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元宵节之后,简小从被一个临时通知火速召回了c大。
简小从离开n城返回c城的时候没让父母去送行,一来怕他们不舍,二来怕自己不愿意离开。她甚至没把自己回c城的消息告诉何忘川。
自己买的火车票,自己坐的火车,一路上她一直在想,自己是很任性的吧,何忘川会生气的吧?可是,她真的不希望他百忙之中还要抽出时间来应付她的鼻涕她的眼泪。只是,一想到那些温暖的场景,一想到初五那天晚上在她家楼下等她那么久的身影,她的眼眶就有些暗潮涌动。
这些天,何忘川已经回公司上班了,因为在公司地位特殊,他便事事亲历,十分辛苦,简小从都不太希望他太操心自己。她原本是想,寒假还挺长的,没想到,她也要忙起来了。
08级绘画班的例行写生为期四周,地点在小村良村,挺偏僻但也挺美的一个地方,是个不大的古村。简小从作为三个班的辅导员,又深得学生们的信任和喜欢,也被列入此次采风带队老师的名单中。因为恋家,简小从已经将返校时间拖延到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回了宿舍,她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手机充电。
然后,电话很快拨了过来。
“喂?”简小从有些忐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回学校了?”何忘川的声音里是意料之中的疲惫,如果简小从能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内疚致死。天知道他打了多少个电话给她,却只想出了这么一句开场白,他真的,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她。
简小从没说话,只是习惯性的点头,即使何忘川看不到。
事实上,何忘川却隐约看见了她这个动作,松了口气,“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很忙……而且,你在的话,我肯定又不想走了……反正,只出去一个月。”
何忘川揉了揉太阳穴,总算放下心去给自己倒一杯水,转身却磕到了膝盖,那一瞬间的剧痛让他下意识的蹲下来去按着伤口处,一声“嘶”的吐气声却还是借着电话传到了对方耳朵里。
“忘川,你怎么了?”简小从在这边焦急地问。
剧痛过后,何忘川终于缓缓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从下班到回家这段时间都一直在打电话,连灯都忘了开,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他道,“没什么事,既然你安全,我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很晚了,晚安。”
“嘟嘟嘟……”
简小从的手机里传来单调的挂断音。
这是何忘川第一次挂她电话,她想再打过去,却最终迟疑了。从阳台回到房间,仰躺在床上,她的心情,有些阴郁。
何忘川,也许真的生气了。哎,等把去良村安定了再慢慢解释吧。简小从搬过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第二天一大早,美术系的08级学生都在小广场集合准备出发,这次的出外写生虽然分了批次,但出发时间是一致的,简小从手底下的班正好轮到去古村。
初春的早晨,她穿着一件淡绿色的休闲外套,在人群中自如的安排着班长们清点人数。她手上一百二十二名学生,除了十二名请假之外,其余的都到齐了。人数虽然不多,但也需要两辆大巴,等她把人数都清点完毕列队上车时,她才在靠近门口那排座位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沈自横。
她自然是惊讶的,陪她一起惊讶的还有她班上那群早就发了疯的女生们。霎时间,沈自横身边那个空位成了众女生虎视眈眈的好地方,连邻排后排的几个座位都被抢夺一空。
简小从白了一眼正在闭眼小憩的沈自横,猜想到他是此次的专业带队老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现在对他已经没有厌恶,但还是有些害怕他的魅力,这次出外,任何一个学生要是出了任何一件不好不妙的事,责任都由她全权负责。
思及至此,她便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包放在了沈自横身边的空位上,又摆放好了自己的旅行箱,再帮几位还愤愤不平的女生安排好了座位,她才有些疲倦的走到了前排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去,杜绝了其他女生的念想。一挨到软座,她忽然觉得自己一早上都快累瘫了,便也学着沈自横的样子闭眼休息起来。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简小从是被一旁叽叽喳喳的女生声音吵醒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离车头近,看到挡风玻璃外绵长的高速公路后,她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一恢复感知,她又觉得肩膀酸,脖子酸,于是,她打算给自己按按。不巧的是,她一抬手就打到了旁边的什么东西。
她先是听到了一声闷哼。
转头,沈自横神色不悦的揉着鼻子,冷眼扫了一下简小从。
“对……对不起啊。”简小从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想起来自己在大巴上,却因为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所以忘了身边还坐着人。
沈自横一受伤,他身边又喧闹起来。
后座的一个女生从两个座位的空隙上空探出头来,“沈老师,你没伤到吧?我有创可贴。”
简小从无语了,她又没甩刀子甩到他脸上去。
“不用。”沈自横看也没看身后那张脸,语气极富疏离意味。简小从觉得这苗头还不错。
后座的女生吐了吐舌头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简小从转回微窘的脸,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多了,礼貌的问司机,“师傅,还有多久的路程?”
