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沈长歌,似乎要将她的灵魂,从她的躯壳里生生剥离。
在剧烈的疼痛之外,沈长歌听见朱纥的笑声,
“一个孤魂野鬼罢了,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
孤魂野鬼......不,沈长歌不是孤魂野鬼,她是人,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她不能被朱纥的咒语所左右。
凝气......!
对,沈长歌要凝神聚气,不能受到朱纥的干扰。
朱纥看着面前一众将死之人,她的笑声愈发响亮,既然要死,那就都来给她陪葬吧!
就在这时,一阵低声传来。
漫夭从后面缓步走过来,她横笛吹奏。
笛声徐徐流泻出来,牵引出朱纥体内的蛊毒,这笛声对她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她终于撑不下去了,双手无力垂下,身子往后倒下。
朱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关于焚术,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破解,这个办法就是至亲骨肉。
焚术已经解除,众人平安脱险,他们没死,朱纥自然也不会死,只是元气大伤罢了。
鎏金很快带人将朱纥抓了起来。
与此同时,撕裂沈长歌的那股力量也随之消失,她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原以为会跌在冰冷的地面上,却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沈长歌睁开双眼。
风声萧索、光影斑驳之中,是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我来迟了。”
楚玦缓缓勾起唇角,深藏星辰的眸子,盯着沈长歌。
沈长歌笑着,“我就知道你在。”
前来襄助苗疆国王的军队,除了苗疆各部落,还有楚国的援军,正是楚玦带过来的。
沈长歌原先就在猜,那一支军队是哪里来的?
看来她猜的没错,是楚国派来的。
至于漫夭,事先服用了假死药,所以让朱纥以为她已经死了。
王瑗利用漫夭的死,来刺激朱纥,牵动朱纥体内的蛊毒。
当然了,漫夭并不知道所有的真相,在她昏迷的时候,她是失去意识的,她没有听见王瑗和朱纥的对话。
到目前为止,漫夭还以为自己是苗疆国王的亲生女儿,而她刚才立了一个大功,破了朱纥的玉石俱焚之术。
漫夭扑进王瑗的怀里,”母亲。“
王瑗端的是一国之王的气派,“一切都过去了,逆贼已然伏法。”
漫夭是真的害怕,她眼睁睁看着朱纥被人带走,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难过。
她问:“母亲会怎样对待大祭司?”
王瑗道:“朱纥谋权篡位,本君会将她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漫夭的心突然停滞了一下,这是苗疆最狠的刑罚之一。
王瑗难得夸赞了漫夭一次,“这次,你成长了许多。”
可漫夭却高兴不起来,在她心里,朱纥一直是她的师父,十四年的感情,不是说淡就能淡了的。
苗疆这场叛乱终于平复了,所有人都没想到大祭司朱纥是逆贼。
一时之间,苗疆子民对朱纥的讴歌颂德,顿时全变成了批判辱骂。
让人不得不叹一句:世事无常。
漫夭思来想去,她决定去见朱纥一面,问问朱纥为何骗她。
于是,漫夭只身潜入了天牢。
在天牢最里面,漫夭看见了朱纥,满头白发、浑身血污的朱纥。
即便是功败垂成,朱纥也始终保持着她一贯的风度,她半靠在墙壁上,平静地看着漫夭,似乎早就料到漫夭会来。
朱纥动用焚术,虽然没有成功,但元气大伤,她知道自己没多少时日了,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便是笑,她也是极为艰难。
但朱纥看着漫夭,还是温柔地笑着,“我的公主,你来了。”
漫夭面无表情地走进去,她蹲在朱纥身前,伸手拂开朱纥脸上的乱发,唤了声:“师父。”
朱纥有些惭愧:“你还当我是你师父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漫夭的眼神很冷,她的语气更冷,“师父啊,我这一招,你认为如何?”
“连师父都骗过去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朱纥还是笑着,像是在认真夸赞自己的学生,“漫夭,我教了你那么多年,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很聪明。”
漫夭:“师父不是一直觉得我蛊术太差了吗?我还是远远不及师父。”
朱纥摇了摇头,她将身子坐直了些,“你头上那根发簪挺好看的,能拿下来给我看看吗?”
漫夭没想太多,她拔下头上的发簪,递给朱纥。
朱纥却握住漫夭的手腕,往自己胸膛而去。
这根发簪,迅速地插进了朱纥的心脏。
漫夭想收回手,然而已经晚了。
朱纥还是微笑着,她用只有漫夭能听见的声音说着,“我的公主啊,你算计了我一次,我也算计你一次吧,我们扯平了......”
说完这句话,朱纥就闭上了眼睛。
她到死,脸上都还是那般温柔的笑容,令漫夭分不出真假。
漫夭瞳孔睁大,她手里还抓着发簪,一动也不敢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只知道,自己很难过,整颗心都裂开了一般,似乎下一刻就要死去。
这个姿势在旁人看来,都会以为是漫夭杀了朱纥。
有人在后面唤道:“漫夭。”
漫夭转过头去,见是王瑗和鎏金等人。
看样子,他们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漫夭明白了,她为何能这么轻松就见到朱纥,是国王等人早就计划好了。
可漫夭不知道的是,朱纥算计的人不是漫夭,而是王瑗。
朱纥早就瞥到了王瑗的衣角,她知道王瑗在偷看。
所以朱纥故意让王瑗以为,是漫夭杀了她。
只有让王瑗看到,是漫夭杀了朱纥,王瑗才会相信漫夭不知道真相,漫夭才能平安活着。这样一来,漫夭依旧是苗疆的公主。
这是朱纥最后能为漫夭做的事情了。
鎏金的目光落在漫夭满手的血污上,他道:“杀了她,脏了公主的手了。”
漫夭还没缓过神来。
王瑗对漫夭招手,“过来吧。”
漫夭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是她,杀了朱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