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接了你的活儿,等于是替你加班,这么一想,吴徵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转身走了。
一会儿江珩拎着笔记本过来,两个人一块儿加班,不如坐在一个办公室还能聊聊天。不过重任当头,其实也没什么好聊,很快键盘噼里啪啦的敲打声响成一片。
设计也是创作的一种,吴徵在心里将展厅的方案流程分成数个单元,下班前他做完了第一单元,既然要加班,那就直接把第二单元搞定。
只是,干起活就没日没夜的吴徵完全忽略了一件事。
——即使把一件完整的设计划分成数个单元,其实每完成一个单元也至少需要四五个小时的时间。
当吴徵最后一次核验完墙壁尺寸,按下保存键,并且习惯性地仰头,用脖子画了一个“粪”字缓解颈椎酸痛的时候,头顶那盏亮度和家里不太一样,造型也有点陌生的灯终于让他感觉到哪里不对。
他猛然想起自己是在办公室,妈的居然在办公室呆到这么晚,还有主任……
……
主任???
吴徵一惊,目光缓慢地从头顶的灯向下,然后,向前。
江珩坐在前面梁子卿的位置上,椅子半转,侧脸对着吴徵,手肘撑在桌上,头倚在手上,陷入浅眠。
他西装的袖子略微卷起,露出大半白而清瘦的手腕,那张清隽却总带着距离感的脸也在办公室略微昏暗的灯光下变得柔和许多。
哇。吴徵在心里惊叹。
不愧是九院师奶杀手。
吴徵没凑过去叫江珩,而是把电脑的音响开成外放,按下关机。
系统关机提示音悦耳地响起,回荡在办公室里,吴徵眼看着江珩眼皮颤了颤,接着江珩睁开眼,短促地愣怔了下,有点茫然地转过脸来。
他下意识冲着吴徵一笑,眼神还带着几分迷离。
向来一丝不苟的人偶然间露出破绽,就像剥开荔枝棘刺坚硬的皮,晶莹的果肉带着令人惊喜的清甜。
吴徵晃了晃神。
“我睡着了。”江珩揉揉眼睛,“现在几点了?”
“凌晨一点半。”吴徵看着江珩这个小猫打哈欠一般的动作,“你立项报告弄完了?”
“早就弄完了。”江珩又笑了下,这一次他已经装备上了平日的斯文得体,这个笑容看起来恰到好处。
吴徵心底细微的招摇随着江珩的笑容缓慢归位。
夜晚真是可怕,让人胡思乱想。
“弄完了你还不早点回去。”吴徵说,“在这儿睡多不舒服啊,十次有九次落枕还有一次磕着下巴。”
江珩愣了一会儿,感觉上是刚刚睡醒反应还有点迟钝,然后笑起来。
笑了会儿他才说:“你都陪我加班了,我能丢下你走吗?”
“说的也是。”吴徵思索了下,深以为然,“那咱们现在撤?”
“好。”江珩起身收拾东西,“你怎么走?”
“这么晚也没地铁了……打车吧。”吴徵念叨着,打开叫车软件,“你呢?怎么走?”
“我住得近,溜达十五分钟就到。”江珩说,“你叫到车我再走吧。”
吴徵本来想说完全没必要,叫个车还不是秒秒钟的事。可是三百秒钟之后,叫车界面依然停留在等待的状态。
甚至判断不出是没人接他单还是系统维护了。
又等了五分钟,终于有一辆车接了单。
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总算能走了,真不容易。”吴徵感慨。
江珩笑了下:“是啊,咱们快走吧,别出去晚了人家再把订单取消了。”
“别乌鸦嘴啊。”吴徵警告。
话音刚落,手机一闪,司机取消了您的订单。
吴徵:……
吴徵回头看江珩。
江珩心虚地抬头望天。
“算了,不叫了。”吴徵终于放弃,他住那个地方实在有点偏,大半夜横跨半个城市,司机不愿意接单也没办法。
要怪只能怪自己,拿了驾照六年愣是没摇着号。
江珩一愣,“不叫车那你怎么回去啊?”
“不回去了。”吴徵拍拍自己椅子,椅子配合地发出嘭嘭声响,“我就在这儿凑合一晚上。”
这种状况,吴徵倒也还算习以为常。
每年九院会举办一个大型轨道交通展,展会开始前一周所有人都忙得四脚朝天,尤其是设计,通宵连轴成了常事。
“要不然……你去我家睡吧,我家就我一个人,而且离得挺近。”江珩突然说,“毕竟你的车被我乌鸦嘴坑没了。”
本来已经在放椅背的吴徵动作一顿,很惊讶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