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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半,最炙热的时刻已经过去,但档案室里还是被余晖烤的有些闷躁,展锋干脆打开了两侧的窗户。这一带算是城郊,空气清新,一开窗就是流动的风,窗帘在他们身侧轻轻晃动。
两个人分别站在“警队特殊人才死亡档案”柜的两边,各自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资料。沈衍目光专注,书架的缝隙在他脸上落下一道道栅格般的阴影,光线被窗帘卷的翻动曲折,他的侧脸也显得忽明忽暗。
“怎么样,找到你想要的了吗?”展锋的声音隔着厚重的书架传来,竟然还异常的清晰。
沈衍抬头,发现展锋伸手拨开了一行书册,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隔着书架交汇,他摇了摇头道:“没有,看到这些名字,都觉得挺陌生的。不知道是我想错了方向,还是忘得太彻底。”
展锋从另一侧绕了过来,手里头还拿着一本旧档案,斜倚在书架边上看着他问:“这件事儿得从头理,先说说你为什么,认为自己的家人和警队的特殊人才有关?”
沈衍蹙眉道:“只是一种感觉,记得我在海边说的话吗?”
展锋想了想,点点头道:“你是说你从没真正跟进过案子那件事儿?”
“其实在那次催眠之后,我除了脑子里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还多了一点小毛病。”沈衍深深的吸了口气,指尖缓缓摩挲着书脊的斑驳,“我发现自己没办法到犯罪现场去。”
展锋挑眉,眸中微诧,却没开口打断,而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沈衍向窗边走去,阳光落在他年轻英俊的脸上,折射出几分怅然和迷茫:“不是畏惧血光和杀戮,而是从心理上的排斥,不仅如此,对警方也是一样。曾经有一度我觉得自己病了,一方面我对犯罪心理学有着难以描述的热情,我乐意于用自己的专业为警方提供线索,参与案件的侦破。可另一方面,我又对警方和现场充满了排斥,最严重的时候,单是闻到那种气息,我都会觉得难以忍耐。”
说完之后,他转过一点侧脸,唇角微勾,笑的有些自嘲:“矛盾的一塌糊涂,对吧?”
展锋说:“如果只是这样听,确实很像你在那场催眠里受到了某些刺激,引发的心理问题,看过医生吗?”
沈衍好笑的瞥了他一眼:“我有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的证件,水平马马虎虎,应该可以自医了。”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也是目前国内的最高等级,迄今为止,还没有拿到过一等。
以沈衍这个年纪来说,这种资历算是十分的了不起了。
“结果呢?”展锋刚取了支烟出来,一抬头就看到墙上贴的硕大的“严禁烟火”,只能无奈的又塞了回去。
“没什么结果,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但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种情况也算是狩猎式反应的一种,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排斥某样东西,越是情感浓烈,关联就应该越是紧密。”沈衍耸了耸肩,伸手从他手里把那根烟拿了过来,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口点燃了,“所以偶尔会胡思乱想,猜测我家里的人会不会也是犯罪心理学的从业者,不过我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所以还好,不算失望。”
虽然话这样说,但他刚才两个多小时站的一动不动,说是一点儿期待都没有,也是假话。
展锋抬手将窗户整扇推开,挤到了沈衍旁边来,也在窗外点了支烟,扭头看着他说:“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人,省厅做照片修复的,我回去的时候他刚好休假。电话里和他说了这件事,他愿意帮忙,说回头把照片先借他看看。”
两个人都是宽肩窄腰大长腿,只是展锋比沈衍要更精壮也更高大,就算是两个更瘦的人挤在这个窗台前,位置也不富裕,何况是他们两个人,现在几乎是肩贴着肩了。沈衍一抬头就能对上他的沉黑的眼眸,本来这样的凝视会有些尴尬,但还好两人手中的烟头弥散着白雾,缭绕晕染在空中散开,似乎也凭空打消了几分怪异。
“我就不和你说谢谢了,说多了也显得矫情,晚上请你吃饭吧。”沈衍在窗台边弹了弹烟灰,他连手指的轮廓都透着一股斯文的书卷味道,与展锋骨节分明的感觉不同,沈衍的手,看起来就像是钢琴家的手,“不过事先说好,别让我选地方,q市到现在我也不熟。你让我挑的话,我大概只能带你吃食堂了。”
展锋:“不急,饿了再说,你会做饭吗?买点菜回去弄也行。”
沈衍:“回哪儿去弄?”
“当然是你住的地方了,我在q市住警队的宿舍,怎么开火。”展锋毫不客气的瞟了他一眼,又笑着搭上他肩膀问:“会做饭吧?”
沈衍晃了晃手中的烟:“你猜呢?”
展锋吹了声口哨,眼睛放光:“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
沈衍:“……我不是说了让你猜么。”
“老吃外头的饭菜也没意思,回趟省里天天被他们拉着下馆子,吃腻了。”展锋丝毫没打算询问他的意见,自己已经开始定计划了,“清淡点儿就行,一会儿去超市看看,你好像不怎么吃辣?”
沈衍哭笑不得,正想问他哪儿来这么多事,就听到身后又一声惊叫:“哎呀,你们怎么在这儿抽烟了!”
回头一看,齐悦大惊失色的脸就在他们后方,他们俩自知理亏,连忙碾灭了烟头开始道歉:“不好意思,我们想开着窗户抽一支,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被抓了个现行。”
齐悦看了看他们抽烟的位置,又听他们“认罪”态度也算良好,倒不好说太多追责的话了:“算了……那个,下次的时候别抽烟了,被发现的话要受处分的。你们找到需要的东西了吗?这儿的档案我都看过了,要不你们说说,我帮你们找?”
沈衍想到了王闵曾说过,齐悦的记性很好,几乎把档案馆的文件都印在了脑子里。他心里一动,抬眸看着齐悦说:“那你有没有见过类似这样的档案,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从事的都是与警队相关的工作,也许还牵扯到犯罪心理学,死亡时间大约是六年前的?”
齐悦眨了眨眼眸,低着头认真想了好一会儿,目光有些迷茫困惑:“好像没有和你说的类似的状况,这样吧,我帮你留意一下,如果想起来什么线索,我就第一时间告诉你。”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沈衍还是笑了笑,点头道:“给你添麻烦,那我就先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