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宇蓝回到家倒床便睡,整个人昏昏沉沉,死一般毫无知觉的痛感。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他洗完澡到一楼,把正在大厅里清洁卫生的李婶吓了一跳,愣愣地问他从哪里冒出来的,自知口误急忙跑上前问吃饭了没有。姚宇蓝捂着咕咕叫的肚皮,笑着皱了下眉头,可怜兮兮地回答,有什么吃的只管拿来。
看着姚宇蓝埋头大口扒饭,李婶在旁边给他盛汤挑鱼刺,一边叮嘱慢点吃。她暗自庆幸有先见之明,猜到小主会回来,准备的几道菜都是他爱吃的。看着桌上的菜吃个精光,心里不知有多开心。
“你瞧我老糊涂,差点忘了一件事。宇蓝,中午昕悦姑娘打电话到家里来,让你回个电话给她。”
“我知道了,等下回给她。李婶,天气冷,碗筷收拾一下早点休息。明天早起到公司,您不要为我准备早餐了。”
姚宇蓝打了个饱嗝,摸着鼓起的肚皮满足地离开餐桌。
回到房间,他给韩昕悦回了电话。原想先跟她解释手机没电的事情,且知还未开口,韩昕悦就直接问他对陶思宁感觉如何。
“如果有感觉,第一次见面就来电了。不过她确实很有诚意,气质谈吐各方面都非常不错,至少比我们的昕悦更像为人师表。”
“陶思宁听了这话一定美死了。她告诉我,你还邀她下个星期参加party?”
“媒婆怎么妒忌起介绍的对象来了,难道你要我回绝陶小姐?”
“呸,呸!脸皮真厚,谁稀罕你!早结婚早拉倒。”
“还是说句正经的,昕悦,如果我和思宁交往,会不会在浪费她宝贵的青春,到头来你们都怨我?”
“如果谈恋爱都像你这样思前顾后,恐怕人类早就灭绝了。谈恋爱不是打仗,人人都要舍身成仁;如果你死了,她也要跟着殉情,那个不叫爱情。”
姚宇蓝沉默了一会儿,答应继续和陶思宁交往一段时间看看。韩昕悦听了大喜,马上把陶思宁的家庭情况、感情经历讲给他听。姚宇蓝只好躺卧在沙发里安静地听,听到韩昕悦问是否介意陶思宁以前谈过对象的时候,他稍许迟疑了一会儿,突然爆出一声大笑。
“你都说我二手老男了,还会在乎那些?只要女人不劈腿,我都无所谓。”
“陶思宁是正经女人,又是我的领导,她要找的是老公,不是情郎。我把话撂这儿了,姚宇蓝如果你不确定要结婚,就不要玩弄她的感情,不然我要你好看。”
“寂寞男女如干柴烈火,自燃了怎么办?这一点我不能跟你保证,不然一大帮女人都要来找我麻烦。”
“在陶大小姐面前,这些下流话,你最好烂在肚子里,不然你的大好名声真的要毁了。”
“韩昕悦,你不要没事就把我当马龙白兰度来夸,我没那么帅,也没那么多情。莫说我至今娶不到老婆,你也不是没有一点责任的。”
韩昕悦听了恼火起来,大声质问姚宇蓝,自己怎么拖他后腿了。大有不解释清楚休想罢手的架势,且知姚宇蓝不紧不慢地答她:“如果不是你这个热心的媒婆瞎折腾,说不准月下老人早把我的老婆带到面前了。”韩昕悦骂了一句脑残,并发誓以后再不过问他的事情了,说完愤恨地挂掉电话。姚宇蓝只好打过去,没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竟然惹她哭了,叫了几声也没听见回应,知道她真的伤心生气了。
两人各怀心事,隔空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姚宇蓝道完歉并答应一定会认真和陶思宁相处,欲挂下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的韩昕悦才抽咽着应了一声,哭着说自己不担心他身边没有女人,只是极害怕他不支一声便走了。姚宇蓝听了眼眶酸涩,嘴角却扬起笑意,语气轻缓地安慰她,自己一时半会儿不会撇下一帮死党,一个人去任逍遥的。
打完电话,姚宇蓝到里间的书房开始工作。在整理电脑资料的时候,他把设了密码的有关格灵的所有信息资料全部删除。看着只剩下“格灵”两个字的空文件包,轻轻地叹了口气,点了一下删除键,决定将这三年的等待和疼痛,连同这段自己臆想出来的爱情一并删除和遗忘。
此时的韩昕悦蜷缩在沙发里发了呆,脸颊还挂着泪花。她长得十分漂亮,是海市女孩那种特有风韵的漂亮:成熟优雅,俏丽中透着一丝妩媚。柔美的瓜子脸嵌着一双顾盼生情的杏眼,美丽的嘴唇如玫瑰花瓣芬芳艳丽;一头蓬松的卷发别着桃红色的发套;细柳腰,如今怀孕了,身材依旧纤细匀称,特别喜欢穿高跟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令人忍不住侧目。
读书的时候,她一直是学校公认的校花。毕业工作后,依然是校园里最漂亮时尚的女教师。
