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雷的巨响连城外都听得清清楚楚,影九心里顿时一沉,那霹雳雷是关啸带过来的新型样品,统共就两个,燕七和苏姆带着,就是为了最后同归于尽的时候用的,两声,那幺就是说七爷和苏姆都已经…
凌清羽也顺着那巨响看向了城门方向,那边火光如炬,喊杀声一片,城墙上隐隐约约的都是人影。
影九拉了凌清羽沿着汴河游到下游从一处看上去没人的地方上了岸,弯腰从半人高的草丛中摸到了一个土堆旁边,从里面掏了个包袱出来,然后将凌清羽按进那土堆里的洞里,低声道:「主子,你将衣服换了,我去弄匹马来。」
包袱里是套深色的农妇衣服,还有一包肉乾,看样子是他们早就準备好在这里的,为了能逃生,燕七他们不知道在城里準备了多少条路。
匆匆将那农妇的衣服套在了外面,又将头髮重新梳成了个最简单方便的农妇髮式,她不愿意去想那两声霹雳雷意味着什幺,不愿去想那幺多人围攻下,能有几人逃脱,只是抱紧了怀中的双剑,静静的等候影九回来。
已经入了夜,晚风带了凉意吹了起来,月光不显,星光也淡,反而更衬得那城门边的火光更盛。
他们上岸的地方已经远离了东门,再往前面一些就是外码头,影九隐身在草丛间,见码头那边也是灯火通明马嘶人鸣一片喧哗,而官道上大片的身着禁卫军盔甲的士兵潮水一般的涌向汴京,再看向那官兵身后方向那準备了马匹的农院,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那预先备好的马只怕是拿不到手了,再在这里呆下去也不行,看那禁卫军的势头,只怕是京郊军营的人都在调集,外面禁卫八营总共有三十万人,如果他们打起来,这一片都会是战场,必须得离开。
看了眼汴京城的方向,影九悄悄向那队伍边缘靠近。
「老二,你去干嘛?」
「尿急,你们先走。」
「抢到首功可是直接升三级,前面虎捷营已经上去了,你小子再磨蹭,咱们连毛都摸不着了。」
「急什幺,没听说控鹤铁骑四营也开始动了,谁知道是咱们一伙还是董家一伙的?再说里面龙虎营也不是吃素的,让他们先打!他妈的,什幺时候不好,弄到要吃饭的时候出兵!」
一个骑马的校尉纵马到了边上草丛里,骂骂咧咧的下了马,刚把裤子拉开,只觉脖间一凉,然后一只手紧摀住他了的嘴,在鲜血喷溅中瞪大了眼断了气。
将那校尉的盔甲剥了下来,影十三牵了马悄然退入草丛,等退入到那些兵士看不到的地方才加快了些速度往土堆方向而去。
大批的士兵从几条官道上涌了过来,从土堆处可以看见那些星星点点的火光遍布在城外田野上,密密麻麻,看不到边一样。
这是京郊八营都动了嘛?只不知道究竟是谁帮谁?为了一个皇位,自家人却是杀了起来,如果这些人力都投到边关上,凌清羽自嘲的笑了起来,那些皇城里面坐着的人,谁会想到那幺多呢,坐上那个位子就可以得到一切,死多少人也不会在乎,而外面的这些人要的是荣华富贵从龙之功,拚死也在所不惜。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得前面有轻微的声响,凌清羽抓紧了怀中的短剑,握手之处彷彿有一道暖流从那剑上透了过来,让她的心一下安了下来。
「主子?」影十三的声音低低的传了过来,凌清羽忙低声应了一声,钻出了土堆,见影十三正将一套盔甲往身上穿,旁边站着一匹黑马。
将盔甲穿好,影十三低声道:「主子,只怕京郊八营都出动了,这边的虎捷营龙捷营应该是属于二皇子的人,我们从他们来的方向走,看能否混过去,到了庄子里就好办了。」
凌清羽点头,影十三上了马,然后将她拉上马来坐在自己前面,再用披风将她紧紧裹住,低声道:「不能露出头来,会有些难受,忍忍就好。」
影十三策马往西南方向前进,王佐的人有一部分就在庄子里守候,禁卫十二营都出动了,黄河是肯定过不去的,虎牢关和洛阳的人一定在防守天井关的高柳,只能往南方走,先和王佐的人汇合上,再去襄阳找影十三,然后南下,上了船,就再无人可以伤害到她。
但是首先,要先闯过这片禁卫军!
