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医生的功底相当深厚啊。”严主任不由得说道。
说实话，他竟然有点看不透许秋的技术。
而且，这家伙处理神经的时候竟然又挑出了几块血管碎片……算是顺手把严主任查漏补缺了。
这让严主任怔了一下。
他做得算是仔细了，但都没找到，许秋就看了几眼就看出来了？
运气？
还是他对手外科血管的处理比自己要更熟练？
一时间，严主任突然感觉手术室的空气都有点燥热了。
他干咳了一声，像是想要转移注意力一般说道：“对了，章主任你说那位神经缝合怪才叫什么来着……这么精湛的技术，总不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章主任也颇有些仰慕：“虽然那篇论文有两个第一作者，但其中一位是行业内的老水货了。手术是另一人做的，叫许秋，四十五岁才崭露头角，算是大器晚成了。”
他正要继续感慨两句，却猛然发现手术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怎……怎么？”
章主任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章主任，又看看表情古怪的杜崇岚、侯从军。
旋即，他脑子仿佛灵光一闪，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霍然看向了许秋：“许医生……您就是许秋？！”
许秋没有吭声。
这会儿他还在继续修剪标记神经，无暇开口，显微镜下也不允许说话带来的剧烈抖动。
但章主任已经从周围其他人的表情读出了答案。
一瞬间，他差点就五体投地了。
看向严主任的目光，也多了一丝质疑。
“严主任……你让我来给许医生兜底？”
我特么何德何能！
这是一个能做神经束膜缝合的猛人，你喊我来顶天了给神经缝合个两三针，但这位可是能在神经上面绣花的！
“咳……”
严主任此时心情相当复杂。
又高兴又尴尬。
他是真没想到侯教授请来的竟然是这种猛人……全国就一个的超级新星，竟然就被他给撞上了？
不过仔细一想，却也觉得合理。
连侯教授都亲自去请了，对方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我是喊你来学习的。”片刻后，严主任给出了一个无可辩驳的说辞。
章主任一听，顿时肃然起敬，紧紧地盯着监视屏幕，跟朝圣一般不说话了。
……
许秋的清创速度很快，如果不是要给严主任收尾的话，三两分钟就搞定了。
当他把最后一根神经梳理出来时，清创也就结束了。
不出意外的话，之后就是骨、关节的固定，然后逐步缝合伸肌腱、指背静脉、屈肌腱，以及最后的神经缝合了。
就在严主任准备要克氏针处理骨和关节时，许秋的声音突然响起。
“严主任，你之前说能缝合病人的血管？”
听到这话，严主任动作一滞。
虽然有些纳闷，但他还是点点头：“嗯，血管的话应该不难，缝合个两三根就能用了。而且失败了大不了重新缝一次。”
“不，只有一次缝合机会。”
许秋说完，对准了病人示指末节血管的位置。
然后解释道：“正常缝合血管，一般能缝个六到八针。但……这位病人手指纤细袖长，而且血管直径比正常人的要细很多，差不多只有0.15mm左右……”
跟着许秋的指示，严主任等人望去，一个个脸色都变了变。
正常成年人，小指末节血管都有差不多0.2mm左右，也就幼儿小指是0.1mm这个范围了。
但涂子巧的血管，竟然只有0.15mm上下！
这意味着，她的血管仅仅能缝合四针左右！
这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其他人可以用六到八股绳子把血管拽在一块，而涂子巧只能用四股。
这无疑对血管缝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勉强能做……”严主任的脸色凝重了几分，但还不慌。
四股绳不是他的极限。
大不了多尝试几次！
不过这时，许秋那平淡的声音再次传来：“看这里……病人的血管是压砸损伤，血管条件很差，而且离断手指干瘪无血运……这说明，吻合血管只有一次机会。”
严主任的瞳孔倏地睁大。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梭巡而去，仔细分析后，瞳仁之中溢出了一丝惊慌。
——真就和许秋说的一样，血管缝接必须一次性成功，而且只能缝四针！
如果是六到八针的话，可以留出一两针的失误空间。
如果可以多次缝合，那就更简单了。
但现在涂子巧的情况却比自己预料到的最坏情况还要差！
只有四针，只有一次机会！
一时间，严主任愣在当场，感觉自己的手指都有些冰冷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许秋的声音却仿佛春风一般传来：“我能做血管缝接。血管、神经都交给我吧，严主任你做肌腱和骨关节。”
“你能做？！”
严主任脸上是难言的错愕。
他脑子甚至是一瞬的宕机，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但回应他的，是许秋那利落的声音。
“换成二十倍放大吧。”他说道。
在场的人一阵迟疑……
不管怎么说，严主任才是主刀，才是手术负责人。
严主任沉默了一下。
一般的显微缝合，都是在六到十倍进行，像现在的十倍，其实就已经能应付大多数情况了，一般医生在这种放大倍数下，任何一点细小的抖动都看起来跟地震似的。
二十倍……
许秋真能驾驭？
而此刻，后方的侯从军、杜崇岚对视一眼，也看出了对方眼里的不可置信。
但片刻后，两人都突然觉得，如果是许秋的话那还挺合理的。
于是侯从军主动开口道：“严主任，让他试试。”
本来就已经倾向于放权的严主任，一听这话，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接下来听许医生的，我负责讲解。”
总不能什么都不干……
主任的架子还是要端住的，不能做手术，我负责解说总行了吧？
而听到严主任都这么说了，手术室的辅助团队也不再纠结，立马换成了二十倍显微镜。
但让众人惊愕的是，即便是放大二十倍，镜头下许秋的手指依然没有半点颤动。
若非下方的血管内膜、肌肉等等还在跳动，他们甚至会因为画面卡住了。
“许医生是打算做逆行法？”严主任主动聊起了天。
许秋的动作快而准，不能开口说话，只是用鼻音发了个“嗯”作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