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芋哥儿把线最后打了个结,用剪刀绞断线头,随手把针线筐放到一旁,将刚缝好的衣裳递给杨大川。
“嘿,这是给我的啊?”还以为又是两孩子的呢,杨大川颇有些惊喜的接过衣裳,针脚很细密,靛蓝色的棉袄,是现下的一般样式,并不花俏。
“这是咱家自己种的棉花吧?”杨大川兴冲冲地脱下外衣,把这件新的棉袄给换上,东摸摸西摸摸的,还挺舒服。
“里面的棉花是咱们家地里种的,外边的这布料还是当初你买的那些。”芋哥儿也站了起来,让当家的转着圈的活动活动,一会儿让他抬肩膀、一会儿让他伸胳膊。
“胳膊这儿紧不?还要不要改?”
“后背肩膀上估摸还得动几针。”
“成,我再改改,过年正好能穿上。”
“你跟阿嬷做了吗,可别紧着我一个儿。”杨大川依依不舍的把衣服脱下来,递给芋哥儿:“我这衣柜里还有好几件呢,这两年都没瞧见你跟阿嬷穿新的。”
“放心吧,我跟阿嬷都有呢,不会冷着自己的。”这两年虽然村里腾出地来种棉花了,但是种的不多,到镇上换的新棉布也没多少,他们家素来是紧着两孩子,然后是大人轮换着做新衣裳的。
他们家原先买的布料倒是还剩很多,但是一瞧就知道不是现下新打的棉布,所以家里穿在外边的衣裳到时跟村里差不离,浆洗的色儿都掉了,但是贴身的衣料可是每年都做上两身新的。
“咱们开春多种些棉花吧!”杨大川爱不释手地又摸了一把新棉袄,“我瞧着咱们这新收回来的棉花又大又白,可比以前的好多了。”
他们家今年收了将近二十斤的棉花,打了一床厚被子,给家里爷三做了一身棉袄后,就没有多余的了。
不过这上了骨肥种出来的新棉花的确是舒服,即便家里没烧上炕的时候,单盖一张新打的棉被,沈阿嬷晚上也不觉着冷了,家里两小子更是能指着这身棉袄出外到处蹦跶。
“那也成,不过田地够不够分啊,咱家还得种豆子啥的其它杂粮。”芋哥儿有点发愁,家里就这么点儿地,如今一年也就那么半多年时间耕种,又要种水稻口粮,又要种棉花豆子,到时还得上税抵徭役,这扣扣搜搜的估摸怕是不够分,忍不住叹道:“唉!要是自家在大湾村上的地还在就好了。”
“即便是在,咱们也种不了。”杨大川对于芋哥儿的话不以为意,“好年景的时候尚且不好照看,更不用说现在了。”又嘿嘿笑了两声,“如今要是咱家田地太多,估摸又得被眼红了。”
“那可不,到时又有大姑娘看上你了。”芋哥儿看着杨大川的样子,忍不住恼道:“你出外边的时候可得当心点,要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上回杨大川到安平县城卖山茶油,他一向是个手头松泛的,瞧见西南人手上有啥好东西,只要自个儿身上有米粮能换,他就统统给换了回来。
西南来的大姑娘小哥儿们的性子也是极开朗的,瞧着杨大川长得好,出手又大方,瞧着也不像是成了家的人,有几个甚至还想把他拉到寨里做他们的西南女婿。跟他同行的人回来当笑话学给村里人听,恼的芋哥儿三天没搭理杨大川。
“嘿嘿,他们不是没你眼光好嘛,早就把我给定下来了。”杨大川历来是个没脸没皮的,自吹自擂的也很是高兴。
真是个脸皮子比锅底还厚的,芋哥儿没好气的踹了自个当家一脚,“今儿大林上门是啥事儿啊?瞧着还挺心焦的?”
“嗨,还不是五叔出门帮人盘火炕的事儿,这都出门十来天了,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也没个音信啥的,家里头的人不放心,这两日缠着村长要召集村里人手出外边寻他们呢。”
“这外边雪大的能把人给埋了,上哪儿寻去?”芋哥儿把手里的针线筐往旁边一搁,不高兴道:“你们出去有个啥事儿这算谁的,难不成还得再搭上几人?”
“这不是还没决定吗,也不一定要我去。”杨大川厚着脸皮挨近了芋哥儿安慰说,“说不定过两天,不要人出去寻,他们就能回来了。”
“那样最好不过!”芋哥儿也不是不希望村里人好,但是他也不想这大雪天的自个当家的出外边去,又是风啊雪啊的不说,听说外边现在找不到食儿下山来的野兽也不少。
想了又想,芋哥儿忍不住又说,“你可不许答应啊!没几天就过年了,咱家安生的过日子,要是他们找上你了,就说我不舒服,你不好出门!”
“大年根底下的,可别瞎说自个儿。”杨大川窝心的笑了笑,一把环住芋哥儿,知道他是替自己担心,“要是他们真找上咱家的话,我到时就推了!”
