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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柳江河上(1 / 1)

上回说到,墨明智怕害了饭店老板,不知怎么办好。

小燕想了一下:“傻哥哥,这样吧,今夜里我们悄悄回到城里去,打听县太爷有没有捉了饭店老板他们去。没有,我们再走不迟,要是捉了,我们就想办法救人好不好?”

墨明智茫然:“我们能救么?”

“嗨!傻哥哥,你有这一身武功,谁也追不上你,要救人还不易的?”

墨明智仍浑然不知自己有一身惊人的绝世武功,他只感到自己气力比别人大,行动比别人快罢了。至于和别人动手,他想也没有想过,问:“我几时有了身武功了?我只会老爷爷那套什么掌法,却还未熟习的。”

“嗨!我不跟你说了,总之,你跟着我好了,到时,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兄弟,你只要能将人救出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当夜幕临罩这座山城时,他们又悄悄地回来了。他们首先摸进了饭店,见一个店小二在台面上睡觉,便将他拍醒过来。店小二一见是他们,有点惊讶:“少爷,是你们?”

小燕点点头,问:“你们老板呢?”

“县太爷派人将他捉去了!”

“哦?捉去了哪里?”

“关在县衙门牢狱中。”

“他凭什么捉你们老板的?”

“少爷,还不是为了今天的事,追问费四爷去了哪里。”

“哦?!你们怎么说的?”

“我们都说,是布政司的人,将费四爷拉去了!少爷,你们怎么还没走的?”

小燕问:“我们走了!你们老板不受害么?”

店小二睁大了眼睛:“少爷,你是来救我们老板的么?”

“是呀!你们老板为人好不好?”

“我们老板为人虽然刻薄一点,但人也不怎么的恶,最无辜的,是今天来吃饭的客人,都叫县太爷一个个地捉去关了起来。”

“好!我去叫这狗官将人放出来!”

店小二惊奇:“少爷,县太爷会听你的话吗?”

小燕眨眨眼:“布政司是我的侄儿,我的话他敢不听?不听也得听,要不然,他不但乌纱帽要丢掉,恐怕连命也会丢掉。”小燕说完,又对墨明智说:“傻哥哥,我们到县衙门去。”

墨明智茫然,想问县衙门我们能去吗?可是小燕早巳拖了他上路。

是夜,县太爷正在书房修书,准备明天派人投书布政司询问小舅子的下落。蓦然一阵微风轻起,他抬头一看,只见灯下出现了两个孩子,感到十分愕异,问:“你们是谁?”

这两个孩子,正是墨明智和慕容小燕,他们舒展轻功,不声不响地出现了。小燕扬扬眉说:“我们是谁你先别问,我问你,你怎么将饭店老板一伙人都捉了来?是不是想查问你那横行霸道、害死人命的小舅子的下落?”

县太爷睁大了眼睛:“你们是——”

“我们就是捉了你小舅子的人。”

县太爷更是愕然:“什么?!是你们?你们将他带去哪里了?”

“带到阎王面前去了。”

县太爷一怔:“你们杀了他?”

“不错,你小舅子害死了那么多的人,他早该去阎王殿了!”

县太爷又惊又怒:“大胆!来人!”

小燕一出手,早已拿住了他手腕上的命脉,令他不能动弹,喝道:“你想要命,就别大声叫嚷。”

县太爷惊恐地说:“你,你,你们要杀害下官么?”

“哼!要不是见你往日没干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我们真想杀了你哩!你想我们不杀你,就看你自己了。明天,你快将捉来的人全放了,不然,后果自负。现在我们将你的官印捧走,你明天放了人,我们明夜自会送回来。不然,你自已到布政司处去领吧。”小燕说完,向墨明智打了个眼色,一松开手,两人身形一闪,已跃上窗棂,转眼便无踪影。

县太爷惊得半晌不能出声,暗想:难道是布政司大人暗暗打发这两个人来访察的?要是一般强盗飞贼,他们不将自己杀了?就是不杀,也会叫自己交出一批金银来赎命。

第二天,他慌忙将所有捉来的人全放了,同时提心吊胆,不知这两个人会不会将自己的官印送回来。到了夜里,他慌忙扑到书房一看,自己的官印竞已完好地摆在桌上,他才放下一颗心,更相信这两个人是布政司大人派来的了。因为他知道,布政司大人请了不少的武林好手作为心腹和保镖,就像他那为非作歹的小舅子,也请了不少会拳脚的武师一样。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事竟然是两位胆大异常、不知天高地厚、初闯江湖的小孩干的。

小燕和墨明智干了这一件深得人心的好事,便离开融县,沿江南下,不久便走到了柳州府约所在地马平县境内的柳城地方。本来去峨嵋山往西北方向走才是,他们怎么跑到柳州府去了?原来他们在融县向店小二打听,这个店小二也是从来没出过融县城的青年,一向孤陋寡闻,以为他们打听的峨嵋山一定是风景秀丽的名山,便闪他们介绍,说柳州和桂林有很多风景秀丽的名山,不知峨嵋山是不是在那里。这样,他们便跑来了马平县,不知这么—来,便害得他们跑了一段冤枉路。

柳州府所在地的马平县,是广西的中心县城,水陆交通非常方便。沿西江东下,经桂平、苍梧,便可直接进入广东。朔西江而上,可达庆远、河池,进入贵州;往北可去桂林府,直通湖南;往南去南宁府,从南宁府便可去交趾—带了。所以马平县城虽然不大,却市面繁荣,人来人往,茶楼酒馆林立,灯火达旦。柳州同时又是两江上游各地木材的集散地,碧绿的柳江河面上,漂浮着大量的木材。有这么一句民谣:“生在杭州,穿在苏州,吃在广州,死在柳州。”就是说柳州木材不但多且名贵,特别是棺木,材料质地更是优良。

墨明智和慕容小燕沿着柳江步行南下而去马平。黄昏时分,他们来到了马平县境内的柳城,正想找地方投宿时,小燕一眼看见,在殷红如血的夕阳下,金光粼粼的江面中心,有一排长长的木排,像一条长龙似的,顺水而下。而且在最后的一张木排上,还盖了一间小小的木屋。木屋顶上,飘扬着一面绣着青鱼跃水的三角白布旗。小燕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排木排上插这么一面三角旗的,但却看出,这长龙似的木排,显然是连夜去马平县城的了,便说:“傻哥哥,我们别投宿了,不如到那江心的木排上去睡,由它带我们去马平不更好?”

“兄弟,人家会答应吗?”

“哎!等到天黑了,我们悄悄地上去,木排这么长,他们不会发觉的。等到天亮,他们发觉我们时,我们已经到马平城啦!大不了,顶多给他们一些银两。”

“兄弟,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你去不去了不去,我可自己丢了。”

墨明智实在拗不过这个任性的结拜兄弟,无可奈何地说:“兄弟,你既然要去,我们就一块去吧。”

小燕狡黠地眨眨眼睛:“这才对嘛!我还以为你不跟我去哩!”

他们从山坡奔到江边,已是夜幕笼罩大地。是夜没有月光,只有疏星点点,一丈开外,便看不清楚。他们看准木排离江岸不远处,舒展灵猴百变的轻功,宛如两只夜鸟,悄然落在木排上,果然木排上的人并没有发觉。其实这条长木排上只有三个人,一个在木排头,两个在木排尾,中间的几节木排上,根本就没有人。江水不时拍在木排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别说他们两人轻功这么好,落在木排悄无声息,就算弄出响声来,木排上的人也绝对不会听到的。

他们两人第一次坐在毫无遮拦的木排上,看着江面上的渔火流动和满天疏落的星斗,感到新奇有趣极了!这时虽然是四月份的天气,在北方和高原地带,恐怕仍带寒气,可在这岭南的江面上,却不冷不热,江面的夜风更吹得人醉。小燕轻问:“傻哥哥,你倦不倦?”

“兄弟,我不倦。你倦了先睡,我给你看守着。”

“不!我也不倦。傻哥哥,我们一块看天上的星星好不好?”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唔!我说好看嘛!你看不看?”

“看,看!”

“傻哥哥,你知不知天上有颗牛郎星和织女星的?”

“我听我爷爷说过,却不知道它们在哪里。”

“它们在天上银河的两岸哩!傻哥哥,你看,那条状的密密麻麻的星群,便是银河了。”

“那牛郎、织女星在哪里?”

