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不清上面晃动的人影到底在干嘛,但是从桅桿上不断掉下来的身影,和那飘洒而下的血花,让凌清羽的心提得高高。
程嘉看了眼甲板,再看了眼桅桿,甲板上谢家的人数虽然佔了绝对优势,但是就是攻不进凌家的五人一阵,那五人一阵一旦有人伤亡,就必然有另外的人补上,形成一个大阵,背背相护,刀光如网,在人数偏少的时候硬是一步步的将敌人斩杀佔了上风。
下面是没有什幺悬念,程嘉不觉又看向了桅桿,这场战斗,凌家所有的人都是各司其职,甲板上连抬头观望的都没有,他们是对燕三太有信心了,还是说,燕三必须得挡下那些花里胡哨的苗人?
程嘉的视线再度往下看去,却见那角落的舱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缝,有人偷偷从里面钻了出来,对着甲板上王之的护卫打了个手势。程嘉的眼瞳顿时一缩,本能反应一样的立起身子将凌清羽压向了墙壁。
利刃刺进身体的刺痛让程嘉痛呼出声,谢三郎怒吼一声扑了过来,而另外一个已经贴身靠近的小厮手中的短剑也闪动着寒光刺了过来。
王之侧身对着小厮撞了过去,将小厮撞到在地,小厮手中的短剑将他大腿割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影十三撞门进来,那小厮刚欲爬起就被他一剑钉在了地上,而另外一个小厮也被谢三郎一刀劈翻。
「十三!下面!」凌清羽叫了一声,甲板上因为王家护卫和小厮的反水,有一个角已经乱了起来。
「我去。」苏姆在外面应了一声,飞身掠了下去。
「书案,你家公子被他们伤了!」苏姆对还在抓毒物的程嘉的小厮叫了一声,然后扑向了已经砍翻了几个兵士的王家小厮。
「什幺!?敢伤我家公子!要你死要你死!」书案踩死了只蜈蚣,捡了把刀砍向了另外一个王家小厮。然后问道:「我家公子没死吧?」
「程嘉!」凌清羽抱住了软倒在自己身上的程嘉,低头一看,他小腹上插了把明晃晃的短剑。
程嘉痛得直哆嗦,但是仍然笑道:「嘉…这也算…对你…有…救命…之恩了…」
「三郎!去带石方上来!」凌清羽抬头叫道,然后对程嘉道:「放心,不是要害,不会有事的。」
下面舱房的惨叫声混乱的跑动,让燕三的神智顿时清醒,下坠的身体在空中扭转,脚尖在桅绳上一勾,从桅桿的另外一边弹了回去。
大鬼一掌击在燕三身上,明明见他眼神已经散乱掉了下去,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又从后面袭击过来,但是自己招式已经用老再无法躲避,恨声道:「燕三,今日你杀我们十八鬼,日后我南疆九十九众必取你性命!」
「那你也先死了再说。」收割了大鬼的性命,燕三淡淡的道,然后用仅余的力气掠向了主舱。
「放心,这对我石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将人放倒在软榻上,石方道。
「清羽?」凌清羽刚鬆一口气,就听得门外传来燕三焦急的唤声。
「我没事!」凌清羽边答边回头,就见燕三满身是血的从外面跌跌撞撞借了门框的力窜了进来。
凌清羽急走上去,接住了他的身子,慌道:「燕三!」
「你没事?」燕三微笑着确认了她没事,便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
「天啊!你为什幺又把自己弄成这样!」石方叫一声,先塞了颗药丸让燕三强行嚥了下去,又让小徒弟去给王之包扎,然后对程嘉道:「你先忍下啊,你死不了,那个只怕就要死了。」也塞了颗药给他,然后跟着凌清羽到了内室,将燕三的衣衫撕开。
程嘉微微撑起了身子,从开着的门口,可以见到那人身上狰狞的伤口,以及那潺潺而流出的黑色的血液。
南疆十八鬼,他一个人干掉了?原来他就是这样搏命的。所以她才那幺看重他!程嘉往后躺倒,只觉伤口剧痛起来。
「老大,他们想逃啊!」
「将连击弩推上去,击烂他们的船!」陈亮斩杀了一个敌人,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血水,吼道。
船上的谢家士兵在溃退,谢家的船也在掉头。
将连击弩再度推了出来,兵士们没有瞄準的,直接将巨箭对着对方的船体射了过去。
「快退!快退!」谢三爷脸上带着狰狞的叫道。如若再不退,只怕自己的这些人就要被杀光了!什幺最难缠的南疆十八鬼!武林人士果然不能相信。
「三爷,我们还有人没有退回来。」
「管那幺多,快退!」
彭彭彭!几声巨响,巨大的钢箭射进了下面的船体。
谢家的船和风神号是交接在一起,现在同时后退反而自己挡了自己的路,左右相撞却是无法退出去,而风神号上无差别的钢箭越来越多的射了过来,有几支射中了同一个位置,便穿出了一个大洞。
「三爷!下面漏水了!」
「三爷,船顶不住了!」
谢三爷绝望的看着那被射得千疮百孔的船体,忽然想起了大哥所说,我们为何一定要为王家卖命?我们在广州已经是一方豪族,就算不出海,收益也足够我们起事。
就为了这艘船,这见鬼的风神号!
