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打开门,罗家兴进来了,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衬衣西裤衬着高大的身材显得潇洒不羁,其实,和十多前的罗家兴比起来,现在的他更多了一分淡定和冷漠,隐去了些微的狂野,多了中年男人的内敛。
我们分坐在茶几的两边,罗家兴掏出一把精致的手枪放在桌子上,对我说:“这是我答应你的条件。路上带着,自己要小心。”
他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好听,没想到他还记得当初我提出的要求。我有些怔怔地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男人,我见过他几十年后苍老的样子,犹如风中残烛,步履蹒跚,悲凉寂寞……其实,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没有那么恨他了,即使他曾经伤害过我,狠狠地伤害过,最终,他也会在孤独中老去,死去。现在,他对我做的一切,也足够赎罪了。其实,我始终是不敢面对他要远胜过恨他,在他面前我害怕自己没有自尊,被他鄙视,毕竟,他是那个自己在迷幻中主动勾引的有过一夜激情的男人,他见证并参与了我最耻辱的一幕。
我拿过枪,不敢再把枪口对准他,轻轻摩挲着冰冷的枪身,小巧的身形我很喜欢,用起来应该很顺手。我问他:“你答应我的另外一个条件呢?不会是舍不得那几个钱吧。”
“哼!你到了关沙那他有的是钱,你一辈子也花不完,还要我给你钱?”
“你既然答应了我,就要说话算话,给我一笔钱!我的要求不多,就1000美元吧。”我有我的考虑,要点钱在手里才有安全感。
“张静姝,你真是贪心,之前我可没答应送你去关沙那,再啰嗦我就要后悔了。”罗家兴的声音淡淡的,却很有成效地让我立刻闭嘴,这个人现在还惹不起。
闭嘴之后是尴尬的沉默,罗家兴也不说话,我向他看去,他一双眼睛也正看着我,一贯锐利的眼神此时却有些迷蒙,见我看过去,不着痕迹地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要赶路。”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我也起身,看着他挺拔有力的背影,再看看还有点瘸的左腿,伤口还没有完全好的,联想到年老的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心里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罗家兴,你为什么要帮我?”
前面魁梧的身躯停住了,片刻之后,他低沉缓慢的声音传过来:“我这人向来不逼迫女人,除了十二年前的你。”
原来,恶人也不永远是恶人,他也会良心发现的。“谢谢你,罗家兴。”此时此刻,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本来已经走到门口的罗家兴听我这么一说,骤然转身,向我走来,脸上收起了淡淡的表情,挂着他招牌式的邪恶笑容,“怎么,就想这么谢谢我?”
双手握住我的肩膀把我一推,后背撞上了冷硬的墙壁,他的力气不小,有点让我吃痛,我大为恼火:你要么就好人做到底,要么一开始就恶人相待,别最后一刻又来玩这种把戏。我伸出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大声吼道:“罗家兴,你走开!”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代之是张扬的狂野,眼睛里有黑暗的火焰,他伸出一只手捏住我的脸,身子暧昧地贴了过来,狠狠地说:“走开?你就这么讨厌我?”
这人变脸真是比翻书还快,简直就是喜怒无常的神经病,亏我刚才还真心实意地谢谢他,看来魔鬼就是魔鬼,永远也不会是天使。我睁大眼睛愤怒地盯着他,嘴被他捏得张开着没法讲话。突然,面前的那张张狂的脸孔朝我欺压过来,下一刻,已被他死死吻住,他火热的舌头长驱直入,探进了我的嘴里,挑逗着我的舌头,这时候他才撤开捏在我嘴边的大手。
舌头被他含住,他的一只手紧紧箍着我的上身,另一只手固定住我扭来扭去的脑袋,气势汹汹地吻着,不让我有丝毫退缩的机会。
我的身躯在他强健体魄的欺压下做着垂死挣扎,不断扭动,急中生智,想起来那经典的一招,悄悄抬起右腿膝盖准备一个狠劲踢向他的关键部位,不料对方已有所察觉,有力的双腿马上压了过来,他的火热欲望毫不遮掩地顶着我,吓得我身子一僵,再也不敢扭动。
总能有一处反抗吧,逮到机会锋利的牙齿照着他的嘴唇一口咬下去,罗家兴撤离了唇舌,黑亮的眼眸里燃烧着两簇灼人的火焰,他抬起一只手擦掉嘴唇边上的血迹,邪邪一笑:“这才是我记得的张静姝,尖牙利齿的女人。走之前不介意我强迫一下吧。”说完,又凑过来在我唇上啄了一下,吓得我脑袋猛地往后一躲,“砰”的一声撞在墙上,痛得我龇牙咧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罗家兴阴谋得逞地奸笑着,放开了我,转身走了出去。
我操起茶几的枪,狠狠地朝那扇门砸去,妈的!欺人太甚!
