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见匆匆往地面看了眼,不得不承认:“确实。”
封决懒懒一笑,转身走向宫殿内的赤色高座,蛮横强势的威压以他为中心,迅速扩散铺开。
林寒见条件反射地在自己周围凝出了一道结界,以便抵御高修为者灵力爆发所带来的不适感。
对于妖族而言,封决的威压更多了一种来自血脉的天然压制,是妖族中不必言明的无声共通语,闻者皆拜,如见帝王。
陵州城中大半妖族感受到这份如潮水般波动的威压逐层扩散,不约而同地纷纷朝向宫殿方向跪倒。
剩余那部分是陵州其他各部统领,皆诚惶诚恐地顶着愈发厚重难捱的威压,跑到了宫殿附近,做朝拜跪服状。
等到屋内传来了松动的迹象,这些统领们才大着胆子传话:
“不知王上驾临,有失远迎,属下恳请面见王上,当面告罪。”
说是告罪,将领死了,守城大将死了,这些人不会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这其中不乏是怀抱着“举报揭发”“出卖旧主”之类的心思前来求见的人,都想着要么凭借这些躲过一劫,要么便拿此立功在妖王面前得以青眼,从此平步青云。
林寒见想到方才封决留了些空隙,听那位守城大将告密之词,猜测他约莫还是存着听取更多消息的心思。
封决闭了闭眼,再度睁眼时威压更甚先前一倍不止。
林寒见身为人类都感到些许呼吸困难,更别提是那些妖族。
屋外的哀嚎恳求声隐约飘了进来。
林寒见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封决,心想:还不下令?
封决当真没有下令的意思,他连听告密的意图都没有,片刻后,单手拉起林寒见,离开了宫殿。
“……你不听听他们想要说什么?”林寒见的思维与沈弃十分相似,习惯性提前收集好所有能得到的消息,送上眼前的反水大戏和卖主求荣都能剥茧抽丝地从中获取情报,自然不理解封决那般来势汹汹地释放威压,最终却什么都不做地走了。
“无趣。”
封决嘴角下撇,神色厌烦又不喜,“浪费时间听他们满载私心的告密对我没有任何益处。”
直来直往的强势风格么?
可以说是唯我独尊,也可以说是实力至上。
林寒见很快速地剖析了封决的话,而后顺着近似封决的思维开始思考,问道:“你要去临近的雍州?”
封决不应。
林寒见便笃定道:
“是回妖王殿。”
封决微微侧目,眼神很淡,有意外的光芒一闪而过。
少顷。
封决笑了一声,清朗舒缓:“不错嘛。”
那种语气,就像是面对超出意料合格的下属,露出的转瞬即逝又微不足道的赞赏。
这家伙还是目中无人惯了。
林寒见回了个敷衍的假笑,在封决眼中看不出来,他向来不怎么关注别人的面部表情,更别提是分辨细微不同了。
于是,林寒见的这个笑,反而看的他无解:……这就高兴了?
这次被“带飞”,林寒见特意认真留意了可能会出现的金色尾巴,结果什么都没看到,仿佛上次只是她的幻觉。
“封决。”
封决垂眸看她。
“你的真身是不是有尾巴?”
林寒见补充道,“金色的。”
封决脸色一僵,果断否认:“你在说什么梦话?”
林寒见看看他的脸色,明白了。
——原来真的是啊。
封决见她不说话,很是不豫地道:“你这幅表情很欠揍。”
林寒见已经摸到了和封决相处的大概门道,从这句话中听出他有恼羞成怒的趋势,放下了嘴角的弧度,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方才乖觉地看向他:“这样呢?”
“……还行。”
封决像是憋着股气,回答她的时候十分不自在,哪儿哪儿难受得却找不着源头。
这种情况下要是和他硬碰硬,确实会引起封决下意识地胜负欲,但场面会持续拉往对抗的氛围,不过是将她本就固有的“对手”地位不断加深罢了。
原来面对格外的顺从,会是懵了一下的反应,真是……诡异的反差萌。
两人回了妖界都城。
抵达城门前,远远地便望见了大队人马,成两列分开,仪仗排场浩大。
封决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停下步子,习惯性地踩上了树枝。
封决该不会是只猫吧?