船上所有的钢箭都已经发射完,陈亮和士兵们站在船铉边上,看着那三艘谢家的船摇摇晃晃的边走边沉。
刀尖滴着血,身上的轻甲也已经破烂,夕阳金黄色的阳光在身上晕出了一层光环。
张统领看着那些血战了两个时辰的人,将腰刀一甩,心里也带上了自豪,我,张诚,今日也算是当当正正的战斗过了!
从舱下跑出了好些个少年,手里提着大箱子,给伤员包扎上药。
「这些是?」张统领指着少年问道,在战斗中他就发现了,一旦有重伤的,就会送往下舱。
「石大夫的徒弟们,放心,他们的医术比一般医生好多了。」陈亮带着忧色的望向了主舱,道:「不过石大夫不在,只怕那上面有人重伤了。」
「别碰那些人!他们身上有毒!」一个少年叫道,然后让人躲开那十八具尸体。
「南疆十八鬼!」书案转头问苏姆道:「那燕三还是人嘛?」
「不是伤的问题!他这一身,中了几十种毒,这要我怎幺解?」石方叫道,眼睛也有些发红。
「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凌清羽双目已经通红,吼道。
见石方带了悲慼的摇了摇头,凌清羽坐到床边,将燕三扶了起来,道:「你没法子,我有。」
「你能有什幺法子!」石方声音落了下去,见凌清羽拿起燕三手中的短剑,对着自己手腕就是一割,然后将手腕凑到了他的嘴边。
「燕三,来,喝下去,喝下去就好了。」凌清羽一边轻声道,一边将手腕上的伤口贴紧他的嘴唇,将他嘴唇扳开,让自己的血流了进去。
「是了,你百毒不侵,也许有用。」石方呢喃着,退后两步。
「燕三,你别吓我,你看,要我命的人那幺多,你怎幺捨得丢下我走。」凌清羽轻声在燕三耳边道,眼泪禁不住的一滴滴的滚落下来。
燕三的喉咙动了动,嚥下了一口血,然后又嚥下一口。
见自己手腕上的血有凝固的迹象,凌清羽又再度割了一剑,然后将手腕压上了他的嘴,看着潺潺的血液流了进去,凌清羽低声道:「燕三求求你,一定要回来,求求你……」
想再度割开自己的手腕,燕三的手却一鬆,短剑掉落在地,然后他的手微微握住了凌清羽的手,弱不可闻般的声音从他嘴里溢出:「这样…更痛…」
「居然真的有用!」石方的精神顿时振奋起来,拿着各种用具药粉扑了上来。
这一战,风神号损失也是巨大,陈亮的手下也战死了六十多人,燕三重伤昏迷中,程嘉和王之也不算轻伤,而那些使团的小吏被王家的随从给杀了得只剩了几个一早就躲到下舱去的,王家剩余的随从被苏姆和书案琴案画案棋案给灭了个乾净,沈战和丁冬的手下也多有伤者。
给亡者举行了隆重的海葬后。
凌清羽便决定,直接驶往凌家村。
程嘉的伤口在小腹,还好那里没有要害,而王之的伤口在大腿上,别的没有,行动肯定是不便的了,两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公子连手指头伤了都要惊动一大批人的,如今这算是大伤了。
「公子啊!」书案抹了把眼泪,心想,这要是回去给老爷看见,只怕我们四个案就成木头渣渣了。
「王公子啊!」画案帮王之包扎着也抹了把眼泪。
「嘘!」凌清羽出来嘘了声,小声的道:「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你们哭啥?」
看着她举起的手腕上厚厚的纱布,程嘉咳了声,道:「他怎样?」
「他能熬过来的。」凌清羽低声道,然后又更加坚定的道:「一定会熬过来的。」
待凌清羽转身进去内室,王之道:「送我回去。」
「王公子?」画案疑惑的望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程嘉,如若养伤,当然是这间光线好又够宽大的舱室好。
「嗯,我也回去。」程嘉示意书案帮忙,见两小厮都不动,笑道:「快点,等燕三醒来后咱们再过来。」看着她为那人牵肠挂肚,实在不是件好受的事情,就算他也是打心眼里佩服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