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瞎说什么!……
……
“你、你你,你瞎说什么!”俞刚再张口就结巴了,怒目圆睁,“我是明霞的亲哥哥,我还能害她?!”
蔡苏亚眉间轻蹙,“这谁知道?”
“你突然找上定邦,仅仅是为了你妹妹讨个公道么?还是打算趁机给自己谋好处?”
俞刚哑然,他的确是想从项定邦这里要点好处回去补贴俞明霞,“这是他欠我妹子的!现在明霞因为他毁了名声,难道他不该补偿她吗?”
蔡苏亚眨了眨眼,忽然问,“俞明霞同志因为离婚连累名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为什么你们现在才来提补偿?难道,她跟许同志的婚约出了问题?”
范三丫闻言,精神一凛,大声道,“呸!”
“我闺女的婚事一切顺利,跟修好着呢,无凭无据的,你再瞎说,小心我上孩子大伯那儿告你!”
她说的孩子大伯就是红星大队的大队长俞爱国了。
“噢,”蔡苏亚柔柔笑道,“那大约是我误会了吧。”
“之前许同志来项家几次说要为俞明霞同志的行为道歉,这会儿俞明霞的两个哥哥却上门来问项家要补偿,这前后截然相反的态度,可见许同志和俞同志的观念和觉悟不同,万一是因为我和定邦才闹了矛盾,那、那我们多不好意思呀。”
周围人看向她的眼神都不对了,真不愧是知青啊,说话既斯又有条理。
许修长得好,谈吐优雅出手大方,在队里的名声一直不错,虽说现在因为俞明霞破灭了一些,但总体来说,比俞明霞是要好的。
“唉我就说吧,俞明霞结婚前天天缠着许知青都没见他看上她,现在明霞离婚了这两人怎么反而在一块了?这里头谁知道有什么故事哟!”
“话说范三丫之前放出话来说两家要商量婚事,叫许知青送信回家,这都多久了?别是许知青父母不同意吧?”
“还用你说?要是我我也不同意,好好养大的儿子,头婚就娶个离过婚的女人,莫不是昏了头了……”
众人的议论声不断传入范三丫的耳,她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抬头瞪了项定邦和蔡苏亚一眼,没好气地叫上儿子儿媳,“还愣着干什么?回家!”
跟这群没见识的货色计较什么?
只要明霞跟许修顺利成了,她倒要看看这群人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东西来!
项定邦看向蔡苏亚的眼神,讶异带着几分笑意。
他第一眼见到她还以为是个温柔娇弱的,没想到轻声细语地几句话就轻而易举地把俞家两兄弟打发了回去。
在他跟俞明霞离婚那天,他真切体会过俞家人难缠的程度,让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当年就不该听项大娘的,娶了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女人。
这也是后来,项大娘给他挑蔡苏亚后,项定邦那么反抗和排斥的原因。
可现在想来,那些都像是上辈子的记忆一样,只余下淡淡的庆幸。
幸好他严词拒绝的时候,他娘没放弃,不惜装病把他骗了回来。
过程怎么艰难错误,结局总归是好的。
“你休息一会儿吧。”项定邦的面色越发柔和了,可惜过于刺眼的阳光落在她挺拔俊美的眉眼上,落下暗色的阴影,蔡苏亚抬眸望去,一时间还真辨认不出他的情绪,“我马上就好了。”
蔡苏亚从怀里偷偷掏出一块油纸包的猪肉包子,塞进他手里,“我特意为你留的,快吃吧,等回家被大嫂和二嫂发现,指不定又要说什么了。”
项定邦下意识地要拒绝,“我不用……”
“这好歹也是我的心意啊,你舍得不要么?”
听到这话,他就没办法了。
张嘴一咬,手里香甜的白面包子瞬间去了一半,油滋滋的肉香混在着柔软的面皮,还冒着淡淡的热气,一口咬下起,齿颊留香,温热的暖气顺着喉咙落到心口,再蔓延到四肢百骸。
“好吃。”他似乎是笑了一下,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谢谢你。”
蔡苏亚甜甜一笑,“应该的,我现在是你的媳妇儿嘛,有好东西当然应该想着你了。”
项定邦突然觉得嘴巴里泛着一股陌生的甜味,不是很腻人,淡淡的,似有若无,等他刻意想要去回味的时候,再想起来,还是一样的引人心悸。
他定定地望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少女,看她眉眼间都是粲然明媚的色彩,将周围他熟悉的一切都衬得暗淡无光。
这会儿,项定邦也想不起来,明明他是突然回家的,蔡苏亚怎么还能特意给他留下个包子,也没心思去琢磨不过短短几月,在她身上怎么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
所有思绪归咎到一块儿,也就是五个字,
——她可真好看!
————
因为项定邦的到来,项大娘兴致勃勃,难道大方地做了一桌子菜,其不乏红烧肉、香煎鱼这种又费油又费肉的大菜。
大人还是两说,反正几个孩子都高兴坏了。
“三叔,你以后一定要经常回来!”
“对对!要是能天天吃肉就好啦!”
