丰,没有彦思,没有李景承……若不是有舅父舅母还在身边(秀恩爱),他现在一无所有的样子,倒和“上辈子”的样子,没太大差别。
……
天京的夏季,没有云阳城那般难过。
原本齐张氏想带林彦弘到自己在边郊的庄子住上几天,消消暑,却因为今上忽而想重新编史导致翰林院进入疯狂忙碌期而作罢。
不能去外面,就只能倒腾家里。
齐张氏和齐大人知会了一声,准备靠近林彦弘住的院子那边再修个湖边亭。
于是,选了个黄道吉日,齐府开始动工。
后来顺便也把院墙和廊子修缮了一下。
虽然院子里动静大了些,到处乱了点,但也热闹了不少。
林彦弘这个新晋编修原本只是给上官打下下手,如今也要“新兵上阵”,好在他与榜眼赵广颖已经渐渐熟稔了起来,彼此能交流交流,互相也有个照应,还不至于拖上官后腿。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转眼间,林彦弘和那个人已经有月余未“见”——他还没有想清楚该如何与之相处,所以依旧没有让每夜站在门外的人进来。
其实林彦弘有时候会想,若是某一天晚上,李景承自己走了进来,他多半是不会阻止。
他应该会就这样顺水推舟地容他回来,两人还像过去如亲兄弟一般,亲密无间。
不过,李景承终究是没有进来,而林彦弘也拿不准,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中元前的某天午后,林彦弘休沐在家,于院中凉亭持卷读书。
忽而,旁边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等林彦弘看去,只见一个灰黑的小脸从草丛中露了出来。
林彦弘:“??!”
他立刻站了起来,把书卷放在石桌上,往草丛边大步迈去,伸手把藏在草丛里的小东西抱起来。
“景……嗷呜,怎么弄得这般脏?”
小银狼的毛色比起成年银狼要略深,但也至少是银灰色,显得特别贵气。
可现在小狼崽就跟在泥里睡了一觉,全身都变成灰黑色不说,还沾了不少泥浆在身上,看上去脏兮兮的,好不可怜。
林彦弘见小家伙耷拉着脑袋,耷拉着耳朵,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自然心疼起来,立刻把这两个月的疏离抛到了脑后,生怕它受了伤。
抱着小家伙翻来覆去地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就是脏,其它还好,林彦弘松了一口气。
他拿手指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子:“怎么回事,你是个猴儿吗?”要不然怎么能把自己捣腾得这么邋遢。
小狼崽伸出小爪爪,抱住了林彦弘的手腕,立刻在他浅色的外衫袖口留下了两个小爪印子,看上去要多显眼,就有多显眼。
林彦弘:“……”
小狼崽:“……”
林彦弘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抱起了小狼崽,进屋去净室,找了水来给它清洗。
好在琥珀这时候正在督促下人收拾回云水祭祖的行李,不在院中,他不用藏起已经“失踪”多年的小狼崽。
给一个小毛球洗白白,和给一个比自己还高的少年洗白白,那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
林彦弘一手捧着小家伙的小肚子,让它沾到水又不至于被水末过,一手往它身上抹皂荚粉。
这时候小狼崽乖巧得很,一动也不动,就是耷拉着脑袋的模样没什么精神。
林彦弘想着最近齐府的动静,若是这家伙不是晚上过来,还真不好选落脚的地方。
人都是这样,为自己、为亲近的人总能找好理由,难免就有些偏颇。
但凡他理智一点,就该知道,能弄成这幅模样,怎么可能是“不小心”?
小狼崽微微抬眼,偷偷瞄他,见林彦弘低着头,眉眼间倶是温柔,心中有些小雀跃,然后就被“温柔的手”一阵“□□”,惹得它嗷呜嗷呜地叫起来。
某人轻轻拍了拍它的背:“不听话?”
小家伙闻言,立刻又不动了,老老实实被他“□□”。
中元节快到了,林彦弘第二天就要返回云水祭祖,它若再不来,他们再见面恐怕就是一个月以后了。
净室里变得十分安静,气氛也一如既往的温馨,但他们都知道,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l林彦弘给小家伙抹了皂荚粉,抹到小肚子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稍稍愣怔了一下,之后就开始给它洗小肥腿和小爪爪,最后撸了一遍小尾巴。
稍稍把小狼崽往水里放了些,舀水给它清了清,林彦弘把小家伙捞出来擦干净,总算把干干净净的小毛球“拯救”了回来。
林彦弘把它放到地上,转身就往内间走去,小狼崽赶紧撒开小肥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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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弘哥儿:我吃饱了。
张舅母:弘哥儿才吃了多少,怎么就吃饱了呢?
弘哥儿:我吃狗粮吃饱了。
张舅母:……
——某日,林彦弘抱着小狼崽喂饭——
小彦思:我吃饱了。
弘哥儿:彦思才吃了多少,怎么就吃饱了呢?
小彦思:我吃狗粮吃饱了。
弘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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