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明显好了起来。
消瘦的脸颊上带着一抹不正常的酡红。
长孙皇后如果年轻二十岁,那这抹颜色就是恰到好处。
但如今她的这个年纪,这抹红就不正常。
长孙皇后已经看开了,每日的心情都很好,挨个的把子女召唤进宫,进行一对一的问话和训话。
只有少数的人知道,皇后这是在做最后的安排。
她要在最后的日子里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当。
江州的颜白也在忙碌,编民入册之后就是挑选青壮,讲解政策,挑选府兵。
恰逢冬日,孙书墨、颜白、陈摩诘三人三班倒的利用这个不忙的日子训练府兵。
这一训就是数月,新的一年转瞬即至。
在新的一年里李恪走到朝堂。
一个管飞骑的领将,悄无声息的站到了文官的队列里。
不理会众人不解的目光,李恪跪坐好之后闭目沉思。
李恪不喜欢朝堂,但又不得不来。
原本都说好了这一辈子不踏进朝堂一步。
没有想到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试图逃离的地方。
众人也在惊异吴王的到来。
一部分人的眼光是善意的带着亲近和欣喜。
还有一些人的眼光则是平平淡淡。
也有偶尔的一瞥目露凶光。
朝堂之上,每来一个人就会增加一个新的变动,官员除了折腾,另一个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没有谁会死死的抱着谁的大腿,都是在不断的权衡。
李泰也来了,见到李恪站在文官里面的时候一愣。
他转身直接去了武官那边,直接坐在了李绩的后面。
李绩颇为无奈,这都是颜白开的好头,如今文不文,武不武,陛下也趁机掺沙子。
李泰来了,众人的表情更加的精彩了。
对比而言,众人其实还是喜欢李恪多一些。
最起码吴王在当祭酒的时候并没有开除一个学生。
而且这些年在长安的名声很好,是公认的贤王。
一个府里面只有一个老仆的贤王。
因为和所有人不粘连,大家都很喜欢。
这李泰才成为魏王,才当上祭酒,就在书院大刀阔斧的改革。
开除学生,开除先生。
让诸多家多年的布局,好不容易在书院才安排好的布局被拆的干干净净。
主持朝会的太子还没来,朝堂响起了议论声。
文官的议论是小声议论,类似指指点点,文雅,符合文官的气势。
武官则豪放一些,说话的声音也大一些,也粗鲁一些。
两方议论的内容都差不多。
意思是这个紧要的时候亲王应该去封地,应该远离长安。
而不是出现在朝堂之上。
而不是手握实权出现在朝堂之上。
免得生乱。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皇帝的安排,借此来试探两位亲王有没有其他的心思。
谯国公柴哲威不喜欢李恪。
因为李恪所管的右屯营原本是属于他的。
李恪去了以后直接清理了所有的柴家子嗣,自然也包括柴家的亲信。
飞骑营里没根基的人反而成了校尉!
柴哲威认为这一切都是李恪故意为之,意在排除异己。
谯国公柴哲威朝着身后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太极殿门口的门槛处一异族人的将领站起了身。
随后朝着李恪冷哼一声。
轻轻的一声哼蕴含了多重的意思。
尤其是在这个议论纷纷的朝堂里。
那耐人寻味的冷哼声更是不言而喻。
李恪睁开了眼,望着门口处那名异族人。
这一看李恪不由得心里一惊。
武勋中低阶官员的群体里,竟然有这么多异族人。
突厥的,吐谷浑的,薛延陀的,阿史那一族的。
高句丽王族的,还有昭武九姓的
这可是在太极殿。
五品官员才能跨过那道门槛进到大殿里面来。
是无数文人,武将毕生的梦想之地。
能坐在太极殿,手底下最少管着数千官员。
这还仅仅是太极殿。
若是在外面,在大唐的地方,在整个军方,这异族官员怕是更多。
官员品级依正、从、上、下分为九品三十级。
这到底得有多少的异族人在大唐做官?
也在这一刻,李恪才明白颜白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
这才明白太子东宫为什么没有一个异族人了!
看如今的这局面,这些异族人一定会成为今后大唐的祸患。
若是大唐强盛。
若明君治世。
这些异族将领就很好用,就会很听话。
若是大唐内外交困,若将来皇帝心无大志,奸臣当道
这些异族官员怕是要分土裂疆,自立为王吧!
