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斐愣了愣。
楚墨道:“尝一尝味道如何?”
那副模样,和当初姜斐喂他饭菜时,一模一样。
姜斐迟疑了下,吃了一口,不得不说,楚墨做的饭菜有几分味道。
第二日,他们依旧没有出府。
楚墨派人将姜斐接到了书房中。
——这书房,和姜斐在公主府的书房,一模一样,便是书案旁的软榻都分毫不差。
楚墨没有忙,他只是拿着一本兵法古籍随意翻看着,姜斐乐得自在,在软榻上看着话本。
只是看到一半,唇被一块香甜的糕点轻触着,她转头,正看见楚墨含笑的眼。
姜斐了然,敢情楚墨是要和她温习以往的夫妻日常呢。
第三日,楚墨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去半身血一般,脸色死白。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血丝蛊逐渐适应了这具身体,并不断蚕食着他的血肉。如骨头与血肉活生生分离开来一般。
这一天,楚墨在房中,安静地替姜斐描眉,轻柔地、细致地描着,一笔一笔,很是认真。
后来,舞剑、抚琴、放焰火……
他陪她做了个遍。
就像这座都城里万万千千的寻常夫妻一般。
直到最后一日,这日一早,姜斐起床便看见一众侍女手中拿着珠钗华服等在门口:“这是……”
“王爷说,要咱们今日给王妃好生打扮。”一侍女道。
姜斐还要再追问,楚墨从别院的方向走来,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像一夜之间虚弱了不少:“怎么了?”他哑声问。
“我为何要这番打扮?”姜斐看向他。
楚墨扫了眼侍女手中的名贵物件:“这些是给王妃准备的。”
“斐斐,你现在是我的王妃。”
姜斐一滞,最终任由侍女梳了发髻,换了华服。
再出来时方才发现,楚墨也已换上了和自己身上这件华服相称的袍服,见到她后,他愣了愣,而后上前,牵着她的手走出门去。
他们去了大魏的皇宫,迎了文武百官的跪拜。
这一天,楚墨牵着她的手未曾松开过。
当晚,他们回到府中,楚墨便抱着姜斐,轻轻摇晃着,直到怀中的女人睡着,他才垂眸看着她:“你会没事的,斐斐……”
“你的毒是我种下的,我便定能解得了。”
“往后,斐斐,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我们都不会分开了。”
“陆执会保护你,整个王府也都会护你安生。”
“斐斐……”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已近喑哑。
七日到了,可他却依旧想将这一晚留的长一点,再长一点……
从夜晚,到黎明。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房中时,楚墨的身体陡然颤抖了下。
血丝蛊要发作了。
他轻柔地将怀中的姜斐放在床上,认真望着她的眉眼,而后轻轻俯身在她的白发间落下一个吻,而后是眼睑、鼻尖,直到微凉的唇。一滴泪落在她的脸颊。
楚墨直起身,轻触了下眼下,看着指尖上的泪水,自嘲一笑。
他从未想到,他这种虚伪冷血之人,也会落泪。
下瞬胸腹一阵剧痛,楚墨低咳一声,一缕血线沿着唇角流了下来。
楚墨飞快转身,去往别院。
床榻上,姜斐徐徐睁开眼,学着他方才的样子,抚向他落在自己脸颊上的那滴泪。
楚墨的好感度,在落下这滴泪的瞬间,升到了
只差最后一点了。
与此同时,别院一处暗室。
酒癫难得没有饮酒,神色严肃地看着短短七日便被血丝蛊折磨的近乎干枯的楚墨,拿出一个银红色瓷瓶:“此毒名叫‘牵引’,比起寒花毒来,此毒毒性阴烈多了,是饲养血丝蛊最好的毒物,只是极为伤人……”
