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枪管的当然不止领头人一个。
奔到前门的保安根本反应不及就迎接了一轮密集的扫射,连惨叫都不及发出便纷纷倒下。
由于双方人数悬殊，这场单方面的屠杀进行得十分迅速，在旁观者看来就像是一幕蹩脚而失真的电影画面。
带着人浩浩荡荡冲进建筑后,领头人打开了别在衣领边的扩音装置。“全部站到中间,举起双手。不肯放下武器的一律视为有袭警意图,会被采取强制措施——”
一队警.察在一楼客厅停下,将这里的十几人全部包围了起来，剩下的则冲上了二楼。
一扇又一扇房门被踹开的闷响声传到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omega的哭闹和alpha的咆哮接二连三响起，随即又是砰砰砰的沉重脚步声。
不断地有人被拎着后颈或是卡着脖子从楼层之间的旋梯连滚带爬跌下来,然后又被几管枪指着头，万分狼狈地走到被围住的十几人中间。
在他们中间,三个穿着小熊家居服的小女孩颇令人瞩目。她们全身上下处处是千娇百宠养尊处优的痕迹——即使她们现在正嚎啕着,精致娇小的五官全拧在一起。
“全部举起手。”在某一扇门后看到满屋子的人，领头人并不是很吃惊。“一个接一个来,缴械后双手抱头从这里出去，到一楼等着。”
“……孟安阳,孟警官。”
杨往首先出声。
“哎呦,杨律师，您在家啊？”领头人懒洋洋一笑，“听说您找郑局？您消息不太灵通啊，郑局的调令昨天就下来了。”
“这是议长的宅邸,”杨往说得极慢极重，“你知道你们是在干什么吗？”
“哦，议长的宅邸？现在还是吗？”
“……”
孟安阳轻佻地打了个响指。“不好意思,刚刚没看仔细。原来令弟也在啊，还有我们今天要找的蹇负责人。这地方太小也不好说话，不如我们到楼下去？”
“举起手！缴械！排成一列,一个一个走出去——”
“叫嚷什么，有没有礼貌？丢警局的脸。”他横了发号施令的员警一眼，转头又朝杨往微笑：“不好意思啊各位，下楼一叙怎么样？”
杨归手里仍然端着一把步.枪，在下楼途中并没有谁来拿走。走到客厅后看着前门外那一地尸首，他双眼发直，竟然愣在了原地。
“你把枪放下呀——”他的omega伴侣哭着去扯他的胳膊，“你疯了吗？你要害死我们吗……”
他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发抖，还不忘绷着脸剜omega一眼。“说……说些什么丢人现眼的话，这里是我们的地方！我手里有枪，只要我——”
这时孟安阳恰好看了过来，眼里满是戏谑。他脑子嗡地一响，“咔嚓”一声给步.枪上了膛：“你妈的——”
“爸爸——！！”两个女孩哭喊着，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腿。“爸爸不要去——”
“把枪放下。”
蹇予悯从杨归右边经过时说道，声音不大不小。
等他回过神，alpha就已经站到了最前方，几乎和警.察鼻子碰鼻子了。
“蹇负责人，幸会。”孟安阳笑道，“我们也是走程序，希望没有冒犯到您。这个还要请您过目。”
蹇予悯一目十行把逮捕令看完，平静颔首：“我知道了。”
“所以您准备好跟我们走一趟了吗？”
“我对逮捕令的重大等级和签发人的身份有疑问。”
他把逮捕令翻了个面举到孟安阳眼前，“你们全员荷枪，说明这该是二级以上的抓捕行动，应由立法台负责签发逮捕令，从来没有警方绕过立法台直接签发的先例。走程序的话，你现在该回去核实，在拿到合理合规的逮捕令之后才能重新执法。对警方这次的违规行为，我保留追诉权利。”
“……”
孟安阳抬头跟蹇予悯对视，不知怎么心里紧了一下，嘴边的笑差点没挂住。
什么东西啊，他想，这种时候居然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我猜，蹇负责人一定是还不太了解目前的情况。”
“那就要请您指教了。”
“您跟我客气什么？”孟安阳笑容更加灿烂。
一个omega被员警推了出来。蹇予悯飞快地偏头看了一眼——那是杨沛真的一个护工。
站在孟安阳身后的一个员警不做任何犹豫，朝他的头部开了一枪。omega大睁着眼轰然倒地，脑后的地砖上慢慢形成了一个血泊。
先前遥远的枪声可能还不够让人恐惧太甚，而现在当着面门的这一枪却真真切切地击毁了所有人的理智。
蹇予悯下意识去找路歇。
