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大妈用的是漏勺盛菜吗?怎么就那么点,还有还有,这是肉丝吗?分明是肉末!”
“差不多得了,七块五的饭,能有多少肉。(w-w-6zhongwen.c-o-m)”
“那也不至于是肉末啊!”杨漾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愤愤道:“起码也得是肉丁,对吧?”
“……有区别吗?”
“当然有!我们什么时候再去百味居吃饭啊?我想念糯米排骨了……”
黎可斜眼看她:“哟哟哟,以前是谁嫌弃排骨来着?”
“那不是没吃过糯米排骨吗?”
“你是没吃过的都说不好吃,吃了的都是天下美味。”
杨漾得意地挑挑眉,脸上写着四个大字——那又怎样。
黎可小时候被排骨卡过喉咙,好多年都对排骨敬而远之,直到黎孟德下厨房,做出了带着甜味香糯可口的酱排骨,她才渐渐地抛开阴影,隔几天就要叫黎孟德做一次酱排骨,到哪儿吃饭只要有带有排骨的菜她都会点上一盘,用来跟黎孟德的酱排骨作比较。
“什么时候再去吃?”
“你不减肥了?”
“又不是明天就嫁人,着急什么!”
“对,学弟还没毕业!”
“你够了!我跟学弟清清白白!”
黎可扑哧一笑:“我说你们不清白了吗?别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杨漾,你又被黎可欺负了啊!”骆祎端着餐盘坐下,好笑地看杨漾。
“她每天都欺负我好吗?”
黎可没回答杨漾的话,笑着朝骆祎挑了挑眉,算是打招呼。
“谁让你没本事欺负她!”
“你!”杨漾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坐他对面的男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杨漾看了那个男生一眼,问骆祎:“你同学?”
黎可知道旁边坐了人,但是没转头去看,听杨漾这么一问也好奇地看过去。
一个穿着橙色卫衣的男生,袖子卷到手肘上,手腕上戴着深蓝色的护腕,看样子应该是刚从球场上下来,脸上带着运动后常有的粉红。
“我老乡,齐烽,医学院的,也是研一。”骆祎这才想起来给她们介绍。
被点名的齐烽抬起头对着杨漾,又转头看向身边的黎可,笑着说:“你们好。”
齐烽说话跟笑起来的感觉同他外表看起来不大一样,外表上看起来活泼外向,但那笑容和语调怎么都有些腼腆。
“山峰的峰吗?”
黎可抛给杨漾两个卫生球,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当初怎么不考文学院去,那么喜欢问字。”
“不是的,是‘烽火戏诸侯’的烽。”齐烽纠正。
“火字旁那个啊,好少见。”
“五行缺火。”黎可低声嘀咕了这么一句。
“他真的五行缺火!”骆祎有些激动地拍了下桌子。
齐烽尴尬地笑笑,解释道:“我爷爷信这个,让算命先生给算的。”
“缺火啊?”杨漾望天作冥思状,“不如叫齐燚,四个火,包够!”
“噗——”
黎可非常给她面子地喷出了一口汤,幸好是喷在了自己的餐盘里,况且里面也只是些剩菜残羹了。
“给。”齐烽见黎可半天没翻到纸巾,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打开了抽出来一张递到她面前。
黎可翻找的动作一顿,盯着那半截手臂看了一会儿,才接过来:“谢谢。”
“不客气。”
黎可想先走,但杨漾还在跟骆祎聊着,她不好开口,只好拿出手机自己在那玩。齐烽也沉默着吃饭,偶尔会笑着附和一下聊天的两人。
相比于齐烽的自如,黎可就如坐针毡了。不是不喜欢旁边坐着人,而是坐着的人半生不熟,并且两个人还无话可说。更何况她正在和沈隽发短信,沈隽在挠她呢,她现在只想冲到沈隽面前狠狠地报仇。
“哎,齐烽,你是医学院的啊?学的什么啊?”杨漾托着腮,两眼闪着光。
“生理学。”
“生理学?做研究的啊,我还以为是穿白大褂做手术的呢。”
齐烽笑笑,低头继续吃饭。
杨漾想到什么,失望马上又转变成兴奋,低声尖叫:“那你一定认识沈隽了?”
“实验室的师兄,去年毕业的。”
又是沈隽,黎可真想一巴掌拍死杨漾,你总是在沈隽的老婆面前提到他,你到底是想怎样?当然,她也就是想想而已,实际上她只是翻了个白眼继续发短信,将对杨漾的怨念转移到沈隽身上。
“你本科是什么专业的啊?”