林寒见突发奇想。
大型猫有那种蓬松柔软的大尾巴也很合理。
“有人迎接。”
封决抬了抬下巴,示意城门方向,“接下来你自己走路,不要乱跑。”
林寒见点头:“好。”
封决从树上一跃而下,步伐利落,身形轻盈。
林寒见紧随其后。
走到距离城门百米外,守候的仪仗队同时拜倒,呼喊声整齐划一,几欲冲突天际:“恭迎王上!”
林寒见沉默地看着,突然小声对封决道:“这是你的大将相乌,为了让众人知道你已经苏醒的事而有意弄出的动静,同时直接镇压了陵州的事情,堵住流言。不过,你以少年形象出现……”
她顿了顿,眼中蕴藏着细碎的亮光,如撒在夜幕中的星星:“我知道了,以与平常不同的少年形象出现,在暗处心怀不轨的人注意到这点,大约会以为你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妖力衰退,毕竟你从未以此模样现身。这样,便能将这些打算伺机而动的人一网打尽,捉住他们隐藏的尾巴。”
封决:“…………”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他嫌麻烦懒得回王座回归本身才直接走过去的吗?她为什么能说出这种像是在说天书一样的结论?
封决看着林寒见的目光已经攀上了古怪的顶峰,警惕和震惊中透出一星半点的呆滞。
林寒见坦然地接受他的打量。
相乌跪在一群人的最前方,紫发紫眸,连衣服也是紫色。
他本是单膝下跪,封决靠近后,便干脆双膝落地,匍匐着来到封决跟前,深深大拜:“王上沉睡多年,终于再度现世了,臣……不胜欣喜!恭贺王上重归!”
说着说着,相乌还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小心翼翼地亲吻了封决的鞋面。
真是好一个舔狗。
林寒见对他良好的敬业操守感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敬意。
“起来吧。”
封决随意地道。
对这种场面,他兴致缺缺,反应也不热络。
相乌直起身,身后的众人接连跟着起身。
由此便可看出这支迎接队伍的人员等级排序,可见妖界等级森严。
相乌起身时,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林寒见。
看清这女子脸的那一刻,相乌的眼皮就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两下,险些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这、这不就是翙阁之主沈弃发通缉令找的那位林寒见么?后来又同陆家大公子、星玄派大弟子陆折予有了婚约。
前几天的新消息,说是林寒见逃婚了,陆折予一夜白头,却非大恸,而是怒火大盛,与本心剑道相冲,几乎走火入魔。
这位可是十足十的麻烦人物啊……
相乌心中的不妙疯狂上涨,猛地想到一个可能:该不会,是自家王上把人家姑娘从婚礼现场,神不知鬼不觉地抢过来的吧?
——还真他妈不是不可能啊草!
相乌脑中紧绷的那根线陡然断了,脸上现出崩溃的神情来:“王、王上,这、这位姑娘她……”
“你不必管她。”
封决摆了下手,道,“她暂时跟着我。”
完了完了完了。
相乌面如死灰,眼神空洞。
封决奇怪地看着他,没兴趣追问,转身往城中走。
相乌空白了片刻,忙不迭地跟上去:“王上!”
他追上了封决的脚步,做了封决多年的得力大将,对封决身边突然多出一位女子不大习惯,比往常汇报时更压低了声音地道:“此次城门迎接王上,实在是事急从权。陵州的事臣已经听说,由于王上太过潇洒,后续交待不足,如今正需要强有力的解释,王上亲至就是最好的解释。”
“另外,这件事还需要些证据,不知王上在陵州可听到了些什么?”
封决便将从守城大将那里听来的话扔给了相乌,除此之外,他并没有继续听太多当地将领的禀报。
相乌已经做好了封决说没有的准备,这位王上虽强悍无匹,却实在随性自在,不怎么理会妖界中的事。
听见封决竟然能说出那些信息,相乌差点当场泪流满面。
“对了,王上。”
心怀感动和冲击的相乌,对着封决露出了坚定追随的忠诚眼神,这点压过了封决带回了林寒见这个大|麻烦本身,“您为何以少年形象出现,可是有什么不妥?但我观王座并无异动,敢问王上,这是为何?”
封决拧着眉没说话。
相乌自发地开始思索,猜测道:“莫非……王上您是故意为之。想要让暗处的那些人,以为您妖力衰退,再引蛇出洞?”
封决一怔,第一反应却是侧首看向身侧的林寒见。
相乌:“?”
等等。
我们不是还在讨论事情吗王上,您看这女子做什么?
难道就因为她好看,您要开始走上昏君的道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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