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丰县不算是一个县。
在万年县的官文里面,这地方只能算是一个镇。
一个因为驿站而兴起的镇。
离长安有二十余里地。
在汉朝时期,汉高祖刘邦为了孝顺其父刘太公,在长安城东南秦骊邑的基础上修建了宫邸,并置新丰县。
但历经战火,宫殿不再,名字却是流传了下来。
因为这里是进入长安的最后一道官驿。
每年回京的官员路过此地都会停留歇息,整理完之后才回长安。
赴任的时候友人送别也会送到此处。
有人必然会有生意。
因此这里慢慢的就聚集不少依靠驿站而活的人。
新丰驿也由一个小村落,发展成了一个小镇。
襄阳郡公柴令武来此的目的很简单。
就是想跟从江州押送回来的官员说几句话,也顺便安抚下自己悬着的心。
告诉他们不要担心,嘴巴闭严,柴家会想法子搭救他们。
自从颜白去江州之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
他深知颜白的手段。
更明白颜白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把一切推倒,然后按照他的计划来做事。
别的官员是得过且过。
颜白这个人是你要得过且过,那就不用过了。
官场的异类。
在柴令武眼里就是一个靠着先祖遗下的恩泽活下来的好运之人而已。
本以为自己来这里说几句话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自己的母亲是平阳昭公主,押送官员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不承想在这里碰到了颜韵,还被认了出来。
柴令武抱着手转过身,笑道:
“小镜圆,好巧,年底了,莫不是有亲眷由外地归来,你来这里迎接等候?”
颜韵翻身下马,笑道:“郡公哪里话。
不瞒郡公,江州城运来一批犯官。
听我阿耶说背后有长安的某人在撑腰,在江州当龙王爷呢!”
“是么?”
“是的呢,郡公来此,莫不是郡公就是他们……”
柴令武猛地转头,怒喝道:“小子大胆!”
大肥闻声立马上前,直接走到柴令武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柴令武。
惹得柴令武带来的那一群护卫立刻拔刀。
颜韵把大肥拉到身后,歉意道:
“小子就是开个玩笑罢了,不过父亲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郡公在这里等谁呢?”
柴令武看着颜韵,心里颇为烦躁。
最坏的打算出现了。
他没有想到颜白会从江州咬到长安。
这是铁了心地要把所有人都扯下去。
柴令武笑道:“不瞒着你,我其实是来等那批犯官的。
有些人和家母有旧,一会儿来了我就说几句话!”
“犯官最后都是关到大理寺,郡公去大理寺问多好,还不冷!”
柴令武见颜韵在跟自己装疯扮傻不由的眯起了双眼,笑道:
“颜家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么?”
“不是颜家不给脸面,而是有一位四品官员在监牢自杀了。
事关清白,家父怕说不清,怕人误会,所以小子才跑一趟!”
说罢,颜韵天真的抬起头:
“郡公为什么在冒汗?”
柴令武咬牙道:“欠颜家一个人情!”
颜韵摇摇头:“我很想要这个人情,但我觉得还是家父重要一些!”
“这么说颜家不给面子咯?”
柴令武看着颜韵道:“颜韵,这里离长安有段距离,回去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大婚在即,莫要伤着了!”
颜韵心里咯噔一下。
就因为这点小事这柴令武就都动了杀心?
这得多横的人才会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
国子学学子约架都不会说这么没脑子话。
谯国公和平阳昭公主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儿子来?
看来江州的事情这柴家牵连的够深了,急了,乱了心。
既然柴令武有这个心,颜韵觉得还是让他醒一醒的好。
父亲说过,如果有人看你好欺负,就会一直欺负你。
如果不想被欺负,就要让别人觉得你不好对付。
方法很简单,要主动出手。
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欺负过人。
颜韵看着柴令武杀意,笑道:
“事关家父清白,颜家不会让步。
我见郡公眼里凶光阵阵,不知有何章程!”
“你一个晚辈懂什么?”
颜韵冷笑道:“晋阳马上就是我夫人,她管平阳昭公主叫姑姑。
你是平阳昭公主的儿子,按理你我同辈,如今你说我是晚辈?”
颜韵打量着柴令武:“敬你三分,我管你叫郡公,真要论辈分,我直呼你柴令武又何妨?”
“好胆子!”
“不敢,一小子而已。”
“这件事算不了是吧!”
“请恕我无能无力!”
“听衡山王说你武艺不错!”
“郡公的意思按照勋贵家的规矩来?打一架?”
“你敢么?”
“你别哭!”
柴令武惊讶的看着颜韵。
原本以为颜白已经足够嚣张了。
没有想到这个颜韵更加的嚣张,竟然如此的好斗。
就靠这几个人?
“这里人多眼杂,借一步说话!”
颜韵扭头看了看高侃,高侃笑着点了点头。
颜韵看着远处的密林,点了点头:“好!”
一群人打马去了茂林,这里人迹罕至,倒是个决斗的场所。
大肥早就看到这群人拔刀了,来到这里,一句话还没说,大肥突然暴起。
手中长刀横扫,两个头颅飞起。
事发突然,柴令武根本没有料到这个浑人如此凶狠。
望着护卫倒下,他死死的按着胸口,好险,好险,还好自己走在前面。
他以为颜家都是读书人,也就颜白是一个另类。
本想和颜韵单打独斗,却不知道一来就折了两名家将。
大肥出手不会给人犹豫的时间。
要么他死,要么对面全死。
他懂的不多,但他知道眼前这人对小郎君有杀意。
他手里的石头顺手就甩了出去,远处一名正在拉弓的家将捂着脑袋躺下。
柴令武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他娘的还是人么?
一个翻滚,柴令武顺势躲在一棵树后。
隔着树朝着颜韵怒喝道:
“颜韵,你要做什么?”
颜韵闻声怒笑道:
“你为什么要对我露杀机,还威胁我回去要小心点?
怎么,你这是要劫杀我么?”
颜韵一抬手,折叠弩里面的箭矢就发射了出去,又一人捂着腿躺下。
“颜韵,我要去陛下那里告你!”
颜韵冷笑道:“如今打不过就要找陛下?
要去就赶紧去,去了刚好和陛下对一下江州发生的事情。
打伤了几名家仆而已,我赔钱就是了!”
柴令武见颜韵身前还有一人未动。
他不知道这人是谁。
但有本事站在这里的,想必手段自然是了得。
这没法打,谁没事带弓弩啊。
自己这边唯一带弓的人还生死不知。
“认输,不打了!”
柴令武果断认输。
打不了,这根本就不了。
借一步说话告一段落,一盏茶的时间不到,柴令武这边就折了三人。
颜韵还是没敢下死手,真要有这个想法。
这里面怕也就柴令武能活着。
布隆还没动呢!
“我认输,我一会儿就说几句话可好,你可以在边上听着!”
颜韵摇摇头:“不好!还是那句话,只要送到了大理寺,你随便说,我看都不看一眼!”
柴令武犹豫了片刻:“那陛下那边?”
颜韵笑了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落井下石,也不推波助澜!”
柴令武朝着颜韵拱拱手:“欠你一个人情!”
柴令武带尸体离去,直到走远,一直闭目养神的柴令武才睁开眼,他重重地往车窗上捶了一拳,恨声道:
“既然撕破了脸,今后那就别怪我柴家无情。”
柴家马车进了长安,恰好在晒太阳的二囡抬起了头,思考了片刻后十分不解道:
“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这群人到底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