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贵妃的残兵负隅顽抗了会儿还是被全部拿下了,他们也抓到了狼狈想从狗洞逃出去的齐诚。
柏嫣下令将他们关进牢里,等候发落。
齐环跪着接下她手中的遗诏,颤抖着不停的抚摸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多谢娘娘!”
他深深的朝她叩拜,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不是她,他根本做不到。
而柏嫣也没有躲闪开,心安理得的接下来自大齐新君的大礼。
接下来的事就与她无关了,齐环刚登基,朝中大小事事务都等着他料理。
这些事都该由他自己解决了,她也帮不了。
她还住在昭华殿,身边还是小翠他们。
不过是换了个称呼,于她而言并没有任何变化。
等到他们回到昭华殿,小翠赶忙将门关的死死的,小心的从柜子中捧出那份遗诏。
“娘娘,您这一份遗诏是.......?”
那晚娘娘递出了一份遗诏,叫她千万收好,不能告诉任何人。
她实在不解,偷偷看了才知道竟然是传位于齐诚的遗诏。
柏嫣望着她手中那一份,沉思了一小会,“还是收好吧,说不定以后有用。”
她也不希望有一日会用上,不过是按照裴霖教她的来做。
留下筹码,为自己留下保命之物。
尔旭被封为大将军,掌管着大部分军权。
她很听话的按照他所说的一步步走。
说到齐诚柏嫣转头看向王莱,“他和完颜贵妃还在牢中吗,跟随他们的人呢,都处理完了吗?”
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忍不住东问西问。
王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奴才还在等陛下的命令,陛下还未想好。”
他顿了顿,又犹豫着开口,“那个,若是陛下决定杀了他们,您能不能将齐诚交给奴才处理。”
“嗯?”
柏嫣有些奇怪的歪头,他和齐诚有仇吗,想折磨他?
“他直呼大人名讳!”
王莱突然认真的样子看的柏嫣笑出了声,以前没发现裴霖身边竟然都是些可爱的人。
最初以为王莱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现在看来完全不同。
有时怂的可怜,就怕她和大人把他弄死,办起事来却十分可靠。
经过这些事,她早就全身心的相信在她身边的所有人。
“可以,顺便带上我的一份,替我好好收拾他。”
“是!”
王莱得了首肯,激动的一刻不停的奔向关在牢里的齐诚,等不及叫他瞧瞧什么叫裴大人教出来的奴才。
柏嫣其实也没有想好齐诚该如何处理,还有完颜贵妃。
虽说他们曾经剑拔弩张,不过到底只是因为分为两派罢了,必须斗出了胜负。
可现在胜负已分,胜者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齐环也拿不准,所有晚上还特地来询问她的意见。
两人推来推去,像是踢皮球一样。
一人说你来定,一人说还是陛下好生思量吧。
闹到最后两人都笑开了。
“陛下最近很累吧?”
笑完后,柏嫣随口问候了句。
齐环不在她面前摆架子,也不自称朕,如好友一般。
她确实没有看错人,性子温和也有温和的好处。
“是啊,最近确实忙的很,真是头疼。”
齐环烦恼的捏了捏眉心,做皇帝还真不是他想象中那般清闲的。有太多要做的,也有太多做不得的了。
倒是比以前更束手束脚,凡事更加谨小慎微了。
柏嫣听着也只能点点头,看着他疲惫的样子也岔开了话题,“后宫空缺,陛下什么时候打算找些姐妹进来。”
“怕是这位太后娘娘比她们还年轻些吧。”
柏嫣笑着摆手,齐环收敛了些脸上的笑容,“再说吧。我不想成为像父皇那样皇帝。马上入夏了,今年的旱灾都够忙上一阵子的了,我是真没这个闲心了。”
齐环隔着日子就往她这来,坐上一阵子聊聊天。
得空了喜贵人也会来看看她,两人一坐就是一整的下午,好似有说不完的话,用以打发时间。
“听闻姐姐那日还帮了陛下一把,姐姐真是聪慧。”
