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颦眉,劝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又坐下倚在床边看她。大概是裴初霁闻到他身上那草药味,自动靠了过去,却仍是咳着。
裴谪捏了一把药粉加进燃着的安神香里,她很快便安静下来,蜷缩在他身边,呼吸绵长。
她该是想等自己和陌七回来的,却因撑不住而睡着了,毕竟那床头还亮着微微的烛光。
裴谪低头去看她,其实小女孩长得快,变得也快,两年间,她那和菡儿的三分像已然所剩无几,再加上性格大不同,他自己心里清楚,无论是陌七还是他,都从未把她当过菡儿。
他把那烛火吹灭。
她应当知晓事情真相的。
裴谪想,再等等吧,等陌七走了再说。
他本有些烦乱,闻着房内的安神香才慢慢平静下来,坐在小姑娘床头,才回过神来,手里竟还拈着方才那片银杏叶。
不如,做成书签吧。
指尖灵力流转,银杏叶很快失水变干,却保住了它最艳丽的颜色。
他将那银杏书签放在裴初霁枕边,才起身出门去看陌七——那家伙还在房顶发呆呢。
裴谪摇摇头,回房打坐去了。
天刚蒙蒙亮时,裴初霁揉着眼起身,才清醒她就有些懊悔,决定了要等师叔师父的,怎的就睡着了,早知道不点那安神香了!
她抽抽鼻子,总觉得自己安神香有哪里不一样,打了个哈欠,手伸到枕边拿衣服,却摸到一片脆脆的东西。
原是一片银杏叶,看起来已经被做成书签模样了,上面附着了裴谪的灵力,裴初霁一下就认出来了。毕竟她几乎日日都和师父待在一起,很难不熟悉他的灵力。
师父来过?
师父鲜少会在夜晚进自己的房间,除了施针几乎从不踏足。裴初霁又望了一眼还剩半截的蜡烛,心底忽然升起不安,该不会是师叔连夜就走了,师父想来叫自己却发现自己睡着了吧!!!
裴初霁顷刻间便清醒无比,拎起衣服穿戴整齐,急匆匆踏出门。
她一眼便望见陌七坐在那棵老银杏下的秋千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金黄的叶子间,清晨的光辉给他肩上洒下斑驳的光片。
“师叔早!”裴初霁跑向陌七一头扎入他怀里。
“哟,今个儿怎么这么粘人了。”他顺手挼了一把孩子刚梳好的头发。
“我还以为师叔不打招呼便要走了……”她以往从没考虑过没有师叔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如今虽知晓万事都无法随心,却还是觉得落寞。
陌七顿了一下,才又笑道:“我这不是还没走嘛,你放心日后我去玩,定会给你带礼物的。”
“……”裴初霁当然不是想要礼物,只是……“师叔,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吗?”
“哈哈哈哈哈,我们这里又不是你们凡间,离别了要相见并不难。”他又往她头上挼了一把,裴初霁的头发彻底乱了。
“师叔!”
“好好好,我帮你梳回来。”他拿出一把檀木梳子,那梳子看着像是个老物件,上雕着荷花,花与叶相衬,极为素雅,梳尾打了个红流苏,倒平添一份俏皮。
他给裴初霁梳了个女孩的发髻,一边梳还一边叨叨“小谪谪自己懒也就罢了,对你也懒,连个好看的发髻都不教,你倒是心大,日日梳着个男子的发髻就跑来跑去。”
裴初霁忽然觉得眼前暗了下来,一抬头,竟是师父站在面前。
“听你这意思,是怪我?”
“哪能!”陌七将那把梳子往她手里一塞“小霁儿,这玩意送你了!”
裴谪动了动唇,想再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咽了下去,又换了一句:“霁儿,随我去练字吧。”
“好!”裴初霁应了师父,本想推辞陌七,毕竟这檀木梳看着便不像凡物,却架不住陌七将她往裴谪那一推,自己却一溜烟跑去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