当年,她的学校和姚宇蓝的学校毗邻,两所学校经常举办一些社团文艺活动。那年的新年联谊晚会,她和姚宇蓝作为主持人登台亮相。两人同龄,她大一,他大四。
第一次见到姚宇蓝的时候,她的全身有种触电的感觉,心扑扑跳个不停。这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长相最干净帅气的男生,浑身上下透着诗般优雅的气息。清澈深邃的眸子如仲夏的星海,散发着迷人的光彩;白皙圆润近乎没有一点瑕疵的脸庞如皓月银盘,高挺的鼻梁仿佛希腊的雕刻,透着阳光的洒脱与刚毅。
这种令人惊叹的俊美,甚至超过她非凡的美貌。他的身上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使她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他们经常一起主持节目,一起逛书店、喝咖啡,四处游玩。两人俨然成了好朋友,高谈论阔,无所不及。
姚宇蓝是她认识的同龄人当中最特别的一个。他的身上存在着两种不同的个性,鲜明而极端。斯文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放荡不羁的心。白天他可以和其他同学一样呆在图书馆和教室里认真地看书画稿;晚上,摇身一变成了狂野颓废的摇滚乐手,在地下酒吧和音乐沙龙随时都可以看见他活跃的身影。
当她被他和他的一群室友带到一个叫“涅槃”汇乐吧的地下室的时候,惊悸地看着台上一身怪异打扮,嘶吼着嗓子疯狂的姚宇蓝,险些被吓晕过去。
当她怯怯地问旁边的男生,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且知一大群人跟着狂笑。
“姚宇蓝一直就是这副德性,他是上帝之子阿波罗也是撒旦,只有你们这些单纯的女生才会被蒙骗。”不知道谁在她的耳根嘀咕了一句。
可是当她看着台上的他一边弹着钢琴一边唱着:“i
you
a
friend,
you
talk
to,
will
what
you're
through.”(我知道你需要一个朋友,一个你谈得来的,一个了解你沧桑的人。)那一句句诗句般迷人的歌词,沉吟般的嗓音如何不让人心醉神迷。她流着泪,冲着台上放任肆意表演的姚宇蓝,大声地喊出来。
“姚宇蓝,我喜欢你!”
台下变得一片肃静,然而姚宇蓝望着她,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没有激动也没有喜悦。
韩昕悦曾经无数次地憧憬:两人手牵手,走在浪漫花树下,享受着公主与王子般浪漫的爱情。想当然地认为,以自己一等校花的美貌和优异成绩,亦是姚宇蓝女朋友的最佳之选。事实相反,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姚宇蓝告诉她,他们只是好朋友、知己。还告诉她,喜欢她的人是陈岩。
为什么他要提陈岩?陈岩又是谁?她认识姚宇蓝在先,他竟然把自己介绍给别人。
“猪八戒想娶媳妇也不先照照镜子,就他那个模样也敢喜欢本小姐。”
当陈岩第一次站在她的面前的时候,满脸满脑子,全是对这个男生的鄙夷。
站在玉树临风的姚宇蓝旁边,他连陪衬的资格都没有。自然卷的头发麻花似的开满头颅,十足一棵花菜,硕大无比,而且杂乱纠结,大概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开阔的脑门油光发亮,满脸的络腮胡,中等微胖的身材套着一件皱巴巴的灰色衬衫,洗得发白。就一个屠肉场出来的三十几的胖子,哪里是学建筑设计的高材生。
看着他冲自己笑的那个傻相,韩昕悦脑里闪现的便是《西游记》里的猪八戒。陈岩走后,她忍不住冲姚宇蓝破口大骂。
“姚宇蓝,你以为本小姐就这种眼光吗?你这个师兄八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你们t大的男生都是一群混蛋。”
她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暗恋男生,居然被对方当猴子耍了,为这件事伤心难过了许久。决定从此不再跟t大的这帮男生有任何来往的时候,姚宇蓝却到她的宿舍楼来找她喝咖啡。
韩昕悦以前从不喝咖啡,自从遇到姚宇蓝后才慢慢知道还有比爆米花、冰激凌更有情调的东西。她还记得姚宇蓝第一次给自己点的是一种名叫卡布奇诺的牛奶咖啡,浓香的咖啡豆配着香甜的奶油,而他点的是原味咖啡。
她一直喝卡布奇诺,只因都是姚宇蓝帮她点咖啡又买单。跟他熟腻了,有一次她偷偷尝了一口他的原味咖啡,味道原来如此焦苦。
姚宇蓝看着她苦涩的表情,笑得十分灿烂,告诉她这是圣多斯咖啡,产自巴西。