“傻哥哥,你再看看,在银河两岸有两颗最光亮的星星,一颗便是牛郎,一颗便是织女。傻哥哥,你看得出谁是牛郎?谁是织女?”

“我看不出。”

“傻哥哥,在牛郎身边,有两颗小星星,那是他们儿女,那颗星便是牛郎星了!”

“怎么织女不带孩子,反而牛郎带孩子的?那不颠倒了吗?”

“规定是女人带孩子吗?男人带不得孩子么?”

墨明智一怔,不明白这个兄弟为什么正说得好好的,一下发起脾气来,问:“兄弟,我说错了吗?”

“你当然说错啦!”

墨明智想了一下:“对,对,我说错了,我爷爷是个男人,他就带大我嘛!”

小燕“噗嗤”一声笑起来:“嗨!你尽傻里傻气的,我不跟你说了。”

墨明智茫然:“我怎么尽傻里傻气了?”

“哎!傻哥哥,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女人带得孩子,男人也带得孩子。”

“是呵!我也说男人带得孩子嘛。因为那个女人病了或者死了,他就要带了。”

“你才病了死了!”

墨明智愕然,怎么说得好好的又发怒了?他不明白小燕为什么时喜时怒的,叫人莫明其妙,问:“兄弟,你怎么啦?我难道说得不对?又说错了?”

小燕“啐”了一口:“不跟你说了!”

“好,好,不谈就不谈。兄弟,我们谈些别的好不好?”

“我什么也不愿意跟你谈。”

“兄弟,你心情不好,大概倦了吧?你先睡,由我在这看着,你放心睡好了。”

小燕想想,感到自己无端端向这位傻哥哥发这么大的脾气,也有点好笑起来,说:“傻哥哥,你没听说过牛郎织女的故事?”

墨明智摇摇头:“我没听说过,牛郎织女是怎么一回事了?”

“织女原是天上七仙子之中的一个仙子,她偷偷地跑下了凡间,什么人也没看上,却看上了一个傻呼呼的、老实得像块木头似的看牛郎……”

墨明智大感兴趣:“兄弟,这个织女仙子很好呵!”

“好什么?主母娘娘却认为不好!”

“王母娘娘?王母娘娘是什么人?”

“噢!傻哥哥,你怎么连王母娘娘也不知道?她是天上的王后。”

“兄弟,她怎么认为不好的?”

“一个是天上的仙子,一个是地下的凡夫,而且还傻呼呼的,什么也不懂,跟你差不多一个样。”

墨明智笑起来:“兄弟,别乱说话,牛郎怎么跟我差不多了?”

“我说呀,你比看牛郎更傻里傻气!”

“好!好!我比看牛郎更傻。他们以后怎么样了?”

“王母娘娘大发脾气了,也不顾他们生下了一双儿女,派天神下来将织女捉了回去,活生生地拆散了他们。”

墨明智说:“王母娘娘也太过分了!兄弟,以后他们怎么办呢?”

“怎么办?牛郎带着一双儿女去追呀,一直追到天上,眼看就要追上了。王母娘娘从头上拔下了一支银簪,抛在他们的中间,便变成了一条波浪滔滔的银河,将他们隔开了。”

墨明智不由怔了半晌说:“原来这样,怪不得他们一个在河西,一个在河东。王母也太狠心了!”

小燕想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问:“傻哥哥,你想,牛郎站在河边怎么办?”

“他怎么办?”

“他呀,傻里傻气的,竟跳下银河去了。”

“他会水性?”

“不会。”

墨明智一怔:“不会?那不淹死吗?”

“是呀!他给淹死了!你看,他傻不傻?”

墨明智怔了好一会:“那他一双儿女呢?”

“由他爷爷带着呀!”

“牛郎还有一个爸爸吗?”

“牛郎没有爸爸,他是石头爆出来的么?可是他爸爸也傻里傻气的,也跳进银河中给淹死了!”

“真的?”

“怎么不真?”

“他爸爸怎么这样傻的!”

“他要不傻,怎么生了个傻呼吓的看牛郎来?”

墨明智摇摇头:“兄弟,牛郎并不傻,他是一时情急,想过河去追织女。”

“是吗?傻哥哥,你要是牛郎,会不会跳下银河去?”

墨明智想了一下说:“我不会。”

小燕有点失望了:“看来,你不但比牛郎傻,也比牛郎怕死,是个没情没义的人。”

“我怎么没情没义的?”

“你当然没情没义啦!牛郎虽然傻是傻,但有情义,愿为他心爱的人去死,你呀!只顾臼己,只顾保住自己一条命。”

“死了就有情义吗?”

“当然有情义啦!古时的祝英台,见自己心上人死了,自己也头撞墓碑而死哩!结果双双化成彩蝶在天上飞翔,千古传为佳话哩!”

“兄弟,这不同。”

“有什么不同的?”

“因为织女没有死呀,牛郎不懂水性,跳下银河给淹死了,织女不心痛么?”

小燕想不到这个傻呼呼的结拜哥哥竟会想到牛郎一死,织女的心情也就不好过这么个问题,倒令她一下竟也哑口无言,半晌,她才问:“傻哥哥,那你怎么办?”

“兄弟,我要是牛郎,就先安顿好一双儿女和父亲,然后想尽办法将织女救出来。”

“要是织女死了呢?”

“这——!”

“你怎么样?嗯?”

“我就杀了王母和那个天神,为织女报仇,然后自己才死。”

“傻哥哥,你真的能这样做?”

“我会的。不过,戏不会碰到什么仙子,而仙子也看不上我。”

“要是有个仙子看上了你呢?”

墨明智笑起来:“兄弟,别胡说了!就算有什么仙子,她也只会看上你,绝不会看上我。”

“傻哥哥,我知道天上的仙子,什么人也看不上,就是喜欢傻呼呼的人。”

墨明智摇摇头:“我不傻,我也不喜欢什么仙子看上我。”

小燕睁大了眼睛问:“为什么?”

“我不想像牛郎那样,害了仙子和一双儿女。”

“哎!傻哥哥,那是我胡编的。牛郎根本没有死。”

“哦!?他会水性?游过银河去了?”

“不是,是一群喜鹊,同情他们,仗义叫唤所有的喜鹊前来,在银河上搭了一座鹊桥,让牛郎带着一双儿女,在桥上与织女相会。”

也正在这时,墨明智看见木排尾一盏防风灯笼挑起来,跟着灯笼移动了,慢慢朝他们走来。墨明智说:“兄弟,看来我们让人发觉了,我们走吧。”

小燕打量了一下:“别忙,等一下看看,要是他真的朝我们走来,我们就跳下去躲起来,等他走了,我们再上木排好了。”

“跳下水去?那不淹死了?”

“傻哥哥,你不会水性?”

墨明智是在大山大岭中生长,怎会懂得水性?他摇摇头:“我不会,更没学过。”

“这样吧,你拉着我的手好了。”

“兄弟,你懂水性?”

“放心,淹不死你的。”

其实,在这风声水浪声中,他们说话声不大,木排上的人根本没有发现他们。只不过木排尾的放排人,去木排头换班罢了。因为放这么长的一排木排,前后都要有很好的舵手才行。不然,木排不慎在险滩上触礁,损失木排还是小事,恐怕连人也翻到江里去,为散开的木排撞死或打晕。所以放排的都是由一个熟悉航道和有经验的老放排工带领着。而且这些富有经验的放排工,往往是江湖上某一帮会成员,背后有一定的势力。不然,就很唯在这条水路上混下去,不遭人抢劫,也会受人敲榨。

在这木排上的三个人,正是桂北青鱼帮的成员,身怀一定的武功,为首的叫过江龙雷老三,是青鱼帮丹洲分堂下的一位头目,他带两个手下,管放这一木排。青鱼帮虽然是桂北新嵋起的一个帮派,却极有势力。帮主张洪发,是莆田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一条九节钢鞭,走南闯北,打败了不少黑道上有名的人物。就是黑道上一些有名的高手,如一条鞭、闪电刀,因顾忌莆田少林寺,一般也不来招惹他。所以张洪发在桂北创立起来的青鱼帮,在短短的五年中,势力已扩展到桂林、柳川、庆远这三府了。在这三府中,各处都有青鱼帮的堂口,由于青鱼帮发展迅速,滥招人员,不免龙蛇混杂,良莠不一。虽有一些正直好义之士,但也有一些为非作歹之徒。他们甚至在江面上干些掠夺渔民、杀人放火的勾当。过江龙雷老三,正是这样的一个歹人。这时,他在木排尾打发他手下高佬炳到前面去换班,高佬炳提着一盏灯笼,一步步在木排上走动,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人竟斗胆在夜间跑到木排上来的。因为在这木排上,插着一面标记着青鱼帮的三角旗,别说是一般人,就是黑道上的人物和官府中的兵丁,也不敢贸然登上木排。

再说小燕见提灯笼的不是朝自己坐的地方走来,轻轻地说:“傻哥哥,他没有发现我们,大概有事到前面的木排,我们用不着担心。”

果然,高佬炳到前面的木排上去了,喊道:“大嘴!快到凤山了吧?”

