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婵这话一出,裴沉菱率先一步变了面色。
即便是裴家的孩子,像这个年岁也合该同生母在一桌用饭,更不要说宣穆的身份放在裴府连庶出都不如,如何能有资格同家主与外客吃同一个席面?
苏容妘忙撞了一下宣穆的胳膊。
宣穆手中筷子被这一撞未曾拿稳,苏容妘顺手接过来:“妹妹,这孩子如今吃饭还有些不利索,离不得人。”
她主动推辞,裴沉菱面色也稍稍和缓了些。
岂料苏容婵仍是不放弃:“那姐姐同宣穆一起过去也成,左右姐姐也算是客。”
裴沉菱手中的筷子都要握不住,就在拍到桌面上时,苏容婵又道:“总归是只有一个女子不好,不若叫二妹妹也一同过去罢,也好为夫君填个酒水什么的。”
这话是说到了裴沉菱心坎上去,她本就有心要撮合,如此便顺着她的话道:“这样也好,涿邂觉得呢?”
几人的心思明显,裴涿邂面色冷了下来,只是陡然想起今日下午,二妹与他诉苦蒋小公爷对她冷淡。
他成亲是为了裴家,他便想要妹妹能嫁得称心之人,不愿叫他们成亲前夫妻情意薄淡,再看蒋礼墨没有拒绝的意思,无奈开口:“好。”
苏容妘被赶鸭子上架,被迫带着宣穆坐到了裴涿邂身旁。
席面上瞬时安静了下来,苏容婵的意思明显,这就是要推宣穆到裴涿邂身边,只要能得裴涿邂的眼,日后前路尽数由他安排就是。
只是苏容妘没这个心思,宣穆也没有,二人老老实实吃饭,只是这过分的安静却依旧引得裴涿邂侧眸看过来。
在他眼中,宣穆筷子拿的很稳,半点没有方才需要人喂的模样,而苏容妘手腕上已缠着细布,看不清伤的究竟如何。
他睫羽有一瞬颤了颤,重新将视线收回,没说话。
倒是蒋礼墨率先一步开了口:“苏姐姐,这孩子是?”
冷不丁被唤,苏容妘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低声回:“是我儿子。”
蒋礼墨眸光闪了闪:“不知苏姐姐许了哪户人家?”
“未曾。”
苏容妘没细说,但只这两个字便有了无限深意。
蒋礼墨愣了一瞬,旋即笑了笑,拱手作揖道:“是在下唐突了,苏姐姐莫怪。”
他这反应倒是叫裴浅苇面色难看了些,要与蒋家议亲的是她,可这席面上,唯一被无视的也是她。
她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心里委屈无法说,连口中的菜都觉得难以下咽。
裴沉菱听着屏风那边没动静,主动开口缓和:“等你们日后成了亲,咱们一家人就能一直如今日般热闹。”
“齐夫人说的是。”蒋礼墨轻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在下家中的家规尽数是些无趣的束缚,在下素日里想与庶出的兄弟姐妹门同桌用饭都不成,还是裴家热闹些。”
下一瞬,蒋礼墨用公箸为苏容妘填了一筷子菜:“苏姑娘瞧着清瘦,多吃些,不必因我在场而拘束。”
裴浅苇面色一白,整个屋中的庶出,也就是她和这个苏家的庶姐。
可他偏又抬举了苏容妘,这分明是在故意给她难堪。
蒋礼墨的视线顺着苏容妘的柔夷一点点往上攀,绕着她白细的脖颈最后落在她殷红的唇上,惹得他喉结滚动。
裴浅苇委屈又尴尬地低头,蒋礼墨视线的游转尽数落在了裴涿邂眼中。
他声音透着淡淡的不悦:“正经门户,嫡庶之分都不会分明,若是太过分明,岂不是叫血亲之间平白生出隔阂。”
苏容妘在这很是不自在,一顿饭吃罢,她直接寻了个借口带着宣穆早早回去。
席面散了,蒋礼墨也被下人带去更衣,裴涿邂将自己二妹唤住,主动道:“你们也相处快半年,我看他似对你无意,这门亲事还是算了罢,你意下如何?”
裴浅苇唇角动了动,没敢开口。
裴沉菱这时候过了来:“胡闹什么,这门亲事好好的,连皇后娘娘都看好,哪里是能说退就退的?姑娘家本就是个赔钱货,不似你们郎君能建功立业,若是不能嫁到一户好人家去,岂不是白费锦衣玉食养这么大?”
这话裴涿邂自小听到大,此前懒得去反驳,但如今却是觉得越听越刺耳。
“长姐,裴家的姑娘养大没有赔不赔钱一说,你愿意自降身价,莫要带坏了妹妹。”
裴沉菱被臊的脸热,唇角都跟着发颤。
她转身坐到圆凳上:“好,我是管不得你了,那干脆叫二妹自己决定罢!”
两双眼睛都落在裴浅苇身上,她唇角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
裴浅苇因容貌和出身在京都贵女之中本就不受待见,皇后娘娘选中了她,配给了蒋家小公爷,本就有人眼红她,巴不得她出什么纰漏,若是这亲事不成,她在京都之中该如何活?
她抬起头来,郑重地看向她的哥哥:“兄长,我一定要嫁他。”
裴涿邂深深看着她,最后只能叹气一声:“那便随你的心意。”
而蒋小公爷这边倒是跟本不在乎裴浅苇对他的执着,他自打出了正厅,便一直打着散步的幌子跟在苏容妘身后。
苏容妘被跟的受不了,拉着宣穆快步离开也不得甩脱,她重重叹气一声,回身正色道:“蒋小公爷,这么巧?”
蒋礼墨笑了笑:“苏姐姐愿意同我说话了?”
他眼底流出轻浮之意,自是知晓苏容妘早就察觉自己在身后。
苏容妘没答话,他倒是也不急,俯下身来同宣穆打招呼:“你多大年岁了,可有读过书?”
苏容妘已很是不悦,不管他问什么,拉着宣穆就要走,可蒋礼墨却突然伸出手来,直接握住苏容妘的手腕。
“苏姐姐,话没说完,你急着走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