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炜所想的关系，是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上天仿佛和他开了个玩笑，愣是把他最后的一丝温暖给剥夺得什么都不剩。
“讲真的？”
沈玉压根儿没往自己身上想，不耐烦地打断道，“这些过会儿再讨论。要紧的事情是那些病患，我们没有权力剥夺他们的生命。”
平白无故杀了这么多人，沈玉第一个不答应；特别是她“有幸”目睹这一切。
“可是不剥夺，下场你知道的。”乔博衍就差明着说清楚，其实长楼遇到的活死人，在发病之初就和传染病病患如出一辙。
不过到底他们为什么会病变到那地步，乔博衍还真没理出个头绪来。
毕竟那会儿发现是活死人后，乔博衍第一念头是想着如何全身而退。
如今他成功出来了，于是开始回想起关于活死人的事情，必定是同传染病有剪不断的联系，且天竺葵对活死人有一定程度的警戒。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沈玉第一时间也发现了乔博衍的思考，虽然时间不长，但直觉从没出过错。
乔博衍感到难以置信，沈玉的视线一直都在病患身上，难不成后面也长了双无形的眼睛，时不时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为鬼魅的天赋，他却什么都没察觉到异样，甚至可以说是比一般人类还要普通。
“没……嗯，等下和你说，我先去看看。”乔博衍本能地坦白从宽，生怕又捅篓子惹得她不快，到时候还要费心思讨好。
胡炜敏锐地发现自己处于个进退两难的境地，是顺着本心对不起家族利益，还是不顾底线举报二人德行有失。
可不论哪一种，胡炜都是莫名地难过。
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那个姐姐，待自己也不算多好；更多是看重家族的发展。
“胡……呼，有点累了，要一起吗？”沈玉赶紧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说漏嘴暴露，胡炜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柔和，这让她顿时放下了不少戒心。
“胡？”胡炜以为自己真听到她叫自己名字，按理说这个身份，就算传到后宫三千耳中，也没几个人知晓吧。
胡皇后对他的保护，起码在女人窝里可以拍得上名次；而宫外的谣传，那就看造化了。
“嗯哼，你不走算了。”
看着成群结队的病患一一远去，沈玉也决定暂时搁置治疗一事。
这些人的面容，似乎在黑夜中更好研究。
此时此刻，他们都是不能再清醒的状态；哪怕是脸色惨白，偶有的口吐白沫和四肢抽搐，直觉告诉她要再等等。
等着他们的不安和忐忑过去，等着乔博衍给她一个解释：为什么代替天竺葵入药后，患者的症状非但没有得到缓解，更是意想不到地加重了病情。
本来传染病就很难根治，又反反复复好多来回，单一的病症，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
乔博衍给自己留的时间最多一个月，算上来回的路程，他们真正能停留在南疆和北境的日子，最多最多只有不到二十天。
传染病病变的消息，对他和她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而沈玉，即使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并未朝着病变的方向考虑去。
一般来说，正常疾病发生病变的几率不大，还是在正常有效药方的诊治下。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传染病从来就不是传染病，而是另一种和传染病症状一样的病症。
且世上没有人瞧过发病后期的症状表现，也没有人尝试过诊治方法。
如果拿天竺葵代替，他们的症状没能好转，那就必然会狠狠地加重。
乔博衍断然不愿意放手一搏，到底和其他的事情完全不一样。
不但关系到他仕途的前景，而且牵连着她后宫的荣宠。
国君之所以托付给他，存的心思就是借着普度众生类似的由头，最大程度、最快效率地驱散她头顶的谣言。
同时，当“祸国妖妃”的传言不攻而破，很快另一个崭新的谣言会横空出世。
沈玉则是完全没有先见之明，哪怕胡炜的拒绝表露了很多很多，她竟是还指望着能利用男子的嫉妒激起乔博衍的占有欲。
演戏都能如此自然，要说原主和他真清白，她倒没什么把握笃定。
“沈……沈……我还是叫你—”
知道了对方真实身份后，胡炜明显谨慎了不少。
那可是国君的玉贵妃，是千金之躯，是高高在上的水国女子，又是相见得如此尴尬，胡炜还真不知道私下怎样称呼才不会得罪。
沈玉遂伸出了援手，淡淡一笑，“叫我名字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该表现的绝不能忘记，沈玉瞅着机会就下手撇清自己。
别到时候又说漏嘴了，胡炜肯定会一字不落地都告诉胡皇后。
就原主的了解，胡皇后对自己的兄弟姐妹特别好，尤其是这个幺弟，单名一个“炜”字，在外更熟知的名字却是号“彦澍”。
胡彦澍就是胡炜，胡炜就是胡彦澍。
沈玉有点好奇，真问了叫什么，胡炜究竟是老实交代，还是杜撰个其他的敷衍了事。
“沈玉，我叫胡炜，古月‘胡’，火韦‘炜’。”
沈玉却没想到，胡炜的介绍坦坦荡荡，弄得倒是她有些爱猜忌。
“胡……胡炜啊，那你和皇后娘娘是—”不过仅仅一个名字哪里够，沈玉追着打听下去。
一个姓氏，旁人联想也很正常。
沈玉万分庆幸胡炜的坦诚，好给了她多一次的机会去争取。
胡炜沉默了，胡皇后曾说过不要对外人提及他们的血亲关系，但沈玉对他而言，早就是关起门说悄悄话的一家人了。
不得不说，其实夹在乔博衍和沈玉之间，面子上是有点说过不去，里头可是不可描述的万分狂喜。
胡炜自己也意识到自己作为润滑剂的重要作用，任凭二人嘴皮子再如何厉害，有了他的存在，那些争辩才觉得有意思。
想法是一码事，说出来又是另一码事。
只见胡炜悻悻点头，诚恳道，“嗯，我从小被胡家收养，所以就沾了娘娘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