墨明智和小燕才知道前面木排上的人叫“大嘴”。小燕心想:怎么叫大嘴的?难道他的嘴巴很大么?到明天我倒要看看,他的嘴到底有多大。

大嘴笑骂起来:“你大概发梦还没发够吧?刚过柳城不久,就到凤山了?不到天亮,到不了凤山。是不是你那相好的小寡妇在凤山等你?”

高佬炳“嘿嘿”笑了起来:“别乱说,小心让三哥听到了!你我都没有好处。”

“他!?他还不是一样的一头扎在女人的裤裆里?在这条水路上,起码有他三个相好的女人。要不是他在龙头与那金牙俏鬼混了两日,恐怕我们这时早到马平了。”

“小声点,你不怕他听到了一刀将你的脑袋砍了下来?”

“他砍不了我的脑袋,你倒是要小心,别让他将你那相好的小寡妇也夺了去。我看呀,你和他尽干些丧天害理的事,恐怕终有一天,你们会不得好死。不如像我,有钱痛痛快快地赌一场。”

“好了,好了!大吉利市,你快到后面小木屋去挺尸吧,这里有我行了。”

他们两人的对话,尽管声音不大,但墨明智和小燕都听到了。二来他们处在下风,声音随风送来;二来他们两人的内力深厚,尤其是墨明智,一身的怪异真气,听觉视觉异于常人,别说是在下风,就是处在上风,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小燕听得皱起了眉头:“傻哥哥,看来这木排上的三个人,恐怕不是好人。”

“兄弟,既然他们不是好人,我们走吧,别坐这木排了!”

“走!?傻哥哥,你是不是怕他们了?”

“我怕他们干什么?”

“既然不怕,我们干什么要走?再说,在这深夜里,我们去哪里找睡的地方?”

“兄弟,他们既然不是好人,我们何必与他们在一块?”

“正因为他们不是好人,我偏喜欢跟他们在一起,看看他们怎么样。”

“兄弟,你!”

“你怕他们什么?你要走,你走你的好了!我喜欢在木排上睡一个晚上。”

墨明智知道他这个喜怒无常的弟弟又任性起来了,只好说:“兄弟,我们结为兄弟,生死与共,我怎会一个人走的?”

“那你就在这木排上睡呀!”

“兄弟,你不睡么?”

“我要是睡了,你翻到河里去不淹死了?”

“噢!我怎么会翻到河里去的?”

“因为你总是傻里傻气的呀!”

墨明智笑了:“兄弟,别胡说,我就是再傻,也不会翻到河里去。你睡吧,我闭目静坐一会就行了。”

的确,墨明智浑身怪异真气盈体,又服过千年何首乌,就是十天八天不睡,仍精神奕奕,毫无倦意。他闭目静坐一个时辰,胜于其他人睡一个晚上。

小燕虽然有家传的武功,但内力怎么也及不上墨明智,何况又走了一天的路程。她说着说着,终于伏在木排上睡着了。

墨明智见她睡着了,自己更不敢睡了,静静地坐在她身边守着,凝视着夜空下两岸渐渐移动的山峰原野,凝神倾听木排上那三个人的一切动静。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大嘴从木排尾又转到木排头去值班了,高佬炳从前面又回到了后面,来来去去,都是他们两个值班换班。而那叫“三哥”的,除了在河道转弯时跳起来掌大橹外,一直在小木屋里呼呼大睡。墨明智感到木排上的三个人都没发觉自己,便放心闭目养神,打算等天一亮,便叫醒自己的兄弟,离开木排。谁知他刚刚闭目养神一段时间,便听到有人大喝一声:“喂!你们几时跑到我们木排上来的?”

原来墨明智没有什么经验,不知道他闭目养神时,已快临近天亮了。他听到有人喝问,不自吓了一跳,睁开双眼一看,只见天色早已大亮,一个头扎青布的中年汉子朝自己大步走来。墨明智再看看江面,木排正在江中流动,而且这一段江面比较宽阔,不大轻易能跃上岸去,看来想离开也不行了。这时的小燕,也闻声惊醒,问:“傻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兄弟,都是我大意,叫人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头扎青布的中年汉子已来到他们跟前,惊讶地打量着他们,又再一次地喝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跑到木排上来的?嗯?”

墨明智慌忙说:“大叔,我们一时找不到地方睡,是昨夜里上来的,请大叔原谅。”

这汉子正是过江龙雷老三。这个雷老三,仗着自己水性好,又会些武功,专在柳江河面干些不法的行为,被青鱼帮招收了过去。丹洲分堂主见他熟悉柳江河航道,水性又好,一下将他提为小头目,派他带着两个弟兄,负责这次放排的工作。他听墨明智说是昨夜里跑上来的,暗暗一怔:这两个孩子,居然能瞒过了自己的一双眼睛,悄悄爬到木排上来,要是他们偷偷将木排上的缆绳斩断了,我不完了?这两个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家的孩子?他们水性极好?要不然,他们不可能爬到木排上来。不禁又上下打量他们一眼,喝道:“你以为说一句‘原谅’,我就会放了你们吗?你们居然敢斗胆爬到木排上来,也不问问这是谁人的木排,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说!你们爬到木排上来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来偷木排的?”

墨明智忙说:“大叔,千万别误会,我们的确找不到睡的地方,又想早一点到马平,所以才上木排。”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吗?你们胆敢不老实说来,别怪我将你们一刀一个,抛下江里喂王八去。”

小燕一听火了!她从小受祖母溺爱,一向娇生惯养,从来没有人敢大声骂她半句。她任起性来,就是父母也迁就她三分,哪里受得了过江龙横眉瞪眼的喝问?何况还诬赖她偷木排哩!她“哼”了一声:“说得好笑极了!我们要偷你的木排,昨夜不偷了?要等到天亮了才偷么?有这样做贼的吗?”

小燕的反驳,一下驳得过江龙说不出话来。他一想也是,他们存心想偷,昨夜不动手?但他一时搁不下面子,更恼怒小燕居然敢反驳自己,便将脸一沉:“我就算给个冬瓜你们做胆,谅你们也不敢偷。”

小燕说:“这些烂木头,送给我也不要,偷它干什么?我们要偷,你……”

墨明智连忙阻止她说下去:“兄弟,你少说两句好不好?”又对雷老三说,“大叔,我们的确想到木排上借宿一晚,别无他意。大叔要是不高兴,我们走好不好?”

雷老三一瞪眼:“走!?你们走得了么?”

小燕说:“哼!我们要走,谅你也拦不了,为什么走不了的?”

雷老三大怒,想一手就将小燕抓过来。墨明智横身拦着说:“大叔,请勿怒,我兄弟不会说话,你……”

雷老三不容他说下去,喝声:“滚开!”一掌想将他推开。谁知他手掌刚一接触墨明智胸口,“开”字还没说完,便感到有一股奇异的劲力,震得自己一条手臂全麻木了,人也凭空飞起,摔在三丈多远的木排上,痛得他叫也叫不出来,更不用说爬起来了。幸而雷老三只是略懂一点武功罢了,连武林中的末流人物也谈不上,根本可以说他没有什么内劲。要是他有内劲,恐怕这时也像点苍派的高手司马剑那样,手臂骨折断。墨明智体内的怪异真气有这么一个特点:内劲越大,击在墨明智身体的反击力就越大。这就是为什么司马剑手骨断,而雷老三手骨不会断的原因。

雷老三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武林中的上乘武功,他发梦也想不到墨明智身怀绝技,只感到墨明智身有邪术,将自己摔飞了。

就是墨明智也感到莫名其妙,怎么雷老三在推开自己时,会突然地飞了起来,跌倒在木排上。他问小燕:“兄弟,是不是你出手,把他摔出去了?”