这次姚宇蓝没有直接帮她点咖啡,而是问她想喝哪种?韩昕悦给他一个大白眼,没好气地回答。
“不想欠你的人情,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姚宇蓝为她点了一杯摩卡和一份提拉米苏,不知什么时候手心里多了一个迷你的小植物。
“喜欢吗?去豫园写生时发现的,先借过来给你观赏观赏,消消气。”
对这样的男生即使生气也会被他的言行逗乐,刚才还想给他一个下马威的韩昕悦看着眼前核桃大小的多肉,碧绿透亮,瞬间笑得花枝乱坠。
姚宇蓝对着韩昕悦的笑眼,跟她说了许多事,关于他和他舍友的,更多的是陈岩。他说长这么大让他最佩服的人是陈岩。
陈岩来自偏远的农村,从小到大就没住过有屋瓦的房子,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即使这样他也有一个梦想,将来可以回老家盖一栋红瓦青砖的大楼房。很小年纪就随老乡到海市打工,没上过高中的他却凭着惊人的毅力考上t大的建筑系。陈岩是学校最勤奋的学生,专业也是最棒的。
“不要看他人长得平凡,话也不多,却有一大帮像我这样肯认他做大哥的死党。韩昕悦,不是每个漂亮的女孩子都能遇上这样一等人品、一等好脾气、一等才气的男生。作为双方的朋友,我很希望你们可以在一起。我也把你的话十分中肯地跟他说了,陈岩同志表示理解并向韩昕悦小姐承诺,一个月之内减肥,以崭新面貌来见你。以后不管你们有缘无缘,不要撇下我们哥们几个就行,我们永远是朋友。”
姚宇蓝今天所说所做的,只为了他的大哥,只为他心中所谓哥们的友谊。认为陈岩好,这个人适合她,就把她的浪漫爱情和幸福人生一下给操办了。
她问姚宇蓝,陈岩怎么会喜欢自己?姚宇蓝告诉她在联谊会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天哪!她对姚宇蓝不也是一见钟情吗?她的头立即摇得如拨浪鼓,连说几个不。她告诉姚宇蓝,自己是独生女,父母绝不会同意她与外地的异性交往,自己也不喜欢性格内向的男生。看不到美好结局的爱情,最好不要开始。
“我要等那个最适合自己的人!”韩昕悦幽幽地说着,把目光轻轻投向姚宇蓝。
她一直认为:如果世间真的有白马王子,那么他姚宇蓝就是最帅气优雅的王子;如果世间真的有十全十美的人,那么姚宇蓝便是她遇见过的最完美的人。
她能和陈岩走到一块,姚宇蓝在背后做了许多“努力”,这也是她后来慢慢才知道的。
睡梦里,韩昕悦迷迷糊糊中听见屋里细碎的脚步声,她知道陈岩回来了,也没有睁开眼睛,含糊地说了句:“老公……你回来了。”“呃,吵醒你了。”陈岩走到床前,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问今天的感觉如何?
韩昕悦侧身看着丈夫,又开始嫌弃他一脸的络腮胡,一点形象都没有。
“你睡吧,我去洗澡。”
“我刚才梦见我们俩和宇蓝,还有思宁四个人一起去野外游玩,遍地是青草地和五颜六色的野花,风景美极了。”
“等春天,我们一起出去玩。”
韩昕悦撇撇嘴,嘟囔着:“春天出去,我挺着那么大的肚子玩什么?老陈,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宇蓝......愿意和陶思宁交往了。你觉得他们这次能成吗?”
“你认为他们有可能吗?”
陈岩扫了一下蓬乱的头发,看着妻子桃红的粉脸,微微笑了起来。打了个哈欠起身拿睡衣,准备去洗澡。
“这次我看好思宁,要才有才,相貌也不差。看得出来,她已经被宇蓝迷上了,就不知宇蓝这家伙识不识抬举。在女孩子面前,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有时我真要被他气得吐血。如果是我儿子,非被我掐死。”
“如果有一个宇蓝这样的儿子,我就乐坏了。多省心,连娶媳妇都不用我们操心。”
陈岩话音刚落,一个枕头飞过来,急忙伸手接住。走过去,放回床上,双手搭在韩昕悦的肩上,揉捏了几把。
“我去洗澡,等下帮你捏捏。”
“我已经预约了后天产检,你要陪我去。”
“好,有空我就陪你去。”
“没空也要去!!”
“行,我先送你和妈到医院。开完会就过去。”
韩昕悦这才满意地躺下来,催老公快去洗澡。看着老公厚实的背影,想到他刚才说的话,不由地扑哧笑起来,一只手放在隆起的肚皮上轻轻地抚摸着。以自己的美貌,生一个像姚宇蓝那样帅气聪明的儿子,她还是有自信的。就怕生出来跟陈岩一样满头花菜卷,又黑又胖的小妞,想到这,她就会忍不住泄气失望,巴不得不要生出来,然而她又极想有一个女儿与自己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