黑蛋和铁蛋两人一前一后扑过来,仰着小脸,笑嘻嘻地冲项定邦嚷着。
这两个侄子从小就活泼闹腾,可大概是因为项定邦早早离家从军、鲜少见面的缘故,他们对他既敬又怕,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像兴冲冲出门迎接的情景。
下一秒,项定邦就发现是他想错了。
这两孩子哪里是来迎接他的,明显是冲着蔡苏亚去的。
铁蛋熟练地抱住了蔡苏亚的一条腿,黑蛋站在另一边,高兴地拉住蔡苏亚的手想把她拉进来,“三婶你总算回来了!”
“今天奶做了好些好吃的菜,我们都给你看着呢,绝对没人偷吃!”
铁蛋白嫩的小脸蛋在她腿上蹭了蹭,软乎乎地说,“对!连我娘都没有偷吃!”
别看周丽花人柔柔弱弱的,要论抢菜的手法和功底,项家就没有能跟她比的人,毕竟她家里姐姐弟弟多,这些都是从小练出来的。关键她一旦认真起来,还确实是亲不认,别说项大娘这个长辈了,就是黑蛋和铁蛋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周丽花:……
算了,毁灭吧,这俩孩子谁要谁拖走好吧。
春分在厨房里帮忙,等项大娘忙完了,她也就没事了,知道妹妹在妈妈手里,赶忙小跑着出来想去找半夏。
没成想,一进院子,她率先看见了一张惦记了好久的脸,“三叔!你回来了!”
小姑娘激动又高兴。
她是项家最大的孩子,对项定邦的记忆是最多的。
春分现在还记得她唯一穿过的一条白裙子,是三叔送给她的。不过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拍弄脏了,藏在衣橱里只是偶尔拿出来看一眼。
“嗯。”对上孩子,项定邦仿佛连声音都变得温和了许多,“我给你们都挑了礼物,自己去选吧。”
“好!”
“呀定邦真是有心了,回家还记得给孩子们带礼物。”江大萍抱着半夏笑眯眯地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路上累了吧?还没歇脚就去地里了,快进门吧,妈晚饭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呢。”
“大嫂才是有心呢。”蔡苏亚弯了弯唇,“这不,刚忙完就着急出来,给半夏拿了一罐麦乳精。”
项定邦听了,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江大萍抱着孩子,要是不细看,还真不大能注意到她藏在孩子后面的麦乳精。
圆乎乎的罐子,比蔡苏亚的手都大,也不知道她怎么一只手就稳稳捏住了。
一进门就是热情高兴的寒暄,要是以前,项定邦淡淡应了一声,就这么过去了,都是自家人,还是嫂子,他哪会去关注这点小动作。
江大萍也是习惯了,如果不是刚当着项定邦媳妇儿面说他坏话被逮了个正着,她心虚,生怕他记恨自己,说不定都懒得抱半夏来掩饰一下。
说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麦乳精本就是项定邦为半夏准备的,她有一罐,铁蛋也有一罐,这两个孩子年纪小。
但江大萍这种偷偷摸摸的小心思,叫人看着多少有些膈应。
况且这麦乳精拿进去,当真是让半夏喝的么?
项定邦不打算管大哥的家事,回头跟项大娘说一句也就算了。
项大娘在孙子和孙女之间偏心孙子,但要是孙女和儿媳妇,她肯定是把孙女放在前头的。
当年周丽花把好东西往娘家送,项大娘记恨到现在,什么好东西都舍不得让她经手。
但当两人相处的时候,项定邦还是忍不住,悄声问她,“大嫂是不是私下为难你了?”
先是故意在她面前诋毁自己来吓她,又是暗戳戳的小动作,项定邦知道他娘对大嫂一向满意,如果大嫂回头对项大娘说了什么,很可能让她对蔡苏亚产生不满。
蔡苏亚抿了抿唇,“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我能应付的。”
——那就是有了?
项定邦薄唇抿紧,眸光锐利如刀,含着暗色的凝重,“我去跟大哥说说。”
眼看着他起身就要走,蔡苏亚连忙拉住他,然后就被手里的触感吓了一跳。
硬邦邦的,肌肤相处间,有无尽的热意从他身上穿起传递过来,令她不自觉心头一跳。
眸光盈盈,盛着琉璃般滢亮的光点,笑着看去,
“不用了,我本来也待不了几天了,何必再添一桩麻烦事?”
“更何况大嫂如何,春分和半夏我都是喜欢的,她们都是乖孩子,别惹了她们伤心。”
项定邦眸光幽深,微微放松了身上的肌肉,让她更容易抓着自己,不会伤到手,“你不能只为别人考虑。”
“做错事情的不是你,该有的后果应该让大嫂去承担,而不是你在这儿为难自己,她反倒毫无所觉。”
蔡苏亚笑了笑,对项定邦的回应十分满意,她顺着手上的力道,柔柔地依偎在他身侧,
“也不是我好欺负,只是因为大嫂是你家里人,我才愿意顾全一下大局,放在别人身上,我只一点委屈都受不了的。”
项定邦不由得想起今天被她怼得哑口无言的俞家兄弟,沉重的情绪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轻快的笑意。
“而且,”蔡苏亚轻声道,“我觉得,大嫂也不是真那么恨我,非要针对我,更像是被人教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