擦肩而过
晚上一整夜都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醒来了,虽然没睡好但精神还是不错。巴颂约的是七点出发,这边天亮得早,六七点太阳就很强烈了,我爬起来洗漱完毕,带上那把枪,收拾了几件衣服塞在包里,然后就下楼了。
到了楼下客厅,只见貌楚已经等在那里了,桌上摆着已经做好的早餐,他站起来对我说:“张小姐,巴颂一会儿就来接我们,司令吩咐过的,你先吃早餐吧。”
“好。”我点点头坐下,路上不一定有好吃的食物,还是先填饱肚子再上路比较保险。
“貌楚,你也一起吃吧。”
貌楚腼腆地笑了笑,说:“你请先吃吧。”
别看貌楚年纪不大,可是跟着罗家兴已有四五年了,是贴心的随从,出入过各种场合,也算是有点见识的,为人处世很有分寸,是个让人喜欢的小伙子。
我一边吃着早餐,一般暗自庆幸罗家兴没有出现,一想起昨晚的情形气就不打一出来,男人终究是不会心甘情愿对一个女人白白好的,不过昨晚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要是他真的要强迫进一步做些什么,我还真不一定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直到巴颂来了,我和貌楚上了他的那辆吉普车,罗家兴也没有出现。车子缓缓驶出的庭院,大铁门在身后徐徐关上,我看看身后这栋豪华的别墅,心想:这样也好,就这么再见吧。不,罗家兴,我们最好永远别再见面。
车子开出曼谷市区,在郊区的一个路口,另一辆等在那里的面包车也跟了上来,巴颂说那是他的手下,一起去宜静村那边的。很显然,罗家兴并没有告诉巴颂我和关沙之间的关系以及,只是要他带我过去,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达成协议的,幸好他看在罗家兴的面子上对我十分客气。一路上我旁敲侧击地找巴颂聊天,想打听点关沙的消息,除了知道关沙现如今是金三角的一号大毒枭外,其他一无所获,我知道干他们这行的各个都老奸巨猾又行事谨慎,不该说的是半点也不会乱说的,唯恐给自己惹上麻烦。巴颂说他们谈生意也并不是和关沙直接谈的,通常都是和他的手下联系,看来他知道的也不多,我只得放弃盘问。旅途百无聊赖,路程还远得很,我只能欣赏沿路的风景来打发时间。
午饭和晚餐都在沿途解决的,一整天都在赶路,终于在午夜时分,一行人到达了清莱。清莱是泰国最北部的首府,地处泰国、老挝、缅甸三国交界处,是通往北部金三角山区的重要通道。加之清莱位于湄公河与几座小山丘的天然屏障之间,靠近边界的战略位置,使清莱成为一个极重要的通商与贸易中心。
巴颂带着我们驾轻就熟地在一家宾馆住了下来,奔波了一整天,疲劳得不行,幸好有貌楚在身边,我还可以打一会儿盹,不然和这些男人在一起,我还真不敢大意。貌楚说此行的任务就是一路保护我,等我平安到了关沙那,他才好回去交差。我很感谢这么机灵又不失朴实的小伙子。尽管十分劳累,但一想到关沙就在离我不远的金三角的大山里,就抑制不住地心潮澎湃起来,浑身都充满了动力。
第二天早早起床,换了一套比昨天更老气的衣服,进入金三角一带,路上关卡重重,各种各样的人都在这里出没,鱼龙混杂,还是尽量不引人注意的好,免得麻烦上身。我穿了一条深蓝色的裤子,普通的宽松白色长袖衬衣,手枪塞在皮带里,脚底下穿了一双帆布鞋,泰国很多男人才穿的那种,头发盘起来塞进遮阳的草帽里,这身打扮混在男人堆里不至于那么引人注目,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连穿越过来的背包也早就被我装在了一个普通的布袋子里。其实我也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关沙,可是比起路上的安全来,我只能放弃那些浪漫的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关沙还爱我,他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呢,我更丑的样子他都见过。
准备妥当了,没多久貌楚就来敲门,我走过去打开门,他给我送来了早餐,我匆匆吃了,跟着他一起出了房间,走出宾馆和巴颂他们汇合。巴颂他们显然有自己的门路,一路上倒也安然无事。我也不便多问,只是跟着他们走就是。他们换了一辆小货车,六七个人都一副普通百姓打扮,坐在小货车的后面,一路颠簸向我未知的地方开去,两旁的道路明显地荒凉起来,泥土的马路,坑坑洼洼,车子开过就扬起一阵黄色的灰尘,我不得不用毛巾把脸裹了起来,不然早就变成灰头土脸“黄脸婆”了。
车子颠簸了几个小时,在一个村寨停了下来,这里设置了哨岗,穿着军装的军人把守着路口,背上的机枪在太阳下发出黑亮的冷光,让人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