五月二十九日,汴京城里的人首先受到的是程嘉受刑的冲击,随后是太学生和学子包括一些民众的抗议,到得晚间,却是迎来了大周立国后最混乱的一晚。
汴河里端午节的龙舟被点燃燃烧起来的火光让整个东门和西门通红一片,汴京城外的原野上涌过来的禁卫军们直接在城外就发生了战斗,血肉飞溅之中,刀锋的寒光在淡淡的月光中闪耀,杀红了眼的人不管对方是否昨日还在一起喝酒,刀锋所向,只有那上面的一句话,胜了,官升三级,赏银百两。
龙捷营的人沿着官道往汴京推进,看着那繁荣的城廓上红了半天天般的火光,眼里也不觉带上了兴奋之色,似乎前方不是死亡之地,而是日后的荣华富贵,步划便也快了起来。
策马在队伍边押队的一个校尉看在一匹马在旷野中从城门方向往朱仙镇疾驰而去,不觉大声喝问:「哪个营的?跑什幺?」
「二皇子有口信要报与将军!」马上之人伏着身子,疾驰过去之时道了一句。
校尉哦了一声,视线扫到那远去的盔甲上的标誌,心里却猛的一怔,然后大声喝道:「黄家声给我站住!」
那马上之人没有停反而加快了速度,校尉狞笑一声叫道:「跟我来!我就知道这小子不对,只怕是大皇子的奸细!」
「张庭你们干什幺!」正和时晓一起策马而来的龙捷统领看到那校尉带了一群人往朱仙镇跑,怒道。
「将军!刚黄家声说二皇子有口信带给你,我怀疑他是大皇子的间谍!」张庭停了一下,大声道。
龙捷统领看了一眼时晓,见他眼里冷了下去,心里顿时一凛,对身后亲卫道:「你们,跟张庭一起去!」见身后亲卫们跟着张庭一起追了上去,方暗自鬆了口气,今日之前,他是两边都有拿好处的,只是,二皇子命令过来的同时,还派了高手随行,他要是敢反口,只怕就当场斩杀,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落下任何口舌。
看了眼身后追上来的追兵,影九咬了下唇,没想到都快要跑出他们的範围了居然被识破,调转了马头,便往左前方连绵的山地跑去。
「张校尉,只怕那不是黄校尉!」张庭身边的一个兵士道。
「是不大像!管他的,将军有令,杀了再说!」张庭说着便加快了速度。他和黄家声向来不和,这次居然让黄家声得了前锋位置更是让他嫉妒,所以刚才一看到那黄家声的盔甲便高兴起来,不管什幺原因,这个时候他居然往后面跑,那都是大罪,可是现在追着跑才发现那马上之人身形远比黄家声高大,同样的盔甲,穿他身上就是比黄家声那死胖子好看得多,那幺…难道自己居然真的蒙中了,这人的确就是个奸细?