刚听说的时候,她也是捏了把汗,幸好喜姐姐应变能力好,军中又有尔旭坐镇,才没让齐诚他们翻了盘。
“确实是吓了我一跳,妹妹可真是,半分风声也未透露。”
喜贵人嗔怪的拍了下她的手,她竟然一直不知道眼前人存了这样的心思,还胆子这么大,做到这份上。
现在听她说了前因后果,她后怕的直拍胸口。
就差一点,她们就不能坐在这安然的聊天了,当真是步步惊心。
“灵儿真是长大了,个子都快赶上我了。”
“妹妹又胡说,赶上你还得几年呢。不过啊灵儿真是大了现在懂事了许多,之前还惦记着妹妹曾经救过她一命。那时候真是太吓人了,”喜贵人感叹着喝了口茶,“那位怎么就能丧生于火海中呢。”
那时候大家都很诧异,裴大人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加上从朝露寺回来后的传闻,她总觉着哪里不太对。
柏嫣笑而不语,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在外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了。
小翠和王莱,包括见香,香月他们都小心的不在她面前提起他。
搭茬的字都不会提起,就怕惹的她伤心,可她没那么容易难过了。
白日里见见喜姐姐,和灵儿玩上一阵子,打发时间。晚上齐环还会在这坐坐,讨杯茶喝。
可当夜深人静,房内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她还是免不了想起他。
从他离开也快有一个月了,她日日都在期盼着明日能收到他写的信。
就算两人不能现在见面,他醒来后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她的。
或许就在明天吧,她总是这么想。
躺下去后,她仿佛闻到空气中带来熟悉好闻的气息,一睁开眼身边竟然躺着他。
“裴,裴霖?”
他怎么会在这,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里里外外也无人发现。
柏嫣瞪大眼睛惊呼了一声,赶紧四下看了看确定是自己的昭华殿,外头也没有外人,才伸手轻轻的推了推身边人。
可他没有任何反应,口中慢慢溢出鲜血,那么多那么快,像那日在马车上一样。
他就这样平躺着,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也染红了她的床单,她的裙角。
柏嫣张了张口,想尖叫却发现自己竟然无力发出一点声音。
鲜血顺着她的裙角向上,一点点的慢慢往上爬。
爬上她的腰间,胸口,脖子,直到手指尖上都是黏腻的鲜血,血腥气荡漾开,直冲鼻尖。
他安静的躺着停止了呼吸。
“啊!”
柏嫣猛的惊醒,一下子支起身子,捂着心口剧烈的喘息。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听到声音后小翠推门跑了进来,扶住她,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柏嫣慌忙转头,床上没有他的身影,也干干净净的没有鲜血的痕迹。
她四下张望着,确实是自己的昭华殿。
是梦啊。
可是梦中的场面那么真实,她能真切的感觉到手指缝中的鲜血,一滴滴的落下。
也能清楚的闻到血腥气,他苍白的脸和白色皮肤下清晰可见的血管。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不断的往下掉。
都说心灵感应,会不会是他出了什么事,她才能感受到这么真实梦。
不会他真的,真的........
想到这她又拼命的摇头,不会的,肯定不会的。有宋渊明在不会让他出事的。
柏嫣抚了把披散的长发,将被泪水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缓缓开口,“小翠,我想去拜佛。”
“拜佛?娘娘为什么突然想拜佛了啊,这周围最近的寺庙应当是九阳山那个了。不过现在天热,九阳山出了名的难爬,要不等凉快些再去?”