小燕笑起来:“傻哥哥,明明是你自己将他震飞的,关我什么事?你震飞了人,别赖到我身上。”

墨明智仍愕然地望着小燕:“兄弟,你真的没出手?”

“你看见我出手了吗?”

“兄弟,我也没有出力呵!他明明推了我一下,怎么反而飞起来的?”

小燕暗想:难道我这位傻哥哥身上也具有我爷爷那样惊人的内劲,而自己不知道么?她见墨明智那么傻头傻脑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大概他在向我们显示一种武功吧!”

墨明智茫然问:“他显示什么武功了?”

“向后突然飞起的武功呀!看来他还练得不好,飞下来站不稳,摔倒了!”

墨明智有点相信了:“原来这样。他显示这种武功干什么呢?”

“想吓跑我们呀!”

“其实他叫我们走,我们走就是了,何必这样。”

“我才不想走哩。搭这木排去马平城,多好玩。”

“兄弟,人家既然不愿意,我们何必要赖在木排上?”

“傻哥哥,别说了。你看,那个叫什么高佬、大嘴的来了。”

大嘴和高佬炳,一个在排尾,—个在排头,他们见雷老三与两个孩子谈话,先是惊讶木排上怎么会有两个孩子的,后来更是惊讶雷老三怎么突然飞了起来,摔倒在木排上爬不起,不约而同跑过来看看是什么缘故,问:“三哥,你怎么了?”

雷老三摔在木排上,痛彻心脾,半晌才咬着牙说:“你们快将那两个小杂种砍了,别叫他们跑掉!快!”

大嘴和高佬炳不由一怔:“三哥,是他们向你动手的?”

“别问,快去。小心,那个大孩子有点邪门,千万别用手碰着他,用刀砍。”

大嘴和高佬炳互相看了一眼,便拔刀向墨明智和小燕奔来。

墨明智一看,对小燕说:“兄弟,他们要杀我们,我们走吧。”

“走!?现在是在江中心,我们怎么走?你会水性吗?”

“这——,”墨明智一看,果然是在江中心,离两岸都有几十丈远,自己怎么跃上岸呢?不由着急起来,问:“兄弟,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跟他们打呀!”

“兄弟,他们手中可有刀呵!我们连木棍也没有,怎么打的?”

墨明智仍然不知自己有一身惊世骇俗的上乘武功,见两个人手上有明晃晃的利刀,害怕了。当初,他在九幽蜂下救九幽老怪时,只是一时情急,明知玉泉大师等人手中有剑,也不顾生死地跑过去抢救,绝没有想到害怕。而现在,他反而害怕起来。小燕见他慌成这样,真是又气又好笑,说:“那你就让他们杀了吧!”

“这——”

小燕再也不理他了,因为大嘴和高佬炳早已奔了过来,便一跃过去。大嘴和高佬炳见小燕居然敢空手迎上来,便一齐举刀相向。小燕抖展在九幽峰上学到的灵猴百变身法,不但避开了他们的刀锋,更出手一下点了他们的穴道,将他们手中的刀夺了过来。只一刹那间,大嘴和高佬炳便跌坐在木排上不能动弹,瞪大了眼睛愕然地望着小燕,仍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给点倒的。

小燕手中拿了两把刀,问他们:“杀呀,你们怎么不杀了?”说完,也不看他们一眼,朝雷老三走去。

雷老三吓了一大跳,连痛也忘了,一下爬了起来,拔刀迎敌。

小燕说:“好!我看看你有多大的本领,竟然凶恶成这样,叫人来杀我们。”

这个武功未入流的雷老三,只会一些粗浅的刀法,用来吓唬平民百姓还可以,碰上了武林中的人物,简直是不堪一击。何况以小燕目前的武功,就是武林中的一等高手,恐怕也赢不了,这个雷老三,又怎会是小燕的对手?小燕不用一招,就打落了他手中的兵器,一把利刀便横在了他的脖子上,问:“你现在还想不想杀我们?”

雷老三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说:“小、小、小英雄,我、我、我知,知、知错了!请饶、饶,饶了、了、了我吧。”

“你不杀我们了吗?”

“我、我、我再、再、再也不敢了。”

“你还赶我们走吗?”

“不、不、不敢了。”

“本来我想一刀就砍了你的脑袋下来,一来见你认错,二来杀了你没人放排。好!我先饶了你,你要是再起歹心,就别怪我杀你啦!”小燕说完,顺手将三把刀都丢到江里去,同时也解了大嘴和高佬炳被封的穴位,朝他们两人问:“我说的话你们听到了吗?”

“听、听,听到了。”

大嘴和高佬炳见小燕不用一招,几乎就取了雷老三的命,而雷老三的武功比他们强多了,哪里还敢说什么的?只有连连称是。

墨明智这时也走过来说:“三位大叔,我们不会白坐你们的木排的,我们可以给你们银两。”

雷老三拾得了一条命,已是万分侥幸,怎敢要银子?连忙说:“小人怎敢要两位小英雄的银子?小英雄只管坐我们的木排好了。”

墨明智说:“不,不!我怎会叫三位大叔白白辛苦?”说时,便从自己包袱中取了一锭银子,看来有五两重。这五两银子,别说搭木排,就是从融县包一只大船去马平也有多了。小燕想制止也来不及。

雷老三等三人见墨明智出手这么阔绰,更是惊愕不已,半晌出不了声,暗想:这两个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家的?武功既高,又这么富有,而且也看出,这两个孩子,几乎没有闯荡过江湖,完全是个雏儿,第一次出来闯道,傻呼呼的什么也不懂。

雷老三暗向大嘴、高佬炳打了个眼色,说:“不敢!不敢!请小英雄收起来。小英雄能坐小人的木排,我们已感万分荣幸了。”

墨明智说:“三位大叔拿去吧,别与我们客气。”

雷老三说:“小英雄既然这样,我们只好厚脸收下。请两位小英雄到小人木屋里坐坐,小人木屋里有酒有菜,还有新鲜的河鲤,正好给小英雄接风,万望赏面。”

小燕说:“不用,我们就在这里坐,你煮好了饭菜,给我拿来就行了!”

雷老三慌忙应道:“是,是,小人马上给两位小英雄准备准备。”

于是雷老三打发大嘴到木排前头掌橹,自己和高佬炳朝木屋走去,准备给墨明智和小燕煮饭炒菜。雷老三哪里是安什么好心给墨明智、小燕做饭的?他不但想报复刚才受辱之恨,更是见财起心。一走进木屋,雷老三便问高佬炳:“你刚才见到那小杂种包袱里的黄白物了吗?”

高佬炳点点头:“见到了,真不少哩!想不到他们身上竟有百多两银子和十多片闪闪发光的金叶子,叫人羡煞死了。”

“哈哈,这才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怪不得老子的眼皮直跳,看来该发横财了。”

高佬炳一怔:“三哥,你的意思……”

“毒杀了他们,这批金银不就是我们的?”

高佬炳眼睛一亮:“好!三哥,我马上在菜里洒里下毒药。”

“慢着,已到凤山了,等过了凤山,我们便下手,毒杀了这两个小杂种,然后用石沉尸江底,这样,谁也不知道。”

这两个贼人哪里知道,墨明智浑身的怪异真气深厚异常,他要是在深夜宁静或高山深野无人的地方,凝神静听,可以听到附近二十里内的一切声音,就是在异常喧闹的市集当中,也可以听到一里之内人们的说话声和动物的走动声。这两个贼人虽然躲在木屋谈话,但木屋只不过离墨明智二十多丈远,墨明智哪有听不到的?他几乎一字不漏地全听到了,便对小燕说:“兄弟,我们别坐这木排了,上岸去吧。”

小燕奇异:“傻哥哥,我们怎么又不坐了?”

“他们想用毒药毒死我们。”

“真的!?你怎么知道了?”

“因为我听到他们在木屋内的话。兄弟,我们走吧。”

“不!你告诉我,他们说什么?”

“他们看见我包袱里有金子银子,等一过凤山,便在饭菜里下毒药毒死我们,然后将我们用大石沉到江里去。”

小燕大怒:“怪不得刘常卿爷爷说,好心投有好报。我饶了他们一条命,你还给银子他们,他们反而要来害我们。不行!我们不能走。”

“兄弟,我们不走干什么?”

“我要叫他们尸沉江底。”

“兄弟,这——!”