张庭不觉笑开了嘴,这人穿的是黄家声的盔甲,要不黄家声就是被他杀了,就算没死那也是死罪,再加上杀了这个奸细也应有功,而且看将军连自己亲卫都派出来了,只怕这人还不简单,这可比去城门拚命要好的多。
马上带了两人,本来速度就比不上他们,离那山上还有些距离,追兵却是越来越近,影九抽出了长剑,听得风中传来张弓的弦响,影九长臂一拢,将凌清羽全身都护在自己身前,然后长剑在马屁股上一划,那马吃痛顿时狂奔起来。
长箭在稀疏的星光月华中划出道道亮光,带起声声呼啸,直往前面那人而去。
影九长剑在身后舞成了一团光华,将那轮箭雨挡了下来,黑马吃痛狂奔的速度让两边的距离又分开了一些,眼看着前面就是脉脉群山。
张庭心里咦了一声,自己这边总有两百来人,居然都被挡下了?此人是什幺人?
「真没用!」旁边跑过一匹快马,马上骑士已经张弓,手指间夹带了三支箭。
将军的亲卫他不敢还嘴,只是发狠的再度张弓。
三箭如流星般射在了马腿上,黑马一个踉跄前腿一折便往前倒去。
影九一手搂住了凌清羽的腰,在黑马倒地之时飞身跃起,然后提气便往前掠去,后面利箭如雨,铺天盖地而来。
一瞬间心思转了无数,如果回身,能否全部防住不知道,但是肯定会被追上,影九咬牙,将凌清羽头按在怀里,尽了全力往前掠去。
看着那人跌进了山林里,张庭停住了马,对亲卫队长笑道:「看那样子也活不成了,我就先走了,赶晚了可一点功劳都捞不到了。」说着,喊了自己的人策马往汴京方向而去。
剩下的亲卫们看着他们的队长,队长迟疑了一下,道:「死要见尸,不能留麻烦。」
「九?」
轻轻拥抱了一下她,影九跃下了大树,往嘴里塞了颗药丸,长剑在背后一挥,隐在了树后面,数着那马蹄声响,平息着自己的呼吸,微微闭了下眼,此时天上云层散去,月光大盛,从树缝间落下点点斑斓,影九眼中似乎闪现出了那在宝华塔上俯视汴京夜景里那璀璨的灯火。
嘴角微微浮了一丝笑意,影九矮身从树后窜出,如风般的身形在几十匹马之间扫过,长剑带起股股血花,一片马嘶声,跌倒在地的亲卫们只见眼前冰寒的剑光闪过,惨叫声声中,后面的亲卫回过神来,亲卫队长一声怒吼下,抽出腰刀迎了上去。
「原来是你。」随着一声冷哼,一条人影从亲卫队长身边掠过,手中五指轻弹,强劲的指力让刚取了一条人命的影九横剑一挡借势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卸了劲力。
亲卫队长看着那和时晓对了一招后,抹了把嘴角的血丝,看向时晓的目光便带了森森冷意的男人,对身边剩下的亲卫挥挥手,然后一起扑了上去。时晓跟过来摆明就是不信任他们,现在不是怕的时候。
时晓带了冷笑退后几步,让那些亲卫冲上去,缓缓的从怀中掏了短刀出来夹在了手指之间。没想到这人居然没死,虽然心里对这人还是有些好印象,但是如今情况下,时家只能全力支持二皇子上位。
云开月出,星光璀璨,山间林间都笼在了如纱似幻的光华下,那飞溅起来的鲜血便成了最亮丽的颜色。
一线血珠洒在了静静开放的花朵上,随后便是沉闷的倒地声,那娇嫩的花便被砸成了花泥。
似乎只是一瞬间,身边的人便少了好几个,队长的呼吸粗重起来,握着刀的手都带了些颤慄,这人是高手,是不会输给后面那个时家人的高手,是谁家的?难道真是大皇子的人?
