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妘上好妆,出内屋门时便看见裴涿邂静坐着,修长的身形立暴露在日光之中,指尖扣在桌案上轻敲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她走到进前,裴涿邂这才缓缓朝她看过来,他眼底那意味不明的神色在与她对视的刹那间便已消散,只上下打量她一眼,轻轻点头:“嗯,将面纱带上,与我出门罢,不必在府上用膳。”
苏容妘没说什么,只从叶吟手中接过面纱系上,紧跟着裴涿邂的脚步,与他一前一后往府门出走去。
她并非没有与裴涿邂一同出过府门,却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排场,马车也繁华至极,比寻常裴涿邂单独坐的那个要阔气许多,丫鬟小厮各四个人,单是下人跟随也是要单独出一辆马车。
苏容妘瞧着除叶吟叶听以外的两个丫鬟,一眼便认出了是嫡妹院子里的。
她心中生出些防备来:“她们也跟着吗?”
嫡妹院里的人,能可信吗?
裴涿邂抬手,虚虚揽了她一把:“怎么了?”
他顺着苏容妘的视线看去,状似无意道:“正院中的人若不跟在身边伺候,会惹人生疑。”
他抬掌出去,示意她撑着自己来上马车。
苏容妘顿了顿,还是将手放到了他的手心之中,踩在踏凳上一步步上了马车。
裴涿邂跟着上了去,因着她未曾用饭,丫鬟包了些糕点在车上。
他见苏容妘从马车刚跑起来便蹙起眉头,故而抬指轻点扣桌案:“少吃些,待下了马车有旁的席面。”
苏容妘心中知晓,自己跟着一同出来也不过是做戏给旁人看,与其等着旁人来试探,不如她自己走到人前堵住悠悠众口。
可她并不觉得,她还需要去演什么夫妻和睦。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因早上未曾用饭的缘故,她觉得胃里似有一口气堵着,随着马车走动而慢慢颠簸,连带着喉咙都有些不舒服。
她伸手在胸口慢慢顺气,可看着那糕点又觉得没什么胃口,轻声回绝了去:“不必了。”
裴涿邂眉心动了动,分不清她是当真不愿吃,还是不想理会自己。
他没说话,但面色已经一点点冷了下来,可苏容妘却是莫名都周遭的情绪敏感的很,他分明一句话也不说,可自己坐在他旁边,就是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行行,我吃还不行?”
她直接捏起糕点就往嘴里塞,百合清香在口中蔓开,分明很是清香,但她却觉得胃腹里更难受了几分,掩唇猛咳了好几声。
裴涿邂眉心蹙得更紧,语气也愈发不善起来:“你这是与我置气,还是与你自己置气?”
他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抬手给她倒了盏热茶:“蠢。”
因赌气便做伤自己身子的事,不是蠢是什么?
“我不想喝。”
苏容妘顿了顿,又解释一句:“我并非赌气,只是觉得这茶味道不对。”
裴涿邂见她面色有些发白,顿时生了疑心,将杯盏拿过来看了看,又亲自抿了一口,这茶是御赐,不似寻常茶水清苦,咽下去后亦有回甘,并没有什么怪味。
他再次抬眸去看苏容妘,便见她已抬手将马车车窗处的帷幔掀起,缓缓喘息着,并非是在有意挑理,应当是真的不舒服。
他敛了眸子,将杯盏放回桌案上,心中已想好待去酒楼之时,理应点些温补的菜。
苏容妘视线向马车外看去,待阵阵微风吹拂进来,鼻尖有微凉的风萦绕着,她这才觉得稍稍缓和了些,思绪也渐渐恢复了些清明。
她想到了后面马车之中的丫鬟,不由得开口问上一句:“那两个丫鬟用着可会安心?”
裴涿邂直接便答:“自然。”
“可她们是妹妹院里的人。”
苏容妘心中不由得担心地想,嫡妹院中的人,甚至还知晓嫡妹与她之间的秘密,这种人用起来,真的不会在外面露出什么破绽吗?
可裴涿邂的心思还在她的身子上,想回去后要不要寻府医来诊脉,只是大夫好请,她却又未必会安稳配合。
丫鬟的事在他心中都算不得什么,故而他随口道:“你若是不愿意用她的人,待回去重新给你换一批就是。”
苏容妘瞳眸微微一颤,缓缓回眸看向他,语气竟突然放的很慢,意味深长问了一句:“我为何会不愿意用妹妹身边的人?”
她与嫡妹在裴涿邂心中,理应是姐妹情深的才是。
她手攥的紧了紧,陡然意识到方才她为何会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裴涿邂对嫡妹院子里的人未免太过信任了,而那两个明智她与嫡妹秘密的丫鬟,对她如今顶替嫡妹身份的事非但没半点抗拒,竟还能老实听话地随着出来。
裴涿邂眸子闪了闪,倒是没意识到自己的一句语失,竟被苏容妘这般敏锐地生了疑心。
但在抬头与之对视时,他便已经恢复如常般神色:“丫鬟侍从,还是得自小在身边伺候的比较亲近,她们是伺候婵娘的,也不知你的习性,你能用的惯?”
苏容妘盯着面前人细细瞧,倒是未曾从他面上寻出什么破绽来。
她仍有些怀疑,但还是稍稍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马车在这时候停了下来,外面车夫唤了一声:“家主、夫人,到地方了。”
裴涿邂率先一步与她错开视线,掀起车帘下了马车,回身之时对马车之中的人伸手过去,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夫人,下来罢。”
苏容妘从马车之中下了来,刚探出身子,便已察觉似有人在盯着她看,她抿了抿唇角,将手放在裴涿邂的手心中,待站稳了身子,被他牵着一同向酒楼之中走去。
只是莫名的,有种熟悉的感觉出现在自己附近,苏容妘的心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两下,下意识向身侧往去,却未曾看见什么人。
裴涿邂在这时揽上了她的腰身,语调轻缓响在她耳畔:“夫人,不准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