“无妨。”楚墨打断了他,看着那瓷瓶,将其接了过来,仰头吃下。
酒癫轻叹一声,仔细打量着他此刻的反应。
吃下“牵引”的瞬间,楚墨只感觉体内的血丝蛊顷刻间便诡异地安静下来,肺腑逐渐升起一股温热。
可那温热并未停下,反而逐渐变得炽热,疯狂灼烧着五脏六腑。
楚墨双手紧攥着,想要克制那股剧痛,然而却只如杯水车薪。
那痛如狂风骤雨,顷刻间便席卷全身,肢体都随之颤抖着,浑身立刻痛出一层冷汗,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像被人拿着薄刃一点点的削下来般。
便是指尖,都如同有人拿着竹签刺入十指的指甲中,在血肉里疯狂搅弄。
楚墨猛地倒地,却只能僵着身子抽搐着,忍受着那痛十倍百倍地席卷而来……
酒癫望着他:“每日子时,血丝蛊会解毒,王爷将得两个时辰的安稳。”
“王爷,还有四十八日。”
还会痛四十八日。
……
大燕,京城。
国师府别院。
李端将制好的解药放入木盒中,看了眼一旁姜斐留下的书信,没忍住轻叹一声。
这书信上试的最后一味毒,算是起了大用了。
那日在城门口,国师几乎筋脉寸断而亡,但幸而被接回的早,在麒麟蛊的帮助下,身子逐渐恢复生机。
只是……这些日子,莫说出城,便是府邸大门,国师都鲜少出了。
门外一阵脚步声。
李端道:“徒弟,去前院走一遭,便说让麒麟蛊暂且休眠的解药炼出来了。”
身后一片沉寂。
李端疑惑,转过头去,看清来人后他心中一震:“国师?”
如今的裴卿虽仍一袭白衣,却身形虚弱憔悴,脸色苍白,闻言也不过轻轻颔首:“方才先生说,解药有了?”
李端将木盒递给他:“解药便在此盒中,不过只可三个月用一次,否则麒麟蛊若习惯此药性,恐怕再无法炼出来了……”
裴卿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二十枚解药。
“解药可抵二十日。”李端解释。
裴卿轻轻抚摸着解药:“若都吃下,能抵多少日?”
李端愣:“国师?”
“多少日?”
“十余日,越往后药性便会越不起作用……”
“嗯。”裴卿低应一声,“多谢先生。”
说完,他转身朝外走去。
直到回到客房,裴卿将解药放在桌上,轻轻抚摸着桌上的红纱和珠钗,良久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嘶哑。
姜斐明明在国师府住了这么久,可府中却未留下她的任何痕迹。
有的,不过是他送与她的那些姜蓉蓉喜爱的东西。
只有手中的红纱与珠钗,是宫宴那日,她落在殿中的。
他捡了回来。
唯一的念想。
然而如今……他有点熬不下去了。
裴卿徐徐吐出一口气,张开另一只手。
赫然是一张崭新的人皮/面具。
他方才从李端那里拿出来的。
……
自那次七日之约后,楚墨果真再未露面。
姜斐也能猜出个所以然来,她虽然察觉不到任何寒花毒带来的疼痛,但是这具身体却还是在逐渐凋零。
楚墨的消失,定然和血丝蛊有关。
不过她也乐得自在,刚巧可以见识下大魏的风土人情。
然而每次出门总有侍卫跟在后面,时日一长也觉得分外没趣,索性让人送来了好些话本,窝在房中看着。
这日,已是楚墨消失的四十余日,姜斐算算日子,距离寒花毒毒发不过五日,楚墨应该快出现了。
刚这般想着,她便听见门外侍女恭敬道:“参见王爷。”
姜斐眉梢微扬,转眸朝门口看去。
房门被人徐徐推开,楚墨穿着一袭曙色衣袍站在门口处,身姿颀长,脸颊苍白瘦削,正定定望着她,那双眉眼少了许多漆黑阴鸷,反而带着一股克制的激动。
姜斐看了眼他的头顶,复又将目光放在他的眉眼上,眉眼微眯。
“斐斐。”楚墨走上前来,嗓音微哑,脚步有些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