“傻哥哥,你怎么越来越糊涂了?这样的人不杀掉,留下他们去害别人吗?”

“你现在就去杀他们?”

“不杀,让他们下毒药害我们吗?”

“兄弟,我们可不能胡乱杀人呀!”

“这怎么是胡乱杀人哪!他们这样不怀好意,不该杀?”

“兄弟,你听我说,或者我是听错了,或者他们只是嘴巴说说,并没真的想害我们,你要是杀了他们,不太过分么?”

“好吧!那我倒要看,他们是不是想毒死我们。”

“兄弟,我们还是离开他们好。”

小燕恼怒了:“你要离开,你一个人离开好了,我偏要看看他们怎样向我下手。”

“兄弟,我担心他们真的会在饭菜下毒药哩。”

“你不是说他们只是嘴巴说说,并不是真的吗?那你怎么又担心了?”

墨明智一时给小燕弄得不知怎么说才好,只好说:“兄弟,尽管他们嘴巴说说,但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你的小心是避开他们,让他们去害别人对不对?”

墨明智一听,更无话可说了。

小燕又说:“傻哥哥,你放心,只要他们不下毒药,我是不会动他们的,说不定到了马平城里,我还再给他们一些银两哩!”

“要是他们下毒药呢?”

“傻哥哥,你说呢?你愿意我们给他们毒死了,还是愿意我杀了他们?”

“兄弟,我两样都不愿意。”

“傻哥哥,那就难办啦!”

“兄弟,我们能不能劝劝他们,叫他们今后别再做坏事?”

“好吧,我就劝劝他们吧。”

他们两人说着说着,木排已过了凤山,高佬炳过来请他们到木屋里吃饭。墨明智不知怎么说才好,那小燕却眉开眼笑地说:“哦!?你们这么快就弄好饭菜了?”

高佬炳说:“小英雄,不快了!要不是红焖河鲤时间拖了,还要快哩!”

“是吗?你们还弄了什么好菜给我们吃的?”

“有!有!还有鲜虾,蒜炒腊肉,油炸花生米,瘦肉冬菇汤。”

“傻哥哥,你听听,这么多好吃的,我们快去吃吧,别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墨明智不知小燕要弄什么名堂,迟疑地说:“兄弟,你真的去吃么?”

“哎!傻哥哥,人家辛辛苦苦弄了这么多好吃的菜,我们不去吃,人家心里舒服吗?”

高佬炳忙说:“是呀!我们三哥亲自动手,小英雄要是不吃一点,就太不赏面了。”

“傻哥哥,走吧!”

小燕不理墨明智怎么想,拖了他朝小木屋走去。高佬炳在背后跟着,暗暗发笑,心里暗说:好呀!这下看你们高兴的,等会,我叫你们哭也哭不出眼泪来,这两个小家伙,尽管武功好,到底是初出道的雏儿,怎斗得过老鹰?

墨明智和小燕来到木屋前,雷老三一脸是笑,神态异常恭敬地出来迎接,说:“两位小英雄来了,请进,请进!”

墨明智略略打量一下木屋。这间搭在木排上的小木屋,简陋异常,全用杉木板搭成,比人略略高一点,进出门口要弯着腰。这间小木屋,是雷老三他们睡觉和吃饭的地方。这时,木屋里面倒也收拾干净,地板席上摆放了五碟菜式和一大品碗汤。小燕说:“这些菜弄得很香哪!”

雷老三笑着:“哪里!哪里!我等只是略表一点心意,实在不象活。”

墨明智心地单纯,见了雷老三这一副热情,再看看菜色,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不禁暗想:难道他只是说说,没真的放毒药?

小燕说:“你们两个,也坐下一块吃呀!怎么不坐?”

雷老三说:“两位小英雄不杀我们,我们已是感恩不浅了,怎敢与小英雄同坐齐吃的?”

“哎!你们这样,我们怎好意思吃的?坐下,坐下!不然,我们不吃了。”

高佬炳不禁望了雷老三一眼,雷老三却笑着说:“好,好,既然这样,我们只好告罪坐下吃了!高佬,你也坐下吧!”

“是,是。”

高佬炳只好坐下,却不敢动筷子。

小燕拿起筷子说:“来!你们两位说什么也是这木排上的主人,我先敬你们吃菜。”说时,她夹起一块红焖鲤鱼,以飞快的动作,塞进了高佬炳的嘴巴里。高佬炳面色大变,吓得慌忙吐了出来。小燕故作奇怪地问:“咦!你怎么不吃的?”

雷老三一下接着说:“高佬,是不是吃着骨刺了?”

“对!对!有一根骨刺刺着我的嘴了!”

雷老三说:“你也真是,慢慢将骨刺吐出来不就行了!怎么连鱼肉也吐了出来,这对小英雄多不敬的。”

“是,是,我真该死。”

小燕笑道:“是吗?那就吃腊肉吧。”小燕不知用什么手法,一块腊肉片又飞进了高佬炳的嘴里,问:“这可没有骨刺吧?你吞下去呀!”

高佬炳吞又不敢吞,吐又不敢吐,不知怎么办才好。而小燕同时又夹起一块红焖鲤鱼,对雷老三说:“来,你也吃—块。”

雷老三连忙说:“不用。”

谁知他刚说完,嘴里就多了一块红焖鲤鱼肉,他愕然异常,正想吐出来,小燕却一手捏住了他的鼻子,一手端起那品碗瘦肉冬菇汤,像灌小孩子吃药似的,他想挣扎叫喊,还没出声,连汤带肉全进了肚子里。雷老三顿时面色大变,叫了一声:“苦也!”

小燕说:“这汤不是顶好吃的么?怎么是苦的了?”

雷老三突然跳起来,怒目凸眼,恶狠狠地吼道:“老子就是死了,也要找你这小杂种垫底。”雷老三感到自己吃下了在红焖鲤鱼和冬菇汤里的两种不同的毒药,这两种毒药混合在一起,就是有解药也解不了。他绝望极了,想抱着小燕一块死去。这个贼人,临死前仍想做恶事。墨明智见他像个狂人似的,担心小燕有危险,急忙一掌拍出。这是九幽老怪的六合掌法,真是疾如走电,诡异无比。只听见“哗啦”一声,雷老三在这一掌力之下,身体从屋内破板而出,直飞到三丈多远的木排上,胸骨全断,五脏俱碎。别说雷老三已中毒,就是没有中毒,也活不了。这真应了古人的一句话,“害人终害己。”凡是存心害人者,绝没有什么好下场。

墨明智不知道六合掌法是这样的诡异无比,出手就是凌厉的杀着,加上他本身的奇厚内劲,掌劲不知比九幽老怪厉害了多少倍。何况墨明智又是情急拍出,出手不知轻重,别说雷老三不能闪避,恐怕就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也闪避不了墨明智这快如走电的一招。

高佬炳早已将口中的腊肉吐出,见状不妙,拔脚而逃。小燕说:“你怎么不吃就跑了?”

高佬炳哪里还敢答话,直往排尾跑去,想跳水潜逃。谁知小燕蓦然凭空而下,拦在了他的前面,说:“你想逃?逃得了吗?你想活命,老老实实说出,你们为什么要下毒药。”

高佬炳刚想说,突然像一滩烂泥似的倒在木排上,连喊也喊不出声来,全身一阵抽搐,七孔流血,便死去了。

原来高佬炳虽然将鲤鱼肉和腊肉吐了出来,但洒在鱼肉和腊肉上的毒药,仍有一些沾在他的嘴里。想不到雷老三下的毒药毒性这么厉害,只含一点点,就可以致人死命,只不过发作迟缓一些而已。

小燕见高佬炳突然死去,反而吓了一跳,再看看他七孔流血,才知道他是中毒而死,暗想:要不是我傻哥哥内力浑厚,听到了他们的话,说不定中毒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和傻哥哥了。

墨明智从木屋跑出来,见高佬炳倒在木排上,愕然地问:“弟,是你杀了他么?”

“我才没杀他哩!我本想教训他一下,叫他今后别做坏事,想不到他自己中了自己下的毒死了。”

“真的!?我看见他将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怎么还会中毒的?”

“你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好了。”

墨明智瞧了高佬炳一眼,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见高佬炳七孔流血,面目怕人,不禁向后退了两步。他不知道高佬炳是不是中毒死的,可是他又没有看见小燕出手,暗想,看来真是中毒死的,原来中毒死后是这样的怕人。他说:“兄弟,我们去看看那个扎青布的人怎么样了,他不会也死了吧?”

