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巴颂在向他们告别:“那我们这就回去了。”
“那你们一路上小心。”
我跟在人群后面走出了门口,巴颂看见我还跟着他们,很是疑惑,但是现在又不便明目张胆地问我,因为一路上,他都是说我和貌楚是他的手下,这才通过重重关卡进来的。
一行人朝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关蒙、瓦多他们还在后面目送,那目光对我来说如芒在背,此时,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宜静村,祈祷千万不要被人认出来,只有这样才能保留我最后的一点尊严,我可不希望被人拿来做旧爱新欢的比较。
巴颂小声地问我:“张小姐,你怎么还在这?你没有去找你的亲戚?”
原来罗家兴说我来这找亲戚,此时我对他这样的说法真是感恩戴德,如果他一开始就告诉巴颂说我是来找关沙的,那还真不好敷衍。我的泰语说得不太好,压低嗓音结结巴巴地回答他:“我刚才打听了,我那位亲戚已经去世了,我还是跟着您回曼谷。”
巴颂不疑有他。“哦,这样啊,那我们快走吧。”
巴颂的手下走在我的前面,我急于想走到前头去,一个侧身想超过他们,谁知动作太急,帽檐被这个男的肩膀一挂,掉了下去,连盘好的头发也被扯乱了,披散了下来,轻轻的草帽顺着一阵微风往后飘去,我大为紧张,也不敢转回去捡帽子,只得低声对貌楚说:“貌楚,你去帮我把帽子捡回来。”
我来这真正的目的连貌楚都不知道,他看我紧张的样子,有点疑惑可也没说什么,转身就往回走,去帮我拣草帽。
正在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的草帽。”
我顿时僵住了,好像是关蒙的声音,怎么办?他会认出我吗?我的视线往四周扫描了一番,只见周围的人都停了下来,把视线集中在我俩的身上。
没办法,我低垂着头,转过身去嘴里连声说着:“谢谢,谢谢。”从递过来的手上去拿草帽,手接触到草帽,谁知对方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我使劲一拉,关蒙还是不松手。
“张姨?”声音里夹带着一丝不确定。
他终究是认出我来了吗?我心里暗暗叹气,认命地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不解看向他,“关蒙少爷,请把草帽还给我。”
关蒙在看到我的脸的一刹那,更是一脸的惊讶,那张貌似关沙的俊朗脸庞上尽是不可置信和难抑的激动,他抓住我的手臂,激动地说:“张姨,是你,你回来了!”
内心的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楚,他真的还记得我。关蒙,我何尝不想和你相认,你的腿变成了这样我多想问一下,可是如今,我已经没有这个勇气了。
沉下脸我冷冷地说:“关少爷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我不是你的什么张姨,你认错人了。这样拉着一个女人,成何体统?”不再迟疑,我猛地甩开他的手,从他手里一把夺过草帽,镇定地戴上,继续往前走。
可是关蒙似乎还不打算放过我,追上来又一把拉住我说:“你明明就是张姨!这些年,你到哪去了?”
一句话问得我差点掉下了泪来,心里像是有根针在狠狠地刺着,一下比一下深,一下比一下痛。我吸了口气,平静地对关蒙说:“关少爷,天底下长得相似的人太多了,也许我和你的那个张姨是很像,可是我真的不是她。”
关蒙呆呆的杵在那,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有理会,对巴颂说:“我们走吧。”
巴颂大概是急着要赶路,只是用探究的眼光看了看我,再也没说什么。毕竟在他们眼里,论年龄我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关蒙的“张姨”。
我多想再回头看一眼关蒙,可怜的孩子,对不起!原谅你儿时的张姨吧,我也是不得已的。
一行人匆匆走在山路上,此时正是下午的二、三点左右,热得要命,丛林里密不透风,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我边走边把头发盘进草帽,跟在这些男人们后面,麻木地拼命赶路,内心深出好像有个声音在催促我;你走吧,你快走,不要再回头看,这里的关沙不是你的关沙,他是另一个男人,你要找的关沙已经不见了。
走到扣押车子的那一处关卡,大家上了车,我取出毛巾包在脸上,坐在颠簸摇晃的车子里,看着渐行渐远的宜静村,脸上涌起一丝冷笑,什么忆静村?根本和我没有一丝关系。眼光掠过远处那些陡峭的崇山峻岭,心底默默地对它们说: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要踏进金三角半步。再见,金三角!