“临床的。”一问一答,齐烽半个字都不多说。
“那怎么会考了生理啊?继续读临床的话,将来进医院什么的不是更好吗?”不光杨漾纳闷,黎可也有些费解,既然学临床,肯定打算以后握手术刀了,怎么突然又转而去学了个做研究的?
齐烽顿了一会儿,抬起头笑了一声,抿唇道:“因为个人原因吧,变得害怕伤痛跟病魔,也就没有了面对生离死别的勇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些淡淡的笑容,有无奈,也有遗憾。
突然的沉默让黎可把注意力从手机上转移开来,刚才齐烽说的话她没有听见,疑问道:“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都在看你玩手机啊,”杨漾倾身过来想抢夺她的手机,“跟谁发短信呢?满面春风的。”
“朋友而已。”黎可迅速把手机收进口袋里。
“啧啧啧,朋友而已,这么怕我看见啊?”
“男朋友吧?”骆祎笑眯眯地看她。
“才不是,”黎可立马回答,“我说过我没有男朋友。”
黎可一激动,不小心踢到了齐烽。黎可连忙把脚缩回来,小声地说了声“对不起”。
“你真没有男朋友啊?”
“没有啊,那天不是说了吗。”
杨漾嘿嘿地笑:“怎么,想追黎可啊?”
“别说,还真想!”骆祎话说得直白,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黎可呆了,今年是怎么了?先是跟沈隽结婚,后来遇到谭明朗表白,现在又是骆祎坦言说要追她。前23年的桃花都在今年一起开放了吗?
“哥们你别吓我……”黎可真的惊悚了,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你们都不要这样好吗,都赶在这个时候来……沈隽知道了会骂死她的!
等等,沈隽为什么要骂她?
不想了,反正沈隽要是知道她跟别的男生牵扯不清,一定又会摆出那副瘆人的笑容,她才不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你不是真要追黎可吧?”杨漾也愣住了,“说真的我都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有男朋友,你看她手上那戒指!”
黎可把手往里一缩,显然是被杨漾说中了。
那戒指跟沈隽的是一对,十分简洁的白金素戒,内里刻着他们两人名字的英文缩写,外观上基本看不出有何共同点,跟外面精品店卖的十元一个的差不多造型,普通得不能更普通。
骆祎其实早就注意到黎可手上的戒指了,并且还是在左手无名指这样引人遐想的位置,他也怀疑过黎可是否是单身,可她否认过一次有男朋友,加上杨漾也这么说,他也就认定了她没男朋友,刚才这么问也只是走个过程而已。
“这年头戴戒指的也有单身的呢,戒指也是装饰品啊,说不定黎可真没男朋友,对不对?”骆祎朝黎可挑挑眉。
黎可举双手:“再次声明,我真的没有男朋友。”
潜台词:我不是单身,我有老公。
“那我可以追你吗?”
黎可头疼,有这么直接的吗?真汉子比女汉子剽悍多了好吗,心态是有多好才敢这么说出来,真不怕被女生现场甩耳光子吗?好吧,虽然她也不会甩别人耳光,但是……
“有你那么直接的吗?”杨漾说出了黎可心中所想。
“我认为每个人都有追求所爱的权利。”
“……我也有拒绝的权利。”黎可继续举手。
齐烽笑着打断他们的对话:“骆祎你够了啊,不带这样逗人家小姑娘的。”
“咱们都是研一吧,怎么就变小姑娘了?”杨漾最不喜欢别人说她是小姑娘了,虽然她更不喜欢别人说她是大姑娘。
“人家本科念的临床,比咱们早进学校一年。”
杨漾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突然,目光犀利地看向黎可:“他本科是我们学校的?你怎么知道?刚才可没说!你该不会是……”
“他是我爸的研究生……”杨漾后面故意省略的话跟意味深长的笑,谁还能不知道她那点弦外之音,黎可不想再开桃花了,赶紧坦白了先。
“这么说你们早就认识?”
黎可没说话,似乎是在考虑怎么说,反倒是齐烽先开口了:“见过好几次,但估计她以为我不认识她,我也以为她不认识我,所以就都没有打招呼。”
“这么说来你们认识更早?哎,那这是亲上加亲了吗,黎可你更不应该拒绝我啊!”
“你这什么强盗逻辑……”黎可无奈扶额,这样的情况真的无力招架。
“我认真的呢,黎可,你考虑考虑?”