转眼就到了小年夜这天,一大早,杨大川一家就开始打扫屋子,连壮壮跟安安两人都分到两个小扫把,听着沈阿嬷的指挥,要把家里扫干净。
“大川,房梁上你也得扫一扫,上边的浮沉跟蛛网多着呢!”平日里芋哥儿跟沈阿嬷不少收拾,家里很干净,但是屋顶房梁上面的平常打扫很麻烦,这会子就需要仔细清扫了。
杨大川头戴草帽,口罩,将自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唯恐上边的灰尘给掉进眼里。手里还拿着自制的长扫把,其实就是长竹竿一头绑着稻草,专门用来清扫房梁上的灰尘蜘蛛网的,正听着芋哥儿的指挥,指哪打哪。
壮壮是个不安分的,不管自个看没看到蛛网,一个劲儿的瞎指挥,“爹,那边,那边,那里脏,过来一点!”
“这里,这里也脏!”安安也不甘落后,挥着小扫把指着地面让自家阿爹扫。
“你两滚蛋,就知道添乱!”两孩子围着杨大川团团转,还一个劲儿的哇哇叫,真是让人头疼,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往哪扫了。
“你两把簸箕拿进来,把这地面上的灰铲干净!”芋哥儿也觉着家里这两个不干活儿尽碍事儿,把他们都给打发了出去。
“咱家外边走廊上的屋檐,前些日子我瞧着被雨水泡的有些发了,明年要是不记得换的话,估摸得长木耳了!”芋哥儿扶着后面的长竹竿,有些担心这一不小心就得把家里的物什给碰倒了。
“那你可得多提醒我,明年记得把刷过桐油的柱子给换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年的雨都有些奇怪,虽然不再下前几年会让人生病的雨,但是放在外边竹制木制的家什总是会坏的比较快。
像他们家建的这房子,当初用的可都是实打实的好木料,但这两年杨大川换下来的也不少,尤其是瓦梁,都换了好几根了。
芋哥儿扑呲一声笑了出来,“换下来的木梁说不定到时还能跟老山叔换一两斤蘑菇吃。”
老山叔以前经常上山,也爱吃山里出产的野物菌子啥的,不过这两年上山机会少,可把他给馋坏了,在村里到处寻摸这长菌子的朽木。
别说,也不知道老山叔咋个折腾的,还真让他给种出来了,他家里如今单独劈了一间屋子种蘑菇,村里也有不少人拿着白米上他们家换来吃。上回杨大川家收拾旧房子的房梁就发现了两根长木耳的修木,拿给老山叔就换上了两斤蘑菇回来。
“咱家里还有吗,你这一提,我都想吃了!”杨大川想到蘑菇的鲜味,哧溜一声咽了口口水。
芋哥儿笑他,“你可真出息,比你两儿子还不如呢!”
“汪汪汪!”趴在窝里不动弹的两只大狗忽然就叫了起来,紧接着外边就传来了拍门声,“家里头有人没,开开门?”
芋哥儿皱了皱眉:“这谁的声音啊,瞧着不像是与咱家常往来的?”
沈阿嬷正好在外边抱柴火,顺手就把门给开了,只见许大壮满身满雪的奔了进来,“大川,五叔他们在外边道上回不来了,咱们村里得去几个人接一下。”
杨大川两口子赶紧把他给迎进了屋里,听到这话也吃了一惊,这两天他们家都没出门,还不知道村里五叔那伙子人竟然还没回来。
“会不会是外边雪太大了,他们在其它村里绊住脚了?”
“嗨,原先大伙儿都这么认为,刚刚吕老三回到村里,说是他们被绊倒在村道上,就他一人赶回了村里,让村里出人去救呢。”许大壮如今也是一脸后悔,前些日子五叔托人回来说外边的活计太多,让村里再去一伙人。
瞧着外边的米粮好挣,他们村有不少人家都心动了,纷纷收拾东西就跟着一块儿去了,如今外边干活的可是有三十来个当家汉子。许大壮过完年就准备接老村长的班,这会子正是预备村长,他不得不操起这份心。
“大山也在里边呢!”许大壮也知道,谁都不乐意这个时候出门,不得不提醒了这么一句。
“他们被绊倒在哪儿呢?”芋哥儿瞧见自家当家一脸为难的样子,主动开口问道。
“在五里坳上。”那是他们村通往外边的一条捷径小路,已经很久没有人走了,又窄又小,并不好过人。
“唉,这不是添乱吗!”沈阿嬷叹了一口气,他是知道那儿的,路那么小,两边都是山,一不注意就得落雪下来,咋就走了那么一条路。
“唉!”许大壮也无奈的叹了口气,“都赶着回来过节呢!”
“成,待会儿让大川收拾收拾就出门跟你们一起去。”说道这个份上了,芋哥儿一口应了下来,三十来条人命呢,他也不敢多耽搁。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