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没说他要去做什么,苏容妘也没多过问,直到他临走的那日早上,苏容妘还未曾睡醒,倒是被他给盯醒。
睁眼见他坐在自己榻旁,眸色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容妘冷不丁惊醒被吓的后背发凉,抬手便照着他胳膊推了一把:“你好端端的吓人做什么!”
“要走了,来看看你。”
苏容妘撑起身子来,乌发披散,因不是自然醒来,眼眸眯起:“昨日不是已经看了许久吗?”
裴涿邂靠近她,声音低低暗暗:“那不一样。”
他的身子压了过来,吻落在她额角眼尾,苏容妘抬手推他,趁着分开了距离就赶紧用袖口胡乱去蹭他亲过的地方:“你可快些走罢,宣穆第一次独自出门的时候,都未曾像你这样。”
裴涿邂含笑看着她,语气略带无奈:“妘娘,儿子与丈夫是不同的,可不能混为一谈。”
苏容妘早已懒得纠正他以丈夫自居的事,想着他反正也要走了,便耐着性子道:“好好好,不一样,那你想如何?”
裴涿邂不说话。
苏容妘视线滑过他清疏的眉眼,试探问:“你不会是改变主意,想带我一起走罢?”
裴涿邂墨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似乎确实有这个冲动,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你还未曾与我道别。”
苏容妘一时语塞,觉得他莫名其妙。
还想让她怎么道别?
她深吸一口气,还是耐着性子想了想,而后对他拱手,算是很郑重地道一句:“告辞。”
裴涿邂眉心猛跳了一下:“就这样?”
他不满意,还未曾等苏容妘反应,便一把攥握住她两只手,顺势向上一抬,直接压在了她的头顶。
虽说身子还在被子中,但苏容妘却觉得有种可以任他施为的感觉,她忙提醒道:“我还怀着身孕呢,你莫要没个分寸。”
裴涿邂只是再次俯身凑近她:“我要的不是这个。”
那还能是哪个?
感受着他身上灼热的温度,苏容妘觉得自己大抵能猜到他想要什么了,连带着视线也一点点落在他薄唇上。
唇齿相依的事也并非没有做过,可青天白日的让她来主动,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在被压着的情况下尽力起身去贴上他的唇,只轻轻触碰未曾深入,但再次分开时便见裴涿邂眸色更深了几分。
他喉结滚动,因她这简单的主动靠近与贴碰而情动,可还是摇摇头:“你如此,我是开心的,但我也并非是这个意思。”
苏容妘被他这般模棱两可的态度弄的实在没了耐性:“你有完没完了?”
他却在此刻蹭她的唇,终于将心中所想吐露:“妘娘,你还没说过,要等我回来。”
似是觉得有些话若是说的太明白,便少了些想要的味道,又许是发现不说明白些,怕是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苏容妘将这话听在耳中,心头却跟着微微一颤,似被什么东西轻轻牵扯,随着呼吸间泛起些意味不明的酸楚。
明明是一句唬他的话罢了,赶紧说出来,好赶紧将他打发走。
可也不知怎得,在这种情况下,竟这般难以说出口。
她咬了咬舌尖,翻身回避他的视线,又往被子里缩了缩,闷闷的应答声传了出来:“好,我等你回来。”
也不知裴涿邂听了这话究竟怎么想的,反正是没离开:“你还没说让我保重身子,注意安全。”
“嗯,保重身子、注意安全。”
他又填一句:“让我早些回来。”
苏容妘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重复最后一句:“早些回来。”
裴涿邂还想在说些什么,苏容妘直接回身抬手捂住他的唇:“好了好了,你不是只去五日吗,怎得弄得似再也不回来一般,快些走罢,别耽误了出发的时辰。”
裴涿邂轻轻叹气一声,难得听话地没再继续开口,而是亲了亲她的掌心,这才起身离开。
苏容妘仍缩在被子里,心里也不知怎得,开始有了些慌乱。
她甚至有些不敢从被中弹出头来,似是将自己暴露在外面,那些本不该属于她的愧疚与心虚便会不管不顾找上她。
这般畏缩着,直到外面天光大亮,她也觉得有些饿,这才慢吞吞起身。
叶听服侍她时,还温声劝慰着:“自打您来了裴府,家主还从未出过京都呢,您不适应也是正常。”
苏容妘还想反问她一句,哪里看出来自己的不适应了,但是想想,自己说的话怕是早晚也会传到裴涿邂耳中,还是少说一句是一句罢。
叶听自顾自开口:“家主说了,夫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要开心就成,要是夫人想去哪,奴婢这就安排去。”
苏容妘闻言没有半点推拒,直接应承下来:“那等下便随我一同去听戏罢,还去之前那家。”
当时吴夫人未曾说明在长安街的何处,但去听戏的方向是能路过长安街的,若是在路上能发现什么便最好,若是不行,去戏楼碰碰运气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叶听这一批的丫鬟被调教的很好,不会搬弄主子是非,无论什么只需顾着听命便好,故而此刻也不会去想苏容妘这般是不是太过贪图享乐。
今日的天光极好,之前出门时还没有厚衣服可穿,如今虽是有了,可却用不上了。
出门时是没有目的的,苏容妘知晓的也只有长安街,即便是按照心中打算走了这么一遭,可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一日如此、两日如此,直到第四日晚上回府的时候,苏容妘心中没了底。
接连的失望让她神色愁闷起来,连带着明日裴涿邂要回来,将她心中的焦虑越推越高。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思,亦或者是生生将离开的机会错过了去,她想要寻办法去联系上薛夷渊,可叶听将她看的太近了,最后人就是不了了之。
第五日她仍旧没有放弃出门,亦是走去戏楼的那条路,叶听还在她耳畔道:“夫人,那戏若是听腻了,咱们便换一家罢。”
苏容妘如今却是有些不敢做选择,她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与薛夷渊搭上联系,怕继续下去便是一错到底,又怕改变路线让原本的打算功亏一篑。
叶听为她上妆,即便是她再强自忍耐,也终究要被察觉出来。
“夫人别忧心,家主今日虽行程有变,但多则十日,家主定能回来。”
苏容妘一怔:“他今日不回来了?”
叶听点点头:“朝中的事奴婢不清楚,但那边的人特意送回来的消息,说晚回去几日,叫夫人您别担心呢。”
闻言,苏容妘紧攥握住的手,这才稍稍松开了些。
幸好,幸好不是今日回来,那她便还有时间。
可就这般又生熬过了两日,苏容妘心中的期盼被一点点消磨下去,又是在戏楼之中坐了一整日,回去时她靠在马车车壁上,神色恹恹,眼底的光也暗淡了下去。
只是陡然有熟悉的声音传到行进缓慢的马车之中:“郎君财运亨通,此番出京必有所为。”
似有骤冷的寒风将苏容妘裹挟,让她周身僵硬下来。
她猛然掀起马车帷幔,视线朝外望去,便见熟悉的身影在长安街中,她瞳眸不可置信地睁大。
是阿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