影九手在盔甲上的绳扣上一拉,将那破烂的盔甲卸了丢在地上,顺手塞了两颗药丸在嘴里,鲜血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将一片刚刚绽放的夜来香染成了鲜红色。
盔甲褪落后露出的黑色紧靠已经破了好些口子,碎裂的衣襟飘飞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残影,盔甲落地之时,影九身形已动,矮身闪过队长挥过来的刀右手上的长剑已经刺进了他身体,然后左手扭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手上的腰刀夺了过来,扭身拔剑手中的腰刀掷向了另外一个亲卫,长剑一抖身体往后退,叮叮叮三声轻响,将三柄小刀打落,第四把钉进身体之时,闪到了一个亲卫身后躲过了第五把小刀,然后风一般的回转,长剑带起一道光华,血花飞溅之下,剩余的亲卫纷纷倒地。
时晓手指玩转着一把飞刀,看着那人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将人杀尽,眉头微蹙,沉声道:「你还带着一人,那人呢?」
稀疏的林间倒了一地的尸体,将这片草地染得鲜红,影九微微喘息着,看着那闲闲站在月光下的白衣人,冷笑道:「时家现在只能做走狗了嘛?」
「呵呵,胜者为王,物竞天择,我们时家自然要跟追强者,我可没有时可那幺好心,」时晓往前踏了两步,带了丝淡笑道:「你伤重如此还想和我打吗?这样,你交出那人,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影九只是抖了抖长剑,神色冷然,一阵风从林间吹过,呜呜作响,带起了一丝凉意。
「如此,那便怪不得我了,等你死了,那人我一样找得出来。」时晓话音未落,五指轻弹,五柄飞刀便****而去,同时揉身贴近五指如爪抓向他的胸口。
影九脚尖一点将地上一具尸体踢起迎向那飞刀,然后身体往后急退几步,手中长剑急挑向那从尸体两边****过来的飞刀,只是这幺一阻,时晓那微笑着的面容便已经近在咫尺。
看着他急退往后的身体后面就是一棵大树,时晓的笑意更大,手指在他刺过来的剑上一弹,顺势便抓住了他的右腕五指用力,只听嘎吱一声,那手腕便已经被他拧断,时晓前进之势不减,左手腕滑出一支短剑对準了他的腹部就捅了进去,将他抵在了身后的大树上,低低浅笑道:「当初你自己捅自己的时候只怕,唔…」
一声痛呼阻断了时晓的笑声,看了眼从自己肋下往心脏刺进去的断箭,手中用力将短剑从下往上一刺,时晓口中喷了口血出来,狞笑道:「有种!可惜,短了点,还差那幺一点。」
面前男人的脸上却是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时晓一愣,就被他用右臂紧紧抱住,还未来得及回神,只觉后面有风声响起,奋力用了全部内力想要挣脱开来,只听得骨头碎裂的声音不断响起,那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手臂却是丝毫不松。
噗的一声轻响,背心一阵透凉,针刺般的痛迅速蔓延,看着那男子瞳孔里映出来的自己身后的脸,时晓缓缓滑落了身体,原来是她…
推开了时晓的身体,凌清羽抱住了影九,颤抖着的手往药袋里去掏药,拚命的往他嘴里塞。
影九左手抓住了她的手,接了一颗放进嘴里,带了安抚的笑容道:「无事…」
看着他腹部上插着的短剑,再看了看他那垂在一边的右手,凌清羽咬了咬牙,红着眼圈将眼泪忍了回去,点点头。
影九靠着树从凌清羽手中拿过包袱,单手从包袱里拿了绷带出来,推了推凌清羽道:「我们得赶快走…去牵马来…」
凌清羽看着他,影九温柔一笑,再度推了推她。
凌清羽回身,见林间果然有一匹马正挣扎着起来,忙跑了过去,牵住了缰绳将马带了过来,经过时晓尸体边,将那****进他背心的短剑拔了出来,在身上擦了下插回了剑鞘。
将短剑拔出,鲜血狂飙之时,影九闷哼一声,又将所有声音压了回去,看着凌清羽的背影,连点了身上几处穴道,然后口里叼着绷带一头,左手将绷带在腹间缠绕几圈,用力一系,站直了身体,等凌清羽牵马过来,先借力让她上了马,然后强吸一口气,翻身跃上了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