柏嫣摇了摇头,难爬?那就更好了,佛祖看到她的诚心会保佑她的裴霖平安无事的吧。
瞧着她坚定的样子,和一早失魂落魄的做了噩梦,小翠就猜到了所为何事,多半又是与裴大人有关。
她也不再劝阻,扶她起来梳洗。
喜贵人听说她要去,也非要陪着一起。若不是齐环走不开,他也想要一起去。
柏嫣有些哭笑不得,他们这几人怎么越发黏她了,牛皮糖一般甩不掉。
她出门身边就带了小翠一人,喜姐姐也就带了一个婢女。
柏嫣头一次出门的时候带上面纱。
他不在,她不敢。
天气果然炎热的叫人心烦,还没走到半山腰,柏嫣已经热的满脸通红了。
面纱带着像是蒸桑拿一般,她额头上的汗珠不停的滚落,可脚上却没有停下脚步。
八百一十节台阶,青色的台阶修在陡峭的山上。
这也是这个寺庙为什么香火一直不太旺的原因。
很少有人能真的走上来。
大家只是想好不付出的在佛像前跪跪罢了,能成更好,不能成就不能成吧。
在这乱世中,信佛并没有什么作用。
“妹妹要不休息下再走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见她一副准备一口气爬上去的样子,喜贵人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她累的已经快喘不上气了。
她纳闷的想,以前也没见她这么信佛,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了。
柏嫣抬头望着不见头的石阶,摇了下头,“姐姐在这歇歇脚吧,我先上前,在上面等你们。”
她心烦意乱,不如身体累些,不要乱想。
柏嫣不做停留,直直的向上爬。
山间只剩下一个白色的身影,不停的向上,都不曾停下喘口气。
身后的喜贵人不解的叹了口气,“这是怎么了,图什么?”
小翠无法解释,只得跟上她的脚步,陪着她一起。
柏嫣垂着头望着脚下的石阶,许是山上的和尚们经常上下,台阶的中央被磨的蹭亮,有些滑。
她一边走着,一边不知道为什么想哭。
许是真的很累,从未这么累过,委屈的想叫他抱抱。
许是所有的事情安定了下来,后宫也回到了最初的平静,她却再也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
她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和裴霖,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目标。
原来的两点一线变成两点,她再也没敢去看栖无宫那一摊废墟。
听说要重建了,也肯定回不到原先的模样。
少了殿中的人,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曾经一直觉得情爱对于人的一生来说不过是个过路站,有幸寻得相爱之人,普普通通的度过一生便是最好。
没有幸也无所谓,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潇洒。
也曾在看那些小说的时候,嫌弃过那些恋爱脑的女主。怎么的就要死要活的,怎么就非他不可了呢。
可先她成为了她们,真正到了自己身上她才无法说出那些风凉话来。
第一次坠入爱河,便一次性让她体会到什么到了什么叫痛彻心扉。
走上高高的台阶,柏嫣喘着气平复自己。
心脏因为剧烈运动而快速的跳动着,透过白纱她望着远处。
这里的看着和朝露寺不太一样,但布局大体相仿。她没有去过太多寺庙,可能所有寺庙都差不多吧。
想到这里,她抬步往里走。
跪在佛像前,她认真的闭上眼睛,祈祷他平平安安的解完毒,自己能快些见到他。
佛像前长跪不起,必是有所求。
这句话她现在才真切的理解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落在身后的喜贵人赶上了她,一进来见到的便是她直挺着腰杆,双手合十,虔诚的闭着眼睛。
她叹了口气,到底没问什么,问了她也不会说,还是闭嘴了。
这一跪从正午跪到了太阳西斜,小翠安静的跪在她身后,似乎也在祈求些什么。
两人难得安静的脸上没有半分笑容。
门外的主持经过了数次,频频侧头望着里面的两人,叹了口气实在忍不住走了进来。
“阿弥陀佛,施主快起来吧,这么跪下去身子受不住。”
瞧着是个纤细的小姑娘,怎么就这么倔,跪这么久。
听到陌生的声音,柏嫣才睁开眼,微微颔首,“多谢师傅,我还是想再拜拜。”
“施主若是心中郁结,若是不嫌弃可同贫道一叙。”
“不必了,多谢师傅。”
她不知道该诉说什么,也没什么郁结,不过是担心,想讨个好运罢了。
时间差不多了,柏嫣站起身来,腿跪的有些发软发麻,难以站立。
身边的小翠心疼的扶了下她的胳膊,小声的唤她,“娘娘?”
柏嫣摇了摇手,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长大了,没那么娇气了。
瞧着她们一行人离开,主持犹豫了下还是摇出了手中的签子。
签子从桌边掉落到地上,翻了个面又弹起翻到了正面。
他不用俯身,便能瞧出这是及其凶险的下下签。
几乎毫无生还之力。
他不知道那位女施主求了些什么,所以无法解释这个签字是何意。
联想到她们离开的背影,主持摇了摇头,叹息着念了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