小燕说:“别看了,他吃了那么多东西下肚,又没有吐出来,还有不死的?傻哥哥,在前面的那个人过来了,我去问问他,为什么要毒害我们。”

“兄弟,这不关他的事,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人要毒害我们。”

“我看他们是一路上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兄弟,我们问清楚再说吧。”

果然,大嘴面带奇异神色走过来了。他本来在木排前面摇大橹,使木排在江道转弯不致撞到岸边上去。他突然听到排尾的响动,往后一看,见雷老三凭空地从木屋里飞了出来,感到愕然。跟着又见高佬炳从木屋里飞也似的奔出来。最后又看见小燕宛如一只飞燕,掠过了高佬炳的头顶,落在高佬炳的前面,他惊讶不知怎么事,放下大橹,跑过来看看。他跑到雷老三跟前一看,只见雷老三七孔是血,早已伏在木排上死去,不由吓了一跳。也正在这时,他听到一阵风起,小燕已悄然地立在他身后了。他惊愕地问:“这、这、这,这是、是,怎么一、一、一回事?”

小燕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大嘴又是一怔:“他,他,他怎,怎,怎么死了?”

“你看不出?他吃了毒药呢!”

“他怎么会吃了毒药的?”

这时,墨明智也过来了,说:“大叔,是这样,他们两个在饭菜里暗暗下了毒药,想毒死我们。”

大嘴茫然地望着墨明智:“怎么你们没死,他们反而死了?”

小燕笑道:“是我先敬他们吃呀!”

“他们明知有毒也吃么?”

“他们哪,要是不吃,不叫我们疑心么?二来嘛,大概他们认为自己先服下了解药,便大胆地吃了!想不到先服下的解药根本就没有用,不到一会儿,便毒发了!”

大嘴怔了半晌,不能出声。

小燕问:“他们死了,你怎么办?”

“我?!”

“是呀!你不跟他们一块去么?”

大嘴惊恐地望着小燕:“你,你,你要杀我?”

“你们是一路来的,不一路去么?你与他们,应该是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才是。要是他们毒杀了我们,我们包袱中的金壶银,你不是也有一份么?”

大嘴苦笑了一下:“好,好,你们杀了我吧!我知道我怎么向你们说,也说不清楚的。”

小燕有些奇异:“你真的想死?不想说明?看来你与他们是共同来谋害我们的了。”

大嘴说:“天理良心,我大嘴虽然好赌,也爱财,但绝不会干伤天害理、谋财害命的缺德事。”

“哦!?这么说,你没与他们共同来毒害我们的?”

墨明智说:“兄弟,我知道,他的确没有与他们在一起,那两个人下毒的事,他半点也不知道。”

“傻哥哥,就算他这次没有,以前呢?难道他没与他们一起干过坏事?”

大嘴叹了一声:“你们杀死我好了。”

小燕问:“你不反抗?也不跑?”

“我跑有什么用?你们武功那么好,就是跑也跑不了!不如干脆让你们杀了,还落得个痛快。”

墨明智说:“兄弟,你不能杀他!”

小燕说:“这是他自己愿意死呀!关我什么事?”她又对大嘴说,“好吧,我不杀你,你自己去服毒药死吧。”

“好,好,我去服毒药死。”大嘴说完,真的朝木屋走去。

小燕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她不相信大嘴自己会服毒药死的,认为大嘴不过趁此时机,突然跑到木排边跳江而逃。

墨明智着急了:“兄弟,你不能这么逼人去死的。”

“傻哥哥,你急什么?我才不相信他真的去服毒药哩!你看下去就明白了。”

“他不去服毒药,跑去木屋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呀!”

可是大嘴真的跑进木屋里去了。墨明智急了,再也不听小燕的话,人似流星,快如惊鸿,冲进木屋里去,果然见大嘴端起那品碗残汤要喝下去。墨明智一掌将品碗打落,说道:“大叔,你不能死。”

这一情况,大出小燕意料之外,也奔了过去问:“喂!你真的要死么?”

大嘴苦笑一下:“我不死又有什么办法?”

小燕“哎”了一声:“我这是跟你开玩笑,你怎么这般傻?真的去服毒了?”

“可是,我现在不死,回去也是死。”

小燕明白了,问:“你怎么回去也是死的?”

“因为我一个人放不了这木排去马平,损失了这些木排,我们分堂主也会要我的命。”

“你不会逃去别的地方吗?”

“青鱼帮遍及大半个广西,我要是跑了,给他们抓住了,恐怕死得更惨。”

墨明智问:“要是这批木排能列马平,你就不会死了是不是?”

大嘴点点头说:“可是就一个人,怎么也放不了。”

“大叔,我们帮助你怎么样?”

大嘴惊喜:“你会操橹掌舵?”

“大叔,我们不会,你不会教我们吗?”

大嘴略带失望,但想了一下,也只好这样了,便对他们讲解和示范操橹掌舵的方法。他想不到这两个孩子居然一学就会,一讲就懂,而且力大异常,不禁大喜,“噗通”一声,跪在他们的前面,连连磕头。墨明智和小燕一时愕然,小燕问:“你这是干什么?”墨明智也问:“大叔,你怎么啦?”

大嘴说:“我大嘴今后能活命,皆两位所赐,所以我先向两位感恩拜谢了。”

墨明智扶起他来:“大叔,你千万别这样。”小燕也同时说:“真的到了马平城,你再拜谢我们吧。”墨明智又说:“大叔,我们先将他们埋葬,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好不好?”

小燕说:“将他们连同有毒的饭菜全丢到江里去不更好?”

大嘴说:“恐怕不大好。”

“哦!?有什么不好?”

“我知道雷老三所配制的毒药,其中不但有砒霜,还有断肠草和一些毒蛇之毒,抛到了江里,不但能毒死鱼虾,万一有人捞到了这些鱼虾吃了,又会毒死人的。还是找一处无人的江边,将他们深埋了的好。”

墨明智忙说:“对!我们埋了吧,以免又害了别人。”

于是他们将木排撑到一处无人的江岸,将雷老三、高佬炳连同有毒的饭莱深深埋了,然后又重新煮饭吃。小燕在吃饭时问大嘴:“你知不知道峨嵋山在马平县的什么地方?”

大嘴愕然:“峨嵋山?”

“是呀!你不知道?”

大嘴摇摇头:“我知道马平县有马鞍山,盘龙山、灯塔山、鹤尾山,朱雀山、立鱼峰和羊角山,却没听说过有峨嵋山的。”

小燕睁大了眼睛:“马平县没峨嵋山?峨嵋山顶有名的呀。”

“小英雄,你是不是问峨嵋派的峨嵋山?”

“对!”

“小英雄,你们弄错了,那座峨嵋山在四川嘉定州峨眉县的地方,不是在马平县。”

墨明智问:“大叔,那么要去峨嵋山该怎么走呢?”

“要去峨嵋山,你们往西北方向走才对。对了!等会到了前面的太阳村,你们别去马平城了,在太阳村上岸,取路先去庆远府,上南丹到贵州的独山,再由贵州到四川去,到了四川,向人打听,便有人告诉你们怎样去峨嵋山了。”

小燕扬扬眉问:“从这里去四川的峨嵋山有多远?”

“从这里去峨嵋山,那真是千山万水,峻岭深谷重重,没有一万里,也有几千里,而且沿途山道险峻,异常危险。”大嘴还想说云贵一带,强人出没,但一想到他们两人武功这么好,恐怕那些强人也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所以没说下去了。其实山道再险峻,也险峻不过上下九幽峰。高山峻岭,在墨明智和小燕的眼里看来,根本不当一回事。

小燕对大嘴的话半信半疑,而墨明智却完全相信了,说:“大叔,我们在太阳村上岸,你一个人能放木排去马平城吗?”

“这——!”

“大叔,这样吧,我们送你到马平后,再去峨嵋山吧。”

小燕本来就不大相信大嘴的话,准备再找人问问是不是这样,便立刻说:“对!我们送你到马平再去。”心里却想:等我到了马平城里向人打听,要是你敢骗我们,我叫你有好看的。你想叫我们在太阳村上岸,太阳村人怎知道峨嵋山在哪里的?

