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妘曾怨恨过苏家,更怨恨嫡母,为何亲生的姐妹,当初能在一处同吃苦,能姐妹两人联手一起在偌大的苏府之中谋出路,为何就不能一起同富贵?
可不甘也好、怨恨也罢,最后都随着母亲的离世一同消散在杨州。
如今只瞧面前这两姐妹的神色,苏容妘便忍不住去想,当初娘亲得知这个消息时,是否也同她们这般紧张无措,最后绝望认命。
她不知嫡妹这话是否也有要自己听上一听的意思,但她知晓,怕是今日过后,这两姐妹大抵在没了全心全意互相信任的时候。
裴涿邂凝眸看着面前的妻子:“做过妾室的女子,即便是赏了银钱出府,你觉得还会有什么出路?”
苏容婵浅浅勾起一个笑来:“我说笑的,夫君若是都想留下,到时候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不过只是两个妾室而已,是亲姐妹又如何呢?古有娥皇女英,如今怎得就不行了呢。”
“娥皇女英也好,飞燕合德也罢,皆不是我一介臣子该有的。”
裴涿邂不再与她多说,只回身吩咐道:“去账房给她们支些银子,叫人送出府去。”
姐妹二人闻言,直接双双跪了下来,连声哀求要留下。
可裴涿邂没有那般的好耐性,也不是在与那姐妹两个商量,他不再分眼神过去,他带来的随从便已将这两人给带了出去。
苏容妘看着那两个姑娘被拉出去的时候面上尽是惶恐,忍不住低垂下头来暗暗轻叹一声。
能拿着银钱出去,这已经是寻常人得不来的好处,高门难入亦难出,如今能偷得一线天光,免去日后的姐妹反目,又怎么不算是一条好归宿呢?
彼时裴涿邂已经在嫡妹的招呼下落了座,苏容妘要出去又太过刻意,便一同坐在了圆桌旁,只安静听着不发一言。
嫡妹边为他倒茶边道:“夫君就这般把人送走了,也未免太可惜了些。”
裴涿邂将杯盏捏在指尖,语气淡漠:“你想将她们留下?”
苏容婵轻叹一声,颇为委屈道:“我哪有什么愿意不愿意,出嫁的女子本就是以夫为天,我不能为夫君开枝散叶,也不应该叫夫君因我子嗣凋零才是,若能得两个老实本分的妾室,也算是我的福气了。”
她模样乖顺又可怜,尽数是男人喜欢的模样,既表露了自己的大度,又说了想尽快要个子嗣的诉求。
苏容妘在一旁看着,似看了一场大戏一般,她饶有兴致地想,嫡妹既有这本事,何故不亲自上阵去笼住丈夫的心?
她眉心微动,顺势去看了一眼裴涿邂。
难不成,他有什么不能言说的隐疾能过给与之亲近的人?
苏容妘眉心蹙起,稍稍回想一番,幸而这段时日月事还算正常,身子也没什么不对的感觉。
许是她盯着看的时间太久,惹得裴涿邂忍不住侧眸对上她探究的视线,在他看来,苏容妘似也是在等待他的回应。
“不必。”裴涿邂开口拒绝,“我朝中事忙,没心思去应付妾室,后宅之中最主要的还是安稳,子嗣一事情倒是不急。”
苏容婵手攥得紧了紧,强扯出一个笑来:“夫君,子嗣如何能不急,毕竟……长姐还瞧着呢。”
那两个妾室,不就因没有子嗣闹出来的吗?
裴涿邂没立刻开口,视线只是盯着杯盏中剩下的茶水。
顿了顿,他才道:“长姐却是管得越发宽泛了,婵娘可有什么应付的法子,你若是不方便做,我可以出面。”
苏容婵抿了抿唇,还能有什么法子,将人用帕子直接捂死不成?
她深吸一口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那给长姐寻给二嫁的人家罢,左右如今她也是孀居,侯府之中的嫡长子是故去了,但还有嫡次子嫡三子,自有人去承那侯爵之位,长姐这个身份去掌齐府的家,若非有裴家撑腰,定是要被弟媳们排挤的。”
她这话说出口,本也没想过裴涿邂会同意,可却没想到他垂眸沉思一会儿,缓缓开口:“便依你所说,若是有相当的人家不要惊动长姐,先来同我商议。”
饶是苏容妘闻言都有些惊讶起来。
裴家大姑娘的脾性她也是见识过的,若当真知晓此事,定是要闹上好一通消停不得。
但裴涿邂分明心意已定,苏容婵只能柔声应是,意外归意外,可这个摆款的长姐若是能早些离府也是好事,日后裴府上下之事皆由自己来掌管,如何能不舒心?
“这几日天气不好,婵娘早些歇息罢。”
裴涿邂来此便是为了那两个妾室的事,如今事已经解决,便不想再多留。
可如今是苏容婵难得的机会,眼见着人起了身,她也直接站起走到他面前,抬起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夫君来都来了,为何不愿留宿呢?”
她咬着唇角:“这段时日,夫君来留宿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可是我何处惹了夫君不悦?”
裴涿邂被她这般一拦,心底的愧疚瞬间蔓延起来,可他却做不到给予一个来自夫君的安抚。
他本能地稍稍侧眸,不动声色地看了苏容妘一眼,能确定她的眸光也向着自己而来。
他缓缓道:“婵娘,苏姑娘还在此,不适合说这种事。”
“我与姐姐关系一向要好,我的情况她也是知晓的,何必要多此一举去瞒她呢。”
苏容婵捏着帕子向前一步,似有泪在眼眶之中打转:“长姐步步禁逼,还请夫君怜惜婵娘,咱们早些有个孩子罢。”
她说的已经直白的不能再直白,叫裴涿邂那些还未曾说出口的推辞尽数拦了下来。
一个男子不愿与新婚的妻子有子嗣,此事无论闹到哪里去说,都是说不通的。
裴涿邂被她一句句的话垫,如今该说、能说的,也唯有一句——
“好,今夜我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