omega可能会更难受……他之前就已经有些撑不下去了。现在这种情况自己已经撇不干净，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他脱身？
“看见没，嫌犯组织武装力量暴力拒捕，警方不得以采取自卫措施，击毙数人。”孟安阳好声好气道，“负责人，还要继续吗？”
“……”
“看来负责人蛮喜欢听响嘛。”
“等等——”
蹇予悯话音未落就又是一声巨大的枪响。他的脚边飞速坍陷出了一个大坑，瓷砖的碎片贴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虽然枪管都没端稳，杨归叫喊的音量却比枪声更大：“谁他妈在这里杀人我就杀谁！一群畜生也敢骑到我们头上——！！”
他又放了一枪，刚刚开枪杀人的员警胸口被击中，向后倒了下去。
孟安阳脸上的笑终于被扯碎了。“有人袭警，你们都他妈瞎了没看见？”
“我看谁还敢动手！！”
杨往上前拉他，“你把枪放下！”
“不放！今天我倒要看看这群疯狗还要干什么——”
女孩们的哭声更大了。各种尖锐的噪声交织在一起，置身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阵阵头皮发麻，就像被提着头发从地上拎到了空中。
血洞浮现在杨家两兄弟额前时，蹇予悯还以为那是幻觉。
然而他们的躯体开始歪斜，朝同一侧倾倒，四肢却没有试图做出保持平衡的动作。
两人倒下去的那一瞬变得无比漫长。随后他们的妻女也倒下了，嘈杂因此稍稍减少了些许。
“路歇，趴下——”他听见自己这么喊道。
接着是帮佣，医生，私人秘书……
到最后还站着的只有几个人，被枪指着头，脸上连恐惧都不剩，只留空白。
许久过后他才从要将人整个吞噬掉的空洞感中逃脱出来，“你……”
失控了。
任何他所知道的规则都不再适用于当前的局面，身在其中的人的行为完全脱缰，变得不可预知。
“蹇负责人，”孟安阳调整好表情后又看了回来，口气就像拉家常似的，仿佛与混乱的场面全然不相关。“我还以为今天能客客气气地把您请过去呢，您看看，现在还是闹成了这样，早知道您就该痛快跟我们走啊。您可不要怨我说话不客气——您被捕了。现在您明白了吧，现在有些人什么都不是了。时局变啦。”
“对了——得知杨议长遭遇了不测，我们心情非常悲痛。凶手行径极为恶劣，我们还要带此案嫌疑人回去接受调查。”
他看到几个人把路歇推了出来，给他套上了一副手铐。
他们把omega从他面前带走时，omega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上前一步，原本悬在脑后的枪口立刻贴到了实处以示威胁。
“……警方今天做的这一切，我会永远记得。”他垂眼看着腕上的银色手铐环，轻声说。
孟安阳笑着打开了手铐的电击开关，欣赏着蹇予悯变得更加难看的脸色。“您真给我们赏脸。”
……
《中央快讯》报社大门紧闭。
一楼通往地下停车场的通道口处，卷帘门上被人用血红色的油漆喷着几个大字：奸恶喉舌；后头又是黑色的人名：蹇予悯，上面画了巨大的一个叉。
旁边的宣传栏更是遭了大殃——原先大选初期的竞选海报还贴在那里，其余候选者都面目完整，唯有蹇予悯双眼被挖脸上刻字，手脚也被撕去，成了个纸质版的“人彘”。
“人彘”的眼睛处的孔洞隐约映出些火光，那是报社门前仍在焚烧的一小山报纸。
全是《中央快讯》。
愤怒的人们还把火烧到了omega权益办门前。当然，焚烧品不止有报纸。其中不少东西烧起来味道不太好闻，尤其是橡胶胎。
每日上下班，权益办工作人员只有捏着鼻子，尽量不被人注意地溜出那群示威者的无差别攻击范围。
“我很怕他们有一天会直接冲进来砸东西。”李秘书担忧道。
“这么发展下去，他们会的。”秦主任回答。
目前的代理负责人一职由他担任，他对蹇予悯的事似乎是知道些内幕，李秘书常常看见他站在窗前对着楼下怎么也不肯离开的人群唉声叹气。
“现在从上到下不理性的声音太多，”他说，“这相当危险。”
“您觉得蹇先生那事……是真的吗？”
“世上绝大多数事情都真里有假，假里有真，哪儿能那么绝对。可怜的还是稀里糊涂就在里头送了命的人，流出来那一地血全是给别人蘸馒头吃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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