大嘴感激地说:“我大嘴就多谢两位小英雄的帮忙了。”

墨明智蓦然说:“咦!有人上木排来了。”

小燕和大嘴从木屋里往外一看,果然见一个中年汉子,生得深目鹰鼻,从岸边跃上木排来。小燕暗想:难道这个人也想搭木排去马平的么?大嘴一下惊喜地叫起来:“覃堂主,你老怎么来这里了?”

这位覃堂主,是青鱼帮的三大高手之一,是南岳衡山剑派的弟子,使得一手好剑法,与青鱼帮帮主张洪发是把兄弟,任青鱼帮柳州堂的堂主,在帮内的地位,比丹洲分堂主还高。掌管柳州一府帮内的事务。他早已接到丹洲分堂的串信,说有一批木材下放柳州。他见木排迟迟未到(原因是雷老三在龙头地方耽搁了两天),放心不下,怕木排在途中出事或遭人抢劫,所以从马平县城沿江寻来。当他执江岸山道上的转角处转出来时,一下看见了不远处插着青鱼帮小旗的木排,不由放心了。正想从山道上跃身下去,问问为什么迟到。蓦然看见大嘴和一个大孩子在江岸处挖坑埋人。他凭着敏锐的目光一看,两具尸体竟然是雷老三和高佬炳,不禁一怔,暗想:雷老三是这次放木排的头儿,怎么死了?他本想立刻飞身下来问清楚的,却又看见了小燕那一身绝佳的轻功,又惊又疑,便隐藏下来,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和再干些什么。可是他除了看见大嘴淘米煮饭和听到小燕询问峨嵋山的事情外,什么也听不到了。眼见他们饭后便要放排,只好从山道上跃下来,再跃到木排上……

他严厉地盯视着大嘴,冷冷地问:“雷老三怎么死了?”

“覃堂主,他中毒死了!”

“他中了什么人的毒?”

“这——”

覃堂主见大嘴不敢说,更起疑心,逼近一步问:“说!他中了什么人的毒?怎么他们都中毒了,你没有中毒的?”

“覃堂主,他,他,他……”

“他什么?是不是你谋害了他们?”

小燕银铃似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中了什么人的毒,我知道呀!你怎么不问我呢?”

覃堂主一双深目,冷电似的扫视了小燕一眼:“唔!我是应该问你了。”

“我要是说了出来,你会不会感到奇怪?”

“我有什么奇怪的!?”

“是吗?他们是自己中了自己的毒了!”

覃堂主一时愕然:“什么!?他们是中了自己的毒?”

“对呀!你不是说不感到奇怪么?怎么又奇怪了?”

覃堂主感到自己受了小燕的戏弄,勃然大怒:“你敢戏弄我么?”

“哎呀!你这么粗声大气干什么?你想吓死我吗?我怎么敢戏弄你了?”

覃堂主见小燕满不在乎,仍然嬉皮笑脸的,不由怒极而笑:“好,好,小兄弟,我也知道你有一身惊人的轻功,不将我放在眼里。我覃鸣江倒要试试你的武功了!”

墨明智慌忙上前说:“覃堂主,我兄弟不大会说话,你千万别发怒。我不骗你,他们的确是自己中了自己的毒而死的。”

覃堂主不由上下打量墨明智一眼,见墨明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而有神,一张面孔,稚气仍存,给人印象是个老实而天真的大孩子。但他仍不相信:一个人怎么会自己中自己毒而死的?不由问道:“好吧!你说说看,他们怎么自己中自己的毒了?”

小燕说:“因为他们活得不耐烦了!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呀!”

覃堂主一瞪眼:“你!”

墨明智带央求地说:“兄弟,你少说两句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少说两句的?”小燕早已不满覃鸣江那副盛气凌人的面孔,负气地说,“他想知道雷老三他们为什么会自己中自己毒的,怎么不去问雷老三,问我们干什么?”

覃堂主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么?”

“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要问?”

“嘿嘿,就是你们毒杀了他们!”

小燕说:“对呀!是我存心要毒杀他们的,你又怎么样?”

墨明智大惊:“兄弟,你怎么这样说的?”

“我说错了吗?不是我逼他们吃下了那些有毒的菜吗?”

“兄弟,你!”

覃堂主连连冷笑:“好,好,你到底还是自己说出来了。自古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是自己自尽呢?还是要我动手?”

小燕问:“你要我们死吗?”

“难道你们还想活下去么?想不到你这样小小的年纪,居然敢毒杀人的。”

小燕扬扬眉说:“可是我没有嫌命长呀?更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怎么会去死的?”

“好!既然你不想自尽,我只好动手了!”覃鸣江说时,将背上的剑拔了下来,又冷冷朝大嘴说,“你这个青鱼帮的叛徒,等我杀了他们,再慢慢审问你。你别打算想逃跑,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青鱼帮也会将你抓到。”

小燕说:“他怎么会跑的?他还想服毒自杀哩!不过我们不让他死罢了。”

覃堂主有点愕然:“那么说,你们是逼他顺从你们的了?”

“他没有顺从我们呀!反而是我们顺从他了!”

“这为什么?”

“我们怕他死呀!说不定你要死,我们也会顺从你的,首先我这个傻哥哥,他最怕别人死了。”

覃堂主感到小燕更是在调侃自己,喝道:“你这小杂种,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戏弄我,看剑!”说时,一剑挥出,宛如寒光骤起,白练凭空卷来。小燕一个灵猴百变身法,从寒光白练中闪了出来,双指如剑,直取覃鸣江的云中穴。这是原武夷派三十六路天罡打穴剑的招式,旨在制服对手,而不想取人性命。这一招式,小燕在灵猴百变身法中使出来,却变成了诡异的怪招,令人感到瞠目咋舌,惊骇不已,仿佛小燕是从剑光穿出,凌空而来。惊得覃鸣江在木排上一个翻滚,才仅仅避开了这一招。他刚刚狼狈站起,小燕第二招又来了!这一招是灵猴百法的动作,双指直取覃呜江的双目。覃鸣江不禁心头凛然,他初初只以为小燕不过轻功极好罢了,哪知道交手只是一招,便感到小燕的招式竟是这样变化莫测,叫人防不胜防。他吓得一个急跃。往江岸上退去,覃鸣江虽然是青鱼帮的三大高手之一,其实在武林中,只不过是个二流高手而已。别说小燕学会了灵猴百变身法中三,四十个动作,就是没学,以小燕家传的武功,打败覃鸣江也绰绰有余。小燕这时的武功,是可以与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交手了,这覃鸣江哪是她的对手?

小燕并不追赶,却停在木排上问:“你怎么跑到岸上去的?不来杀我了?”

覃鸣江气得脸色青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是青鱼帮威镇一方的堂主,想不到只是一、二招,便败在一个孩子的手上,今后还有何面目在青鱼帮立足?他将心一横:“好!我今天认栽了!自问学艺不精,不是你的对手,三年之后,我覃鸣江再来领教。”

蓦然间,从江岸的一棵树上,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算了吧!你就是再学十年,恐怕也不是这位小兄弟的对手!”跟着从树上飘下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叫化来,一身瘦得出奇,仿佛全身只是一个骨架子,没有一点肉。

墨明智和小燕感到惊奇,这个老叫化是几时跑到树上去的?覃鸣江一见到他,更是愕然:“莫长老,是你!?”

莫长老嘻嘻一笑:“当然是我啦!难道是你?覃堂主,你怎么跟这位小兄弟交起手来?”

“他们毒死了雷老三。”

莫长老摇摇头:“覃堂主,不是我老叫化倚老卖老,你这话我压根儿也不相信。”

覃鸣江一怔:“你不相信?”

“我当然不相信。你想想,以这位小兄弟的武功,他要杀雷老三,简直易如反掌,何必要下毒药来毒杀那么麻烦?”

覃鸣江一听,顿时哑口无言。是呀!这个孩子的轻功这么出色,武功又这么怪异,就是自己也招架不了他三招,雷老三他们又怎是他的对手?他几乎举手之间就可以将雷老三干掉了,又何必要用毒药?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墨明智在木排上,已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便跳上岸来,对覃呜江说:“罩堂主,那两个人,的确是自己中了自己的毒的。”

莫长老说:“小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吧。”

“老公公,是这样的。”墨明智便从头到尾,一一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覃鸣江听了更是哑口无言,作声不得。

墨明智又向覃鸣江赔不是,说:“我这兄弟一向任性,不会说话,请堂主千万别再找我兄弟打架了!”

