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孟德回到办公室时,黎可一双眼睛红得跟小兔子的似的坐在长椅上,沈隽坐在她身旁玩着手机。(八路中文网)
二人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沈隽刚欺负了黎可一般。
“怎么了?”
黎可怯怯地抬头朝黎孟德看去,小声回答:“没怎么。”
“沈隽欺负你了?”黎孟德把白大褂随意地丢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浓茶。
沈隽闻言转头看她,正对上她还带着潮气的双眼。
“没……他没欺负我。”若是在其他时候黎孟德这么问,黎可一定会把头点得跟捣蒜似的,但此时此刻她心里藏着事,心虚着呢,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黎孟德脸上露出笑容,他这女儿,今天是转性了?
“她脚受伤了,刚帮她上药呢。”沈隽放下手机,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伪造的情况。
黎可晃了晃受伤的右脚,给黎孟德看最好的证明。
“我还以为有多严重,没伤筋动骨的,过两天消肿了你照样能活蹦乱跳。”黎孟德探头看了一眼她红肿的右脚,摆了摆手。
“很痛的!”黎可撅着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黎孟德没看她,无奈地笑着摇头。
“真的很痛的老爸!脚背都磨破一层皮了,肿得跟猪蹄一样!还是卤猪蹄!”
“别找我诉苦啊!”黎孟德食指一点沈隽,笑道:“你老公在旁边,找他去!”
被自家老爸这么调侃,黎可脸上的温度腾地上升了好几十度,一片滚烫。
她搂着沈隽的手臂,将脸颊贴在上面,咬着唇笑:“老公和老爸又不一样!”
“去去去!二十几岁了还朝老爸撒娇!”
“我永远是老爸的小公主,这可是你说的!”
“公主出嫁了,那可是别人家的王后了,让你的国王宠你去!”
“老爸……你肯定是不爱我了!”
“哎,你这姑娘!”黎孟德好气又好笑,上午西校区的事让黎孟德心里很不痛快,回来这边又恰巧碰见实验室出问题,痛骂了一通后他心里的火还是没消完。跟黎可耍了这么几句嘴皮子,阴霾的心情倒是放晴了。
黎可嘿嘿地笑:“老爸,你的气消了?”
“消了消了,不跟这帮熊孩子计较!”
沈隽搀扶着黎可走在落日余晖下的校园小道中,黎孟德嫌黎可走路的速度太慢,而他自己又是个急性子,连连叹了几声后大步朝前走去,很快便将二人落在身后好一段路。
黎可不明白,沈隽却是知道的,黎孟德是给他们留下单独的空间。
沈隽或许是黎孟德教学生涯中唯一没有骂过的学生,然而这次没能幸免,纯粹是黎孟德带入了个人感情。
得知黎孟德回到本部,沈隽急忙赶到办公室向他寻求帮助,黎孟德嘴上说着“好”,却仍旧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的迹象,喝了口茶缓解奔波的劳累后顺口问了他一句“可可呢”。
他们从凤凰回来那天错过了与黎孟德吃饭的机会,之后的日子黎孟德总是北京上海的跑,参加大大小小的研讨会,到了最近几天才闲了下来。
沈隽想起在大连时的那顿晚饭,开口道:“我和可可的婚姻是否可以不故意隐瞒?”
“不是说了等毕业之后的吗?”黎孟德皱眉。
“不是要特地公开宣布,而是不隐瞒,若有人问起的话再作回答。”沈隽简要地说明自己的意思。
“不行!”黎孟德拍桌而起,唇线紧紧地抿着,对上沈隽惊讶的表情时他的浓眉也深深地蹙起,他也想起了大连那次几个老同事说的话,语气软了下来,微微叹了口气,“你看着办吧,但是不能影响到你们两个,这是底线。”
话是这么说,但黎孟德不能在心里完全地说服自己,所以,在实验室时怒火才烧到了沈隽身上。
此刻,他可以将二人甩在身后,无非也是想通了罢。
年轻人的事,还是要自己把握。
“要不要背你?”