车子摇摇晃晃的行驶着,有几个人都已经在打瞌睡了。我头靠着车篷,脑袋随着车子的颠簸一下一下撞击着铁杆,可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真的,我已经麻木了,沉浸在伤痛中不能自拔,那些场景像电视台霸道的广告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无论切换哪个频道,内容都一样:可爱的小孩叫着阿爸,关沙宠溺的微笑,刘丽刺眼的笑脸……主题只有一个,和谐温馨的天伦之乐。
傍晚时分,车子终于到了最后一处关卡,和前面一样我们纷纷下车,好让士兵进行检查,就在这时候,一个士兵走过来,看神态似乎是一个头领,他对巴颂说:“巴颂老板,你们随行是不是有个女的?”
我心里一惊,难道发生什么事了?
巴颂指着我说:“是啊,就是她,怎么了?”
“她不能走,留下来。其他的人可以放行。”
此话一出,我、巴颂还有貌楚都大为吃惊,我们三个几乎异口同声地质问:“为什么?”怎么回事?我没招惹什么,也没有触犯他们的规矩啊,为什么要扣押我?
这个男的回答更令人匪夷所思:“我们也不清楚,反正她不能走。”
你不清楚你还扣押我?本来心情就坏到了极点,现在这样的说法更是挑起了心中的怒火,我冲上去就要和他理论,被巴颂一把拉住,他一脸讨好的笑容,低声低气地说:“姚队长,到底怎么回事?要扣押她也得有理由啊,她是我带来的,是我的手下,来的时候不也没事嘛,既然进了,怎么不让出啊?”
这个姚队长显然没什么耐性,粗声粗气地说:“留下就留下,哪来那么多废话。”
巴颂、貌楚他们自然不会任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事情也太蹊跷,他们回去也没法想罗家兴交差。此时此刻,我对远在曼谷的罗家兴真是不胜感激,要不是有他的面子在,说不定巴颂、貌楚早已不管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拍拍屁股早走人了。我一个人还真是没有底气对付这种场面。
赶了一天的路,天色也晚了,巴颂也焦躁起来,没有好声气地说:“姚队长,我来这也不是一两次了,规矩我也懂,可是你们无缘无故就要扣人,总得有个有个说法啊。”
“你们不愿意走啊?那好,都留下吧。”那个姚队长手一挥,叫来了两个士兵就要押我走,貌楚按捺不住,身子挡在我面前,拔出手枪,对着那两个士兵说:“你们要干什么?”
“咔擦“一声,两个士兵立刻端上手里的机枪对准了我俩,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要知道对方人这么多,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貌楚只是一时情急护着我,不会笨到真的动手。
那个姚队长一看这阵势,更加不耐烦,大声吼道:“你们要陪着她一起留下来也行,都在原地呆着,谁要是敢动一下,枪子儿可不认人。”
形势一下子僵了起来,看来他们是铁了心想把我扣押下来,也没有个说法,到底怎么回事?好汉不吃眼前亏,在人家的地盘上,我们只能这样了。还是静观其变吧。巴颂他们上了车坐在车里,我和貌楚被人用枪看守着,呆在原地。
本来大家是想赶到清莱吃晚饭的,现在因为我一个人的缘故滞留在这里,我十分过意不去,可也毫无办法。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关卡处燃起了明亮的火把,映得人脸红红的。我在貌楚身后站得两脚发酸,由累又饿,干脆坐在了地上,拉着貌楚要他也坐下来,这个倔小伙摇摇头,尽职地站在我面前,目光毫不放松地盯着那两个持枪对着我们的士兵。
不知过了多久,黑夜里隐隐约约传来汽车急速行驶的声音,渐渐的那声音由远及近,眨眼间,一辆吉普车疾驶而来,飞快的速度在黑夜里带起一阵灰雾,那个姚队长似乎松了口气,连忙朝着那辆吉普车迎了过去。车子“嘎”的一声猛然刹车停住,车灯强烈的灯光照射过来,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一个急促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人呢?”
我正打算继续埋头假寐,这个声音让我顿时身子一僵,心又撕裂般疼痛起来,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化成灰我也辨认得出,关沙,他怎么来这儿了?
“司令,在那。”
“你们两个走开!”威严的声音夹杂着怒气,话刚落音,关沙人已经到了我面前,那两个押着我们的士兵被他一吼,立即灰溜溜地走开了。
不想看到他时反倒出现了,看他究竟要做什么。我缓缓地从貌楚的后背站起来,从草帽底下抬起脸,镇定地看向关沙,一言不发。旁边的貌楚一看这情形显然被关沙的气势给镇住了,可还不知死活地挡在我身边,举着枪护着我。可想而知,可怜的小伙子被关沙一把揪住衣襟,给扔到一边去了。
“貌楚,你在一边呆着别动。”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还真怕他把关沙惹恼了,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貌楚。
关沙站在我面前,背朝着火把,一张隐在黑暗里的脸忽明忽暗,阴晴不定,胸膛在剧烈地起伏,微微凹陷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死死盯着我,犀利无比,像是要把我看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