莫长老和覃鸣江一听,不禁愕然相视。显然,墨明智不是武林中的人,没有武林中人惯常的口吻,可以说,完全是一个平常孩子的说话语气,并不懂得江湖上的规矩和口头语。莫长老问:“小兄弟,你是第一次出来闯道的吗?”

墨明智不知道“闯道”是什么,但意思是听明白了,便点点头说:“是!我和我兄弟是第一次出远门的,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莫长老对覃呜江说:“覃堂主,看来他们不是武林中人,你就别再与他们过不去了!这事就算了吧,怎么样?”

覃鸣江点点头。再说,他们根本就没有错。

墨明智大喜:“覃堂主,我和我兄弟就多谢你啦!老公公,我也多谢你啦!”他们两人见墨明智这一孩子气的举动,不禁笑起来。莫长老问:“小兄弟,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是墨家的孩子。”

“什么!?你没有家?”

“不!我是墨家呀!我爷爷姓墨。”

“呵!原来你是姓墨人家的孩子。”莫长老暗想:在武林中,可没有一个姓墨的高手,可是这孩子的武功又是跟谁学的?便问:“小兄弟,你这身武功是谁指点的?”

墨明智茫然:“武功!?我没有武功呵!”

莫长老愕异:“什么!?你没有武功?”

“是呵!我没有武功,而且我也不想学。”

莫长老几乎疑心眼前这个孩子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了!这时小燕走了过来说:“老叫化,我这傻哥哥什么也不懂,要问,你问我吧!我这傻哥哥的武功,是跟刘爷爷学的。”

“刘爷爷!?”莫长老疑惑了,这刘爷爷是什么人?难道是位世外奇人?要是莫长老知道眼前这位孩子的武功,是九幽老怪指点的,恐怕会突然变色,即使不出手,也会远远避开,不敢与他们接触了。于是又问:“这位刘爷爷是什么人?住在哪里?”

小燕说:“老叫化,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啦!”

“小兄弟既然这样说,我就不问了。”莫长老久闯江湖,也知道一些奇人异士,往往不愿人知道,大概这两个孩子受了这位奇人的叮嘱,不能泄露他的面目和住的地方来,所以也就不再问下去了。他转身对覃鸣江说:“覃堂主,你知不知道我老叫化为什么来这里的?”

“在下正奇怪长老为什么来这里?”

“老叫化正是为追踪雷老三而来。”

“哦!?追踪雷老三?”

“覃堂主,老叫化不瞒你说,就算这两位小兄弟不杀雷老三,我老叫化也会出手为你们青鱼帮清理门户,将他杀了。”

墨明智愕然:“老公公,你也要杀他?”

“不错,我追来这里,正是要杀他。”

覃鸣江一怔:“长老,这是为什么?雷老三干了坏事啦?”

“不错,你去问问大嘴,他在和睦小镇上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覃鸣江连忙将大嘴叫来,问:“雷老三在和睦干了什么事了?”

“这——!”

“你不说?是不是你也参加了?”

“不,不,我没有参加。”

“那他们干了什么坏事?”

“他们两个抢劫了一条渔船,还奸杀了那个渔妇……”

覃鸣江不由大怒,逼近大嘴:“这事你没份干?”

“我,我,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莫长老说:“覃堂主,他不参加已是难得的了,他能阻止雷老三?不怕雷老三砍下了他的脑袋?”

覃鸣江恨恨地说:“这两个该死的东西,我们青鱼帮的声誉,简直叫他们败坏了。”

莫长老说:“覃堂主,不是我老叫化多管闲事,你们青鱼帮滥招人员,据我老叫化所知,有不少非法之徒,已混入你们青鱼帮去了。你们再不好好清理门户,不但坏了你们的声誉,恐怕终有一天,侠义人士会将你们青鱼帮全挑了!到那时,恐怕后悔也来不及。”

覃鸣江不禁感到悚然:“是,我一定向张帮主好好讲讲,这一情况,认真要来一次清理门户了。”

“这才对嘛!”

小燕对覃鸣江说:“我毒死了雷老三他们,你不会再怪我吧?”

“哪里,哪里,小兄弟说笑了!这是他们罪有应得。倒是我覃鸣江一时鲁莽,得罪了小兄弟,请小兄弟原谅。”

“哎!我也一时任性,激怒了你呀!”

莫长老大笑:“好,好,你们这才是不打不相识了!”他又问小燕;“小兄弟,老叫化在经过融县时,听说有两位行侠仗义的小英雄,干了一件大快人心之事,将那个什么费四爷的捉了去,这大概是你们干的吧?”

小燕眨闪着自己那双美丽的眼睛:“老叫化,你怎知道是我们干的?”

莫长老哈哈大笑:“要是我老叫化不知道,恐怕就没人知道了!”

“你是专打听别人干好事或干坏事的吗?”

莫长老一怔,跟着又笑了:“不错,不错,我老叫化就是好管闲事。”

“那不辛苦吗?”

“辛苦!?哈哈,谁叫我老叫化生就一副贱命,眼皮浅,又没肚子。”

小燕不明:“你怎么眼皮浅没肚子了?”

“眼皮浅,就是容不了世上为非作歹的恶人坏蛋,不杀掉他们,眼皮老不舒服;没肚子,就是没有办法装下人间的好事情和坏事情,总想打听清楚明白。”

小燕笑起来:“原来这样,老叫化,我也跟你差不多,眼皮子顶浅的。”

“好,好,小兄弟,我老叫化自从闯荡江湖以来,没有什么事情叫我佩服的,但这次,我却佩服你们了!”

“你佩服我们什么呀!?”

“佩服你们在融县干了这件好事,既惩治了恶人,又没让一个人受牵连。要是叫我老叫化来干,恐怕就干不了!”

小燕见别人这么赞自己,不由欢笑起来:“老叫化,你太夸奖我们啦!”

“小兄弟,你们将费四爷捉去哪里了?”

小燕眨眨眼睛:“你猜猜,我们捉他去哪里了?”

莫长老搔搔头皮:“你们总不会将他捉去布政司吧?”

“哎?我才没时间捉他去布政司哩!”

“那你们捉去哪里了?”“捉去阎王殿呀!”

“你们将他杀了?”

“老叫化,你看他该不该杀?”

“该杀,该杀,他早就应该杀了!小兄弟,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老叫化,你们姓什么,叫什么名字的?”

“能呀!我傻哥哥叫墨明智。”

莫长老一怔:“什么?没名字?”

“是呀,他姓墨,叫明智呀!”

“原来这样,小兄弟,你呢?”

“我呀,叫不知道。”

莫长老大笑起来:“看来,我生平第一次看见了你们两个有趣的人,一个是没名字,一个是不知道,人有趣,连名字也有趣。小兄弟,你知不知道我老叫化叫什么的?”

小燕闪了下眼睛:“我当然知道啦!”

莫长老愕然:“哦!?你知道?”

“是呀!你叫‘没影子’,名字也顶有趣的。”

莫长老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绰号了?”

小燕狡黠地说:“我可不告诉你,你不是专爱打听的么?你去打听我为什么知道你呀!”

“好,好,小兄弟,你给我出难题啦,看来,我老叫化要去打听你们的来龙去脉,又有一番辛苦了。”莫长老说完,身形一闪,人便悄然而去。

墨明智说:“他怎么就走啦?”

小燕说:“他不走,能在这里打听到我们的来龙去脉吗?”她转身问覃鸣江,“覃堂主,你允许不允许我们坐这木排的?”

覃鸣江忙说:“小兄弟说笑了!我正想请两位到马平敝堂一叙,以感激两位相助之恩。”

小燕说:“我们要去峨嵋山,不想去马平城了。”

“两位就是要去峨嵋山,在马平住两天也不迟。”

大嘴这时也说:“两位小英雄,这是我们堂主的一片心意,望两位小英雄赏面。”

墨明智见覃呜江热情相请,感到不去不好,便说:“兄弟,覃堂主相请,我们就去吧,不然,冷了人家的心。”

“傻哥哥,你既然这么说,我们就去吧。”

覃鸣江和大嘴大喜,连忙请他们上木排。覃鸣江说:“大嘴,你到前面操橹,我在后面掌舵。”

“是!堂主。”

墨明智对大嘴说:“大叔,我去前面摇橹吧,昨夜里的下半夜,你没睡过呵!”

大嘴忙说:“小英雄,谢谢你,我不累。我们放排的,一两夜不睡是常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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