她现在走起路来比刚才刚费劲,右脚稍微用一点力,脚上的那根筋就被拉扯得生疼。
他也疼,心疼。
出门前还白皙细嫩的小脚丫子,现在肿成了这般模样,他要是丝毫不动容那才说不过去。
她脚下的步伐迈得很小,每一步仅有正常跨步的一半,黎孟德的身影早消失在了路的那端,以他们俩蜗牛般的速度,回到家时估计黎孟德都补完一觉了。
“可是,这是在学校。”在他开口之前她就有了这个想法,但碍于是在校园里,即使离开学还有近一周的时间,除了部分研究生外校园里几乎没有其他人,可以说得上是荒凉,但……总归还是不好吧,万一被别人看见了呢?
他清楚她在犹豫、坚持什么,可她脚背上的伤痕如此的触目惊心,即使她极力忍耐着让自己不要出声,但还是泄露了吸气声。
“别闹,我背你。”他的动作比语言更加不容拒绝,强势地抓着她的两只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微微躬□去碰她的大腿,“上来。”
她鼻尖一酸,听话地搂住他的脖子,两手相握放在他前胸锁骨的位置,数着他搂着自己大腿的力道向前一扑,便被他牢牢地固定在了背上。
这样一来她原本及膝的裙子向上滑动了一小截,即使里面穿了打底裤,她还是略带尴尬地提醒他:“裙子……”
他反应过来,一手稍微向后挪,三指按在她被的裙摆中央,以防裙子再度上滑。
他稳步朝前走去,身高的优势让他一步能迈很宽,一分钟走的路程跟刚刚三分钟走了一般长。
她把脸侧着贴在他的后颈上,右手握住自己左手的手腕,左手腕正好搭在他左胸的位置,能够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沈老师,你不问……我为什么哭吗?”
从那一吻结束到黎孟德进来,他们一直维持着黎孟德看到的姿势,半句交谈都无,她锁担心的追问更是没有。
他的侧脸浸在红色的夕阳残辉中,紧抿着唇,眉峰蹙起,脸上的神情沉重而复杂。
半晌,他终于开口:“你不说,我不问。”
简简单单六个字令她再度泪如雨下,湿热的液体浸湿了薄薄的一层衣料,打湿了他衬衣的后领。
他手握成拳,用力地攥着,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无声地流着泪,没有作一句解释,他果真如他所承诺那般沉默着。
她若不说,他便不问。
黎可如愿以偿地吃到了黎孟德亲手做的晚餐,沈隽的厨艺再好,终究缺少一种味道:父亲的味道。
过去近十年的日子,同黎可朝夕相处的人是黎孟德,现如今她已嫁作他人妇,成为了泼出去的水,可对黎孟德的思念和爱却只增不减。
早在办公室时黎孟德就发现了黎可红肿的眼睛,两人回来时她脸上更是布满了泪痕,他却半句询问都没,故作不见。
他的女儿他很了解,性子倔就算了,关键是还怪得很!动不动就哭,哄了她半天往往得到的是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
“你们今晚在这住还是回去?”
“回去吧。”黎可没搭腔,沈隽便出声做了决定。
“我要在这里住。”黎可脸上没什么表情,唇角微抿。她一整晚都沉默着,此刻突然出声让两个男人俱是一惊。
黎孟德留下一句“自己整理床”后便进了书房,将这一对一坐一站小夫妻留在客厅里。
“我先把碗再去换床单,你看会儿电视等等。”沈隽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她的回应,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想去揉揉她那颗小脑袋瓜子,手上却跟挂了千斤重的重物一般,一寸都抬不起来。
他收拾好碗筷时,客厅已没有了她的身影,顶上的大灯也已经关掉,只留下了墙上一盏昏黄的壁灯。
贴着卡通画纸的房门半开着,月白的灯光从门缝中钻出来,斜斜地洒在地板上,随着他脚步的移动慢慢地落到他的脚上。
她身上的裙子已经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蓝紫色的圆领t恤,后背的正中印着“fxy”三个字母,看起来大约是学生会的会服。衣服遮到臀部的位置,她没有再穿裤子。
她把整齐叠好的粉色碎花的床单抖开,半跪在床上一点点将床单铺好,每一个角落都理平整。
跟床单相比起来,她的皮肤甚至还要粉嫩上那么几分,他想。
“怎么不等我?”他单腿跪到床上,双手握着她的腰将她拉向自己,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被他搂在怀中,双双倒在刚铺好的床上。
她咬着唇,不去看他。
“脚还痛吗?”他不恼,开口反而更加温柔。
“……不怎么疼了。”他的目光太炙热,她努力地想躲避,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这里没有浴缸,你不要洗澡了,用热毛巾擦一擦。伤口破皮了,若是沾了水,很有可能会发炎的。”
“嗯。”
他扬起唇笑,在她唇角落下一吻,轻柔得像是一片花瓣擦过。