“还早着哩。”
“还早着……是还有多久?”
师傅可能没想到简小从会再问,先是迟疑了一会儿,接着答,“大概三个多小时吧,这才刚出发一个小时不到啊。”
简小从一听见三个小时这个概念,就已经觉得晕头转向了。她其实……有些晕车,尤其是这种大巴。无奈的叹了口气,摸起旁边的矿泉水,无神的打开瓶盖,一口灌下……
味道,有点不太对。
把矿泉水瓶拿到眼前一看——
这还哪里是自己的□□牌矿泉水,这分明是一瓶茉莉花茶。再低下头看座位旁放水的插孔,自己的矿泉水正安安分分的“站”在原地。继续抬头看了看旁座的沈自横,他也正看着简小从,眉毛紧紧的拧起。
“噗”,简小从一口吐在了座位下的垃圾篓里,下一秒,她又把沈自横的茉莉花茶盖好放回原地,拿回自己的矿泉水,灌了几口后,“咕噜咕噜”地漱口,像是喝了什么脏得不能再脏的东西一样。
沈自横的表情已经黑得不行了。
等简小从好不容易缓过来时,她又表情窘然的低头对沈自横说,“对不起,喝了你的饮料。”
“你看起来不像是喝了我的饮料。”沈自横口气不善。
简小从乍一下还没听明白沈自横的意思,一思忖才想到,可能是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激了。只是,她真的很不能忍受自己喝别人——尤其还是男人——喝过的东西。想到这儿,她便觉得再解释也是抹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静静的躺好,闭目养神。
下了高速以后,车子到了一个不怎么发达的小镇,时不时会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交通工具在前面挡住大巴的路,为此,司机师傅没少吐露脏话。加上这条马路并不是柏油的,而是水泥的,所以有些破败,车子一直处于颠簸中。
简小从就是这样突然觉得昏天黑地的。为了防止自己吐出来,她一直往嘴里塞酸梅,塞了又不吃下去,以致嘴里即使填满了酸味,她还是难受得紧,原本红润的脸色慢慢就淡化成了苍白。
昏头胀脑间,沈自横一把拉住差点就要被一个大刹车送趴下的简小从,道,“换个位置。”
简小从胃很不舒服,嘴里又塞满了话梅,只能用表情来转达自己的意思,“?”
沈自横面无表情的说,“我不太喜欢这个位置。”
简小从虽然状态很不好,但靠窗的位置是她一直都想要但没好意思开口的。一想到这儿,她也没再犹豫,点了点头就有气无力的站了起来,沈自横脑袋上有放物品的行李架,所以,他不得不弯着腰站了起来,两人很快换好站位,沈自横很快坐好。
不过,有些晕晕乎乎的简小从还没来得及坐下,马路中间就横穿了一个小男孩,司机不得不又一个紧急刹车,边刹车边骂,“这短命的小鬼。”
简小从撞到了脑袋,不过,她撞到的不是行李架,是沈自横撑在行李架上的手。所以,简小从没怎么撞痛,沈自横倒是又闷哼了一声,再也没说一句话,安静地坐了回去。
简小从坐下来之后飞快地打开窗户,大鼻大鼻(她嘴巴里都是话梅)的呼吸着窗外并不新鲜的空气,头晕的症状霎时缓解了许多。神志清醒后,她转过头,看了看又闭上了眼的沈自横,他两手交叉在胸前,那只刚刚被简小从脑袋撞到的手背通红通红的。
他的手受伤,算是为了她吧。她有些内疚,想说对不起,嘴巴里又满口的酸梅。
而且,她今天好像和他说了太多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