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走了。
秦韵没有在喜宴多做停留。
儿子们都要招待贵客,儿媳们也忙得脚不沾地,是王霁送她回宁远堂的。
秦韵对王霁道:“记住我们的来时路了吗?”
王霁点头道:“记着了。”
无数艳羡的目光,灼烈得像一团团火焰,要想忽视,太难。
秦韵道:“记住就好。”
“王家就像我们来时走过的所有路,有盛时,自然也有寂静的时候。但无论何时,你都要明白,这只是一个过程,不值得你耿耿于怀。”
“你要做的,便是守好自己的心,心不乱,路永远宽广。”
王霁道:“祖母的意思是,王家会有寂静的那一天,而我无需放在心上?”
秦韵点了点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免死金牌你看见了,再过两代人,你觉得他们能守得住吗?”
王霁陷入了沉默。
有祖母在的一天,能守住。
有四叔在的一天,也能守住。
有他在的一天,拼死也会护住。
可往下呢?
他们的后代,是否能一直守得住?
守得住王家的免死金牌,守得住满门的荣耀吗?
来时路,光辉灿烂。
但总归会有寂静无声时。
祖母想说的是,一切荣华富贵都会成空?所尊贵体面都会消亡?
能留下的,只是坚守本心的自己,以及那天高海阔的未来吗?
所以,就算脱离了王家,王霁永远都是王霁。
但在王家的王霁,就应该要更加耀眼才是。
王霁突然停住脚,紧握着秦韵的手道:“祖母,我想我明白了。”
“我会好好珍惜,作为王氏子弟应有的风范,也会让世人明白,王家不仅仅出了一个王茂,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叔伯们再耀眼的人生也是他们的。”
“唯有我自己拼搏出来的,才是我自己的。”
“王氏的光辉荣耀困不住我,我应该是另一个耀眼的存在,而不是寂静地随大流淹没。”
秦韵欣慰道:“你现在悟到的,都是你自己的。”
“去结交朋友吧,舒展你的翅膀。”
“少年郎啊,你的人生就应该是阳光普照,明媚如春的。”
王霁开怀地笑着,眼眸熠熠生辉,宛如星辰。
他转身离去,一步三回头,将那张明媚的笑脸,深深地映在了秦韵的眼眸中。
她是真的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了。
可属于王家的危机……也越来越近了……
……
“我父皇又把免死金牌给王家了?”
慎郡王府,赵烁彻底坐不住了。
齐长史目光闪烁,小声地道:“不止呢。”
赵烁没好气道:“还有什么?”
齐长史继续道:“萧展鹏打赢胜仗,不仅把鞑子赶出沙洲,他连哈密卫都收回来了。”
“什么???”赵烁眼眸瞪得大大的。
这可比什么免死金牌还要让他震惊的!
哈密卫啊……
那个大魏丢失了三十多年的哈密卫?
当年内乱,边关接连丢失城池,多少臣子含恨而终啊……
想要收回失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能做到,谁敢轻易出兵?
萧展鹏畏畏缩缩守了二十年的肃州,突然间就天降神兵?助他收回哈密了?
“嘭。”的一声巨响。
赵烁狠狠拍击着桌面。
他面色阴沉,眼眸里闪过数次寒光。
“不行,不能让萧展鹏回京。”
“王家的势力太大了,几乎可以左右下一任帝王了。”
“谁能容忍?”
“我忍不了,老二肯定也忍不了。”
“老四就算会忍,等登基了也是会清算王家的。”
“老五……老五……”
“这个不争气的,指不定愿意当傀儡皇帝。”
赵烁越想越气,他直接站起来道:“我去找老二。”
“我们是时候联手了。”
赵烁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府邸了。
与此同时,在他的后院中,田清涵的盥洗室内正流出鲜红的血水……
不知过了多久,虚弱的田清涵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于嬷嬷跪在血水里,一脸悲痛道:“是个成型的男胎。”
田清涵痛苦地闭上眼睛,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保到现在,明明再过一个月都可以存活下来了……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胎死腹中,她不得不将它打下来。
竟然是个男胎吗?
大魏的皇长孙啊,她的儿子……
指甲掐入床榻,突然断裂开来,血液顺着床架流下。
眼角的泪落入枕头里,她无声地痛哭着。
欣宜公主、王家……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于嬷嬷给她擦拭眼泪,连忙安慰道:“侧妃别哭了,咱们还有清湘小姐肚子里的孩子。”
“晚不了多久,到时候侧妃去庄子上,咱们就说早产了。”
“反正那个也是王爷的孩子,跟您也有血缘关系。”
田清涵猛地睁开眼睛,眼底的猩红充斥着浓浓的恨意。
她道:“你说的对,我还有一个孩子。”
她没有输,也不会输。
燕萱做了郡王妃又怎么样?
她选的路从来就不是为了当王妃的。
她要做皇后,她要田家那些人跪下来求她,改回她嫡出的身份。
她和姑姑不一样,姑姑太傻了,从来不知道为自己考虑,反而陪进自己的亲儿子。
田皇后的悲剧,绝不可能在她身上再次出现。
田清涵想着,死死地抓住被单。今天她所遭受的一切痛苦,迟早她要加倍地还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