恰巧黎可的电话响了起来,她双手合十做了个求饶的动作,叹笑:“哥们,饶了我好吗?我老爸不让我早恋,虽然现在早恋是晚了点,可我的初恋是真真正正的还没送出去呢!”
“哎,黎可,你别走啊!等我!”见她端着盘子走人,杨漾在后面喊她。
“我要去找我老爸,先走!”黎可回头挥了挥手,加快脚步走出了大门。
“你真要追黎可啊?”
“黎可这姑娘,挺好的。”
“她应该很难追的啊!但其实偷偷告诉你啊,听说本科的时候喜欢她的人挺多的,但是她这个人,粗线条,情商不够,把别人都当兄弟呢,像你这么直白的根本没有,所以才……”
杨漾拉着骆祎又开始叽里呱啦地说,骆祎看起来也很感兴趣的样子,颇有一种想相谈到食堂关门的架势。
齐烽抿了抿唇,站起身:“我要去实验室,先走了啊。”
两人还沉浸在讨论中,只有杨漾抽空跟他道了别,骆祎也没转头过来,但是也挥了挥手。
齐烽把盘子放到收残台上,站在那顿了两秒,才挪动脚步。
黎可刚才不是借口遁走,那真是黎孟德的电话,并且她还真说中的,黎孟德让她去实验室找她,没说什么事,但向来以父为纲的黎可还是听话地跑了过去。
“老爸,干啥呢?”黎可趴在门框上,喘着气问黎孟德。
“又跑上来的?四楼都舍不得坐电梯?”黎孟德朝她招手。
黎可蹦跶着跑进去,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俏皮道:“四楼嘛,当锻炼了!”
“锻炼锻炼,也没见你长高!”
“女生长一米六就够了!跟何况我有一米六三呢……”后半句她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以前她觉得自己还不算矮的,但是站在183的沈隽身旁时,她就真的变成了“娇小可人”了。
“163你就满足了!跟沈隽一比你差一大截呢!”
“老爸!你不怕被学生听见!不知道是谁整天担心传出去的!”
“学生都吃饭去了,谁会在?”黎孟德不在乎地笑,像是个得意的小孩子。
“老爸,你又调皮!”
“说正事,我晚上的飞机去日本,一个月,你……和沈隽好好的啊!不许欺负他!”
“我哪有欺负他!”黎可奇了怪了,她老爸怎么会认为是她欺负沈隽?明明她才是被虐的那个好吗?等等……日本……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去看妈妈吗?”
黎孟德继续整理桌上的资料,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有个学术会,还有些老朋友,你妈妈……应该也在。”
“哦,好的。”多年来,父女俩很少提及到她的妈妈,偶尔说起时,也都跟现在这样突然陷入沉默。
黎孟德跟柴菲在黎可高一那年离了婚,柴菲放弃了工作后很快再婚,跟着丈夫移民到了日本,现在夫妻俩都在医院工作,有个快五岁的儿子。
黎可对于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并没有多大喜爱,也不讨厌,但就是喜欢不来。重男轻女是多年遗留下来的恶俗思想,但按理说一般是男方家会比较在意这些,可在他们家偏偏相反,黎家二老对这个孙女万分喜爱,而柴家的那两位,一直没给黎孟德好眼色看过,对黎可也不亲厚。
得知柴菲生了个儿子是她准备高考的时候,高考的压力本就非常大,她整整哭了一个晚上。从前柴菲隔段时间就会给她打电话,可是上了高三后却一两个月才有一次电话,也仅仅是几句嘘寒问暖的客套话,她虽然失落,但还没太多想法。可一想到柴菲是因为有了她外公外婆期待多年的儿子才忽略她这个女儿,她心里的难过突然被放大了几十倍。
柴菲的最后一个电话是她上大学之前打过来的,那一次她对着电话大声喊道:“你不是我妈妈!我只有爸爸,我没有妈妈!我讨厌你!”
最后,她把电话摔了。
黎孟德紧接着给了她一个耳光,那她人生中第一次被人甩耳光,还是被自己的父亲。
看见黎孟德萧索的背影,她才明白,原来他的心里也在流着泪,跟她脸上一样,泪流成河。
“有人敲门,我去开。”
黎可拉开门后没有看见人后便想把门关上,但想到可能是自己开门迟了别人走了,就探身出去看。她的动作有些急,不小心撞上了一堵肉墙,脚下一歪就扑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你没事吧?”
黎可抬头,入眼的是一张略微惊讶的脸,那是齐烽,而出声询问的人是他身边的……沈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