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当天正午,天光灿然,人间的新婚礼乐盈满整条街道,一对新人踩着哔哔叭叭的爆竹声步入人满为患的喜堂。
等新人拜堂完毕,婚礼筵席便开始款待来宾。
截至目前为止,一切都很平静,正常。
“坏妖精,什么时候我们也举办喜宴,一定要比这更热闹。”陆凌桃红上颊,纯澈的双眸被满目通红映衬得喜气洋洋。
小道士通过话本知晓,婚嫁之事对于女子来说极为至关重要,曾经师弟为茯苓准备的婚礼十分仓促,还天公不作美,堪称史上最惨婚礼。
现如今轮到他……
他想,那他一定要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让这只坏妖精穿上最华艳的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嫁给他!
可惜,他如今是个穷道士,兜比脸还干净的那种,别说聘礼,就连来参加喜宴的份子钱,富商都体贴的帮他抹掉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陆凌深以为然。
但从即日起,他一定好好攒钱,争取一年抱俩,啊不是,争取一年攒够老婆本!
而他和茯苓被安置在贵宾位上,身旁都是淮南的富商贵胄,其中不乏年岁大的老人家。隐约听到陆凌想要举办喜宴,转头看向小道士,手抚苍白髯须,“道长倒是有一腔雄心壮志。”
陆凌颔首。
事关媳妇儿,他是认真的!
老人家笑呵呵的说:“那不如随同那对新人去洞房沾沾福气,再抓一把莲子桂圆送给自己夫人,传递喜气,想必是极好的。”
洞房里的莲子桂圆,寓有富贵团圆,早生贵子之意,若是抓上一把送给茯苓,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也会朝暮长相依,白首不相离?
陆凌纯澈的眼眸一亮,这真是个好主意,他之前怎么没有想到?
他转头看向茯苓,低声说:“坏妖精,你等我,我去去就回。”
小道士兴致上头,茯苓拦不住他,便看着青衣身影消失拐角处。
兴许表现的再怎么沉稳持重,本质上陆凌还是个十八岁少年吧?
茯苓笑着摇头,举箸夹菜。
她身旁是尘世喧嚣,鼎沸人声,觥筹交错,主宾皆欢。
然而不速之客却在这时来了。
“啪!”
一张烫金请柬宛如离弦之箭从外面激射而入。
正中喜堂墙面上的那张“囍”字上。
薄薄的请柬,入木三分,足以可见来者实力浑厚,非同寻常。
突逢变故,众人一惊,纷纷朝外看去。
只听一道声音先从外面传来。
“淮南王府晏流溪,特此前来——”
“贺新婚。”
分明是暑气逼人的夏日,但当那少年开口之际,大家心中都不由生出一股沁凉。
紧接着,一尊长身似玉的煞神从门外一步踏入喜堂。
身穿素白衣衫的少年,束发也是一条雪色绸带,纵观其相,冰雪之资,皎皎似月。
唯有那双深黑的星瞳,黑不见底,深不可测。
他一眼便穿过千百人,看向众人之间的茯苓。
眼瞳微凝,嗓音干净冰凉,接着道。
“迎新娘。”
卧槽。
众人大惊。
抢亲的来了???
不过少顷,大家发现他们想错了,人家晏世子确实是抢新娘,但抢的不是这场婚宴的新娘,而是另有其人。
晏秋眸中滚动着某种极其浓烈的情绪,此时此刻无人知晓他心中所想,最终少年朝着茯苓伸出手,就像他们成亲那日那样。
他长睫微垂,语气柔和。
“过来。”
好像只要她过去,那他们之间的一切恩怨便会荡然无存。
茯苓手里执着一个青铜樽,漫不经心酌着酒,对他视若无睹。
晏秋在整个淮南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数月前他断了双腿的事,因为淮南王府遍寻名医的行为,大家也都心中有数,不料数月不见,少年公子那双废掉的腿竟然奇异的恢复了。
而今天他又不知怎地像尊煞神一样突然杀至,富商老爷刚准备过去打圆场,却在看到晏秋动作的时候,脚下顿时一个急刹车。
整个贵宾都是一堆老头老太,唯独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富商看向坐在贵宾席上的茯苓,心中犯起了嘀咕,这不是陆道长的夫人吗,怎么……好像和晏世子交情匪浅?
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晏世子,您是来贺新婚的是吗?来来来,快坐。”
有人出声打了个圆场,企图暂时息事宁人。
结果晏秋当真一点面子都不给,拍手让门外的部下进来放下礼盒。
他淡冷的说:“贺礼在此,这场筵席流溪便不参加了,今日前来,只为带走我的新婚妻子,还望诸位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别怪我下手没个轻重,伤及无辜。”
此言一出,全场终于鸦雀无声,众人心中一边讶异于世子不知何时成婚了,一边把目光放在贵宾席上的茯苓身上。
如今无人胆敢阻他。
晏秋也再度把目光放在茯苓身上。
“过来。”他轻声道:“别逼我动手。”
“动手?”茯苓终于放下青铜樽,抬眼看向少年,不禁莞尔一笑,“怎么,我的奴隶终于打算以下犯上,要对自己亲爱的主人动手了吗?”
她这句话正正好好踩在晏秋痛点上。
自被她背叛以后,晏秋此生最恨的便是为她当牛做马的那段时光,将自己的尊严与脸面放在她脚下随意践踏。
茯苓只感觉冷风拂面,少年一个移形换影,一步便从门外走到她身前,手指像是冰钳一样抬起她的下颔。
他贴近她薄嫩的脸皮,一股阴寒入骨的凉气逼近过来。
少年眯起双眼,唇瓣嫣红,字句染血,“我的夫人,看来你还没有认清现实,流溪便受累点,亲自告诉你,到底谁才是主人。”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茯苓有些讶异,“你修了邪功?”
晏秋面色一变。
却没有把心思放在茯苓的话上。
而是——
从他这个角度,恰好可以清楚看到女子锁骨上绽放的猩红痕迹,像是某只不要命的野狗,放肆地在本该属于他的领地上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