“怎么不穿裤子?”他拿捏着力道拍了她一掌,发出一声脆响,不大不小。
“没找到。”她躲闪开,冲他翻了个白眼,粉嫩的双唇也撅起,不高兴尽显在脸上。
“我还以为,你故意不穿的呢。”
“才不是。”
“我以为……你打算勾引我。”他凑到她耳畔,声音含笑。
放在平时,她必定会反咬回去,可现在……她的思绪混乱得很,像是被弄乱的毛线球,怎么理都理不清。
“我好累,睡觉了,好吗?”她连假笑都强装不起,说这话时声音细如蚊喃,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话毕,他重重地压上她的唇,不用任何技巧地研磨啃咬着,牙齿时不时会磕到她的,发出令人尴尬的声音。他仍旧不放过她,长舌撬开她的牙关,深深地抵到她的喉间,舌尖在她光滑的上颚打着圈。
上颚酥.痒的感觉让她想要退缩,可又狠不下心去咬他,只得攥紧了拳头忍耐着,后背都跟着轻颤。
她渐渐地不再反抗,甚至开始迎合他,软软的小舌去寻找他的,两人交缠在一起,像是在共同演奏一曲柔情万分的乐章。
竟有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滚烫地印在他的手心上。
他吻她的泪水,将那微咸的液体一滴一滴全都卷入口中。他的柔情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了,像是身处云朵之上,柔软得不可思议。
她偏头去寻找他的唇,两只纤细的柔荑捧着他的脖子,同他细细密密地深吻着。
这一刻,黎可忽然觉得十分满足。能遇见沈隽,嫁给他,是何其幸运的事,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身后很快传来沈隽平稳的呼吸声,她却久久不能入睡。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像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吧。
时间一点点地向后推移,脑子里却越来越清醒,半点睡意也无。待到天透出些许光亮时才生出倦意,渐渐睡去。
梦中她回到了青涩的大一时代,青春可爱的短发,齐刘海,脚上是钟爱的帆布鞋。
她在操场上奔跑着,逆着跑道的方向,一圈又一圈,与她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都惊讶地盯着她看,奇怪这个女孩儿怎么逆着奔跑。也有不少捂着嘴偷笑,指着她跟身旁的人说话。
可是很奇怪,这群人中有一个全身灰色衣裤的从来没有向她的方向投来一瞥目光,甚至……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就连身材模样也是模糊不堪。
究竟是谁呢,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梦里,是她认识的人吗?
每个人的面庞都清晰地闪过眼前,有可爱的苹果脸女生,鹅蛋脸的美女……
唯独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像是蒙上了一层烟雾一般,她挥手想要把眼前的雾气挥开,却是徒劳,甚至有更多的烟雾从地上升腾起来,眼前所有的人物景象全都被笼罩在一片灰色当中。
挺拔颀长的身影,干脆利落的短发……她认识的人里,似乎没有这样的人。可又无端地觉得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吹散了厚重的烟雾。
眼前却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高楼大厦矗立在道路两旁,大大小小的广告牌上都印着风格不同的宣传画,无一没有“merrychristmas”的字样。
一下从炙热的夏日,变成了白雪皑皑的圣诞节。
比白雪更刺眼的是道路中间的那点红色,她走近了看,发现那是一个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的小女孩,白色的帽子下露出一小截黑色的头发。一双粉色的手套丢在一旁,而她徒手在雪地里摸索着,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身临其境般的感觉压得黎可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忽然,那个女孩动了一下。头慢慢地转过来,面庞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女孩摘掉帽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像是被雨水冲洗过,波光粼粼地,充满了泪水。
那个女孩子分明是她!
黎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