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可北境怎么办?”沈玉当然想尽快离开是非之地,全都是棺材板的破帐篷,那个正常人想待下去啊,也不怕影响食欲。
“不打紧,这药给大夫,都会好起来的。”
活死人“胡炜”居然真的为了百姓考虑,肯轻易交出她辛苦熬制的药方。
沈玉有那么点小感动,却就在出帐篷前一秒被掐灭了最后的火苗:“其实,只有活死人才知道真正的有效疗法。你的天竺葵,最多也就锦上添花罢了。”
此话一出,沈玉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乔博衍之前的牺牲也都毫无意义。
她忽然想到了南疆,搞不好和北境的局面一模一样,只有活死人才知道正确配方。
过了半晌,沈玉缓缓看向“胡炜”问,”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设下的局么?”
“胡炜”只是懒懒一笑,并不搭理,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好生准备。
“阿……”乔博衍强撑着病体,果然没站一会儿就一头栽倒在地,双目紧闭,脸色惨白。
“乔博衍?”
还说没事,这不是都晕死过去了么。
沈玉才打消的顾虑,立马又原还原地涌上心头,他们之间,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没解决呢,乔博衍怎么好意思昏死过去。
“一个时辰就好了。”
只见“胡炜”捧着装药的瓦罐,慢悠悠地走出帐篷外,留下一句漫不经心的嘱托。
沈玉听见自己要无缘无故地守着一个时辰,光是想想就难受:这些个棺材,这些个棺材板里的活死人,哪儿是常人呆的地方。
她觉得连呼吸都很费劲。
横虐于南疆和北境的传染病,病源一模一样,只是受难的百姓,表现则是完全不一样。
北境城民们,均是不约而同地咳嗽、出血,以及神智不清,时不时地梦魇或梦呓,奇奇怪怪的反应,到了中后期直接就成了活死人,被压在棺材板下头,再也没出来呼吸的机会。
南疆的布衣们,皆是争先恐后地傻笑、癫痫、昏厥,间断性地哮喘,或心肌梗塞,五花八门的感染迹象,到了晚期突然就变成仙人,不吃不喝七天七夜,直至水分沥干而无声地死去。
虽说本质上,活死人晓得有效的药方;可南疆毕竟还没踏足,“胡炜”也没有很大的把握,一定可以将死亡边缘的人拉回来。
只是这一个时辰,沈玉和乔博衍的独处,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乔博衍不会在装死吧……她脑洞大开,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先前他还真干过。
就有一次在后宫,乔博衍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特意找来她的寝殿,在小花园里面各种谈天论地,就差动手满足自己。
谁知道,国君处理完政事,刚从御书房过来,于是乔博衍赶紧装了起来。
症状要多逼真就有多逼真,丝毫没有演戏的痕迹。
“乔博衍,人走远了,你别装了。”
沈玉固然没抱着他伤重倒地的念头,望着帐篷外消失的人影,又轻轻叫了声他的名字。
地上的人依然没有回应。
乔博衍像睡着了一样,任凭沈玉怎么拿脚踹都无动于衷。
“乔博衍?”
沈玉连着喊了十几遍“乔博衍”,可乔博衍就是屁都不放一个,整间帐篷比乱葬岗还要静谧。
沈玉慢慢蹲下来,伸出手小心地凑近鼻尖,均匀有节奏的呼吸声,叫她紧张的心终于落了地。
没什么大碍,还好好儿活着。
但若是能提前醒来,沈玉甚至想越过“胡炜”,就和乔博衍两个人,离开北境去往南疆。
因为城门外头,有的可都是乔博衍和国君的人。
她就不信,“胡炜”一个活死人,还能以一敌百。
“他可以的。”
乔博衍的声音从地上传来,沈玉下意识看了眼,发现没什么动静,难不成是腹语。
“乔博衍你别装神弄鬼的,这儿都是棺材,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沈玉虽然辨认出谁的声音,可瞥到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不免被环境刺激得背后一寒。
“过来。”
地上的人又朝她喊道,但这一次她却不敢低头看。
她很怕,一不小心看见的嘴脸,会是僵硬没有表情的活死人。
“我又不会吃了你。”
某人持续性施压,压得沈玉不得不垂眸一瞥。
这不瞥不打紧,一瞥吓一跳。
乔博衍还是原来的乔博衍,只是因为药效的过敏,居然长了满脸的麻子,黑色和褐色交织在一张俊朗的脸上,不完美地造就了一副新面孔。
“噗嗤~”
沈玉没忍住笑出了声,乔博衍寻思着情况不对,一个用力拽下她躺在自己胸前。
“你笑什么呢?”
乔博衍一边问一边摸,从发丝儿摸到裙底,从淡然摸到忐忑,因为位置越来越深入。
“没什么,乔博衍你放开我。”
这身子最大的弊端,越是在这种较劲的地方,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论沈玉怎样努力,她的手脚并上都拧不过对方的一只手。
而且,沈玉越是挣开,乔博衍搂得越是紧密。
“不放,你是我的。”
掷地有声的四个字,悄然在她的心上开出一朵绚烂的花。
她是他的。
曾几何时,原主都想听见这番告白。
可不知为何,原主死前一次都没有听见过。
她有幸,替原主见识了一个不一样的乔博衍。
“我是国君的,乔教头你最好客气点。”当话音落了有段时间后,沈玉又恢复了理智。
原主希望是乔博衍的人,可现实却是给了他们当头一棒:一个贵妃娘娘,和一个前朝重臣,岂能罔顾纲常伦理,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与国君为敌。
原主做不到,沈玉也做不到,而乔博衍更是做不到。
乔博衍抱着心尖儿的人,修长的指尖穿过她的发丝,散发的每一缕清香,都是对她的思念。
“阿玉,我想你。”
“不是天天见么?”其实沈玉还挺喜欢他这么叫自己的,至少没有所谓的什么规矩的束缚。
“阿玉,我可以亲你么?”
什么伦理道德、男尊女卑,乔博衍通通都抛诸脑后,现在的他,一心一意只想做一件事。
沈玉即使心中是百般抗拒,可身体完全脱离了掌控:乔博衍怎样蹂躏,她就怎样配合。
俗话说得好: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乔博衍就是不讲理的“周瑜”,而沈玉就是老实人“黄盖”,不论发生天大的事情,该守着律法,不跨过楚河汉界,他们永远都会是无关痛痒的男女。
“不可以,我是国君亲封的贵妃娘娘!”
沈玉毫无底气的宣誓,在乔博衍面前比墙纸还要单薄无力。
她顿觉脸上一阵燥热,想起丢失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心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
她整个人都被他拥进怀中,他的心跳扑通扑通的节奏感十足,甚至可以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渐渐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温度不自觉变得灼热了起来,语言已是多余的东西。
他深邃的眼眸里闪着丝丝光亮,伸出一只手抹擦掉她脸上的泪痕,白皙修长的手温柔地抚摸到她的下巴,轻轻抬起,上身慢慢向她那边倾斜而来。
她本来以为这风雨还要继续,却如隔世般听到耳畔的沙哑颤音:
“阿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吻得正热烈的沈玉,蓦然被他的话语吓得不轻。
她自问在接纳和安慰的过程中,绝对没有半点出格的事情。
乔博衍默默别过头去,翘而卷的长睫毛下,双眸也在泛着泪光,红了眼睛,湿了眼眶,有气无力地告诉沈玉,“对不起,当时我不该放开你的手,当时我不该拿走你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