若那时,兵权在人手,这大唐就是鱼肉。
司马族之后,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也在这一刻,李恪终于明白颜白为什么会强制要求所有的书院学子必须会君子六艺。
为什么连父皇最喜欢的契苾何力,执失思力等人想要让子嗣去楼观学读书。
颜白他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明白了,为什么书院学子必须熟读兵法了,必须学五胡之乱那些悲惨的文章。
也明白为什么花那么多钱养马了。
若不养马,书院可以往前走的更快。
颜白宁愿书院被马场拖着,也要力排众议,给马场最好的马。
让所有学子学会骑马。
想必,颜白早就想好了换血。
原来,颜白才是大唐最不喜欢异族的人。
“若真是你们李家后辈子孙昏庸,我颜白宁愿让这天下落在自己汉人手里,也绝不能落在外族人手里。”
颜白说过的话在李恪脑子里面轰轰作响。
李恪站起了身,淡淡道:“有本事你再哼一声?”
“哼!”
李恪头一次见到还真的有人听不懂人话的。
长袖一甩,李恪就跳了出去。
弓步,冲拳,那异族就飞了起来。
李恪欺身而上,骑在他身上就是一顿乱打。
“打得好,这是朝堂,吴王有种打死我!”
“是么?”
“喔~~~喔~~~”
在高亢且连绵地惨叫声中。
李恪动手卸掉了这名异族官员的浑身关节。
然后又快速的给安了回去。
颜善朝着颜韵使了使眼色。
颜韵跑了过来把李恪拉了起来。
这才阻止了李恪打算再拆掉再安上去一次的心思。
李恪双臂一甩,长袖飘飘,再次风度翩翩。
“有本事你再哼一声?”
“嗷~嗷~~~”
颜韵伸着脑袋看了一眼低声道:
“下巴掉了,说不出来!”
“哦,险些忘了!”
李恪说罢伸脚一抬,嘎嘣一声,接上了。
朝堂里面的痛呼声比刚才高亢了许多。
全身骨节拆掉再装上的苦……
比死还要难受。
冷哼声没有了,朝堂之上回荡着异族官员的痛呼声。
所有人都看着李恪,有人笑,有人皱眉。
直到这时候,众人才发现,原本不被人记起。
一向文质彬彬的吴王会和印象中的吴王有如此大的区别。
都说颜白爱动手,可人颜白动手之前还会笑嘻嘻的和你争论一番。
说打你,他才动手打你。
吴王这是真的一言不合就动手。
李恪满意的笑了笑,一点都不担心一会儿的弹劾。
弹劾越多越好。
所有人离自己越远越好。
若不是为了太子皇兄,自己才不愿意管什么飞骑呢。
躺在那里看书多舒服。
“弹劾我吧,一会儿太子来了记得弹劾我!”
太医署里,须发皆白的何冠正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看了一眼后,起身又离开,柴哲威担忧道:“何公,伤的如何?”
何冠正朝着众人解释道:
“吴王下手很有分寸,没受伤!”
是没受伤,也就是把骨节拆掉再装上去而已,这算什么受伤?
没有人敢说何冠正说的不对。
他是太医,是看病的。
虽然医术比不了孙神仙,但一般情况下人家还是能做到药到病除的。
可以得罪御史,但不要得罪太医。
何冠正年纪大了,太医的这一碗饭他准备留给自己的子孙辈。
得罪谁都可以,得罪书院不行。
得罪了书院,自己何家的医术就会大打折扣。
本来就没受伤嘛!
位于班次最前的长孙无忌淡淡道:
“吴王,这里是朝堂,殿前无礼,就休要怪老夫不留情面,要上报宗人寺了,请宗正了!”
房玄龄闻言忽然笑道:
“吴王无大错,就是性子酷烈的一点。
方才太医也说了,铁折冲都尉并无大碍。
既然如此,何必去劳烦宗正呢?罚俸就行了,多大点事!”
长孙无忌笑了笑。
虽然心里极其的厌烦这个事事都跟自己反着来的房玄龄。
但在这朝堂上也要装出一副坦然的模样。
礼部的官员眼见时候到了,开始唱喏。
群臣起身整理衣着。
等到李承乾到来之后,众人弯腰行礼。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人弹劾李恪。
李恪看了一会谯国公柴哲威,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对于姑姑的这个儿子,对于这件事,李恪希望谯国公柴哲威能够好好地反省一下。
父皇只是拿走了柴家的官职,但并未斥责柴家,给足了面子。
江州的事情父皇替你遮掩了,别再犯错了。
再错了,情面都没了,也不能用了。
李承乾主持朝会。
开始把年底大朝会没有总结完的事情做一个最后的汇总。
然后安排接下来的朝堂工作。
李恪听了一会儿有些受不了,偷偷的转头一看,房公已经睡着了。
再往对面一看,尉迟国公也睡了过去。
李恪偷偷的打了个哈欠,学着他们的样子,一边点头,一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春困秋乏夏打盹。
实在太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