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母马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男子不免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这个节点,驯马场的门也都关了,而且还没到放风的时候。除非是有人骑它。
那人呢?
男子又张望了一大圈儿,不料这次更窝火了,别说人,那缰绳和马鞍都不在。
有鬼?
“你才是鬼!”
摔得头破血流的贺婉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眨眼工夫,不但眼睁睁看着母马和公马交配,而且眼睁睁看着俊男的目光略过自己。
半妖是可以听到世间一切生灵的心声,所以男子想什么她都晓得。
男子判断这声音不是幻听,倒很像是从下面传来的,终于低下了头来,撞上那如水的眸子,一眼便是万年沉沦。
“你……”
男子见过很多风情万种的女人,却没有呆滞到结巴磕碜的地步,老半天才吐露后面的字,“好,美。”
贺婉秋见着他的脸,第一反应是小鹿乱撞欢喜到不能自拔,第二反应是人贵有自知之明还是端正大方得体,第三反应硬生生被他的这句赞美直接“噗~”出声来。
贺婉秋想到一句俗话:天下男子一般色。
连名字都不知道,垂涎三尺的色眯眯模样,可她看上去竟然十分雀跃。
就在贺婉秋想着该如何反击的时候,男子的主动进攻正在缓缓逼近,“在下陆尘,吐番籍人氏,家中只有一个出家修行的姐姐,父母早亡。姑娘你呢?可否交个朋友?”
贺婉秋搜索着原主的记忆,没有缺失和篡改的痕迹,加上对男子介绍的推敲,也没有找到破绽,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于是贺婉秋轻声说道,“贺婉秋,有个相依为命的老父亲,年方二八。”
陆尘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心中“咯噔”老半天,居然是魂牵梦萦的她。
怪不得偶遇也能手足无措,这都是缘分啊!
这边的陆尘为见着贺婉秋而激动,那边的贺婉秋为陆尘的不怀好意而不安。
他要做什么?
这个陆尘,为什么听上去这样耳熟,是不是哪里有见过,这感觉太奇怪了。
“好名字,贺姑娘要去哪里,在下可以送一程。”
贺婉秋本来想端着架子装一下矜持的,可不知道怎地张口就成了“顺路么?”
“哪里都顺路。”
标准的渣男回答,贺婉秋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半妖的身份,如今给她带来了好处,也给她带来了坏处。
好处是力大无穷,破坏力惊人,窥听他人心思,提前做好应对措施;坏处是很多事情都失去了意义,对过程和结果毫无兴趣。
只有爱你的人、在乎你的人,才会说出“哪里都顺路”这样的话。
因为贺婉秋摸清,其实陆尘要去的地方,和她要去的地方,刚好是两个反方向。
“好啊,那陆公子要费心了。”贺婉秋并不介意陆尘绕远路,既然他主动答应了,那出事儿什么的她才不管。
陆尘颔首一笑,摊开左手,柔声道,“贺姑娘哪里的话,这可是旁人求不来的福气。”
福气……
贺婉秋想了那么一下下,明明是自己觊觎他的美貌,为什么吃亏的好像是自己了。
贺婉秋讷讷地看着两匹马的欢愉,半信半疑地指着看不到尽头的路问陆尘,“不骑马?”
陆尘咧嘴笑道,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动物也有自己的休息时间,放过这一次吧。”
这暗戳戳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贺婉秋不自觉地满脸羞红,不敢抬头直视陆尘的眼睛,只好怯怯答道,“好,听你的。”
“那贺姑娘想听谁的?”
陆尘突然这么一问,差点惊掉了贺婉秋手中的白瓷瓶儿。
这白瓷瓶儿是贺云塞给原主的,原意是希望能保持不衰的容颜,哪怕年轻早逝了,等过了若干年,他人开棺也会叹为观止。
虽然,这白瓷瓶儿藏着点点贺云的心思。
“我当然想听—”贺婉秋忽然意识到,和陆尘这么自来熟,好像是操之过急了,便是赶忙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故意装作一副男女有别的样子,生怕因为太亲近招惹是非。
陆尘等了许久,贺婉秋都没继续往下说,遂转过身问道,“贺姑娘?我问你话呢。”
“陆公子,赶路要紧。”贺婉秋不由分说地拒绝了陆尘的追问。
要不是自己心动,不论陆尘表现多浪漫和痴情,对贺婉秋而言,只会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永远都不可能是锦上添花。
陆尘不解,“贺姑娘,方才你可不是这样。发生了什么事?亦或是你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同我说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就你我二人知道,可好?”
贺婉秋不善言辞,更是鲜少被这么啰嗦的男子缠上,况且还是她喜欢的那一类型。
太难了。
为着原主着想,贺婉秋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绝道,“不好,陆公子男女有别。”
但接下来,陆尘的一句话,却让贺婉秋再也无法长期保持淡定从容,“贺姑娘,你穿的是寿衣。这又作何解释?”
寿衣,该死的!
贺婉秋低头瞥了眼这身不能再明显的款式,老旧和素净,没有生机和活力,她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丢脸死了,仇人没找到,她就先一步自取其辱。
不过,承认自己诈尸还魂估计陆尘也不会信,于是贺婉秋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答道,“呃……我穿着玩。”
然后贺婉秋还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静静等待着陆尘的“宣判”。
然而,陆尘根本不在意这点。
睡衣算什么,毕竟他连她没穿衣服都看过,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嗯,姑娘的爱好真是别具一格。”
贺婉秋顿时分辨不了这是夸赞还是诋毁,没有一个字,没有一个调透露着方向。
正当贺婉秋愁眉不展的时候,陆尘又补充说道,“不过,我倒是挺喜欢的。”
这算是,侧面的告白么?
贺婉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爱情来得也太突然了,可她放在第一顺位的事情不是它。
“咳咳,多谢陆公子抬爱。”
贺婉秋默默地推却了,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她属实不敢轻易接受。
谁又知道,陆尘和仇家有没有关系。
若是没有关系的话,那就是浪费时间和浪费生命;
若是有关系的话,那就是自掘坟墓和引火自焚。
无论上述可能性和后果哪一种,贺婉秋都不认为自己能承担起这种风险。
同样,陆尘的爱慕之情,的确带着另外的目的。
贺婉秋的名号在武林和江湖都是响当当,反观陆尘,更像是个碌碌无为的无名小卒。
其实仅仅是贺婉秋不食人间烟火,她眼前的陆尘陆公子,杀伐果断,死在他剑下的亡魂和冤骨不少于于最大城镇的成年男子。
独独陆尘对贺婉秋,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不是暗杀,也不是竞争,而是最不可置信的呵护。
可他为武林杀手,身后早就有数以万计的仇家,重金悬赏他的人头,又怎么可能安心带着个女子,逍遥人间,归隐山林,不再过问江湖事。
“贺姑娘,平常还喜欢做什么呢?”
可陆尘又不愿意把这个机会给放弃,试着从先了解贺婉秋的喜好开始,努力寻找二人的交界点。
“喜欢炼药和吃药。”
贺婉秋答得干脆,平日里除了看病,研究最多的就是毒药,毒药可不就是熬炼和食用么。
不假是不假,可她还是嗅出了陆尘的震惊。
“陆公子,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
陆尘犹豫片刻,尽量带着平和的心绪,说,“在下以为,炼药尚可,吃药有些不妥。是药,三分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