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幔轻轻摇晃着,床榻上铺的褥子也挣扎出了褶皱。
数月前的事被裴涿邂这般明晃晃提起,对苏容妘来说便是让她难堪的羞辱。
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不将心中情绪露出来:“你既都知道了,便也应知晓其中原委,是,我是为了自保与苏容婵一起瞒骗了你,可事到如今你不也已经欺瞒回来了?你我之间桩桩件件凑起来,也都算是扯平了,你又何必提从前?”
裴涿邂听不得扯平二字,好似他们之间的所有羁绊都在一点点消散。
他们合该是缠裹在一起,此生都不分离才对。
“扯平?如何能算是扯平,你既知道是你欺瞒在先,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提扯平?”
他揽着她的腰,凑近她、钳制她,那足可以闯入她的危险就似抵在命门上的利刃般,让她忽略不得。
苏容妘睫羽在发颤,他们之间的呼吸混杂在一起,慌乱与怒气交织在一处,惹得她呼吸沉重胸膛都跟着起伏。
她恼了:“你怎得就跟我过不去,不去找苏容婵!”
身上动弹不得,她忍无可忍便直接抬头去撞他,额头撞在一起的时候,裴涿邂眉头紧蹙,却也仅仅是头稍稍后撤了一点。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苏容妘是用了狠力气的,没将他逼退,反而是磕的自己头晕,倒吸一口凉气后又重新枕回床榻上去。
裴涿邂生生被她给气的冷笑:“怎么,想同我一头磕死在床榻上?”
话虽如此说,但他还是将落于她腰间的手收回,去轻触她的额头:“还知道疼?”
苏容妘心中这口气没发出去,更是既丢人又难受,晃着脑袋不让他看伤:“起开!”
裴涿邂不顾她的挣扎,探查了两下确定没肿,这才道:“苏容婵我不会放过,你也一样。”
他似是在给她选择:“你只要现在跟我说,要将那瞎子忘的干干净净,日后你们再无联系,我便不会怪你,可以将这一切都当做未曾发生过。”
可苏容妘却是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他有什么资格来怪她呢?她爱慕阿垣,想要与阿垣在一处,怎得在他口中就成了错?
只是理智在此刻攀上来,逼着她先冷静,思索一番利弊。
如今阿垣尚不知被关押在何处,他目不能视,看着腿上似也有旧疾,不管如何还是先保住他命要紧。
她将与裴涿邂继续争论的心思放一放,沉默片刻才开口:“你先起来,让我想一想。”
她不能直接开口应承下来,既是怕裴涿邂再提什么更过分的要求,也是怕他不信自己态度的转变,到最后又要对阿垣不利。
可裴涿邂却是执拗的不起身:“就这样想。”
苏容妘咬了咬牙,心中强压着的不平与火气此刻也控制不住又泄露了一点:“好,那我不想了,我不同意,你继续压着我罢!”
她直接卸了力气,连腿都不不再用力要并拢,一副任他施为的模样。
“来罢,你想如何就如何,最好直接弄的狠一些,将我肚子里的孩子直接折腾掉罢!”
她闭上眼,干脆连脖颈都凑了上去。
裴涿邂倒是被她这副模样弄的不知如何应对,顿了一顿,这才慢慢撑起身子,可却未曾下床榻,而是侧身在她旁侧平躺下,手亦扣住她的手腕。
苏容妘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来,她的力气也消耗了大半,此刻没想着要起来逃走,毕竟这院子里里外外都是裴涿邂的人,跑出了屋子也是要被带回来。
沉默的空余,裴涿邂眸色越发沉,心不受控制地悬起来,不想听她拒绝嘲讽的话。
但半响后,苏容妘却将他的话应承了下来:“可以。”
这两个字于他来说犹豫溺水之人看到了远处的浮木,却又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游过去后,发现苏海市蜃楼,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他没应声,苏容妘便继续道:“不过你要放他安全离开,我可以留在你身边,但她每三日要知晓他的近况,得到他的书信确认他的安全。”
分明是答应了,可裴涿邂的面色仍旧不好看。
“怎么,那瞎子还赖上我了,我还要护他安全不成?”
苏容妘直接道:“是,反正若他出了什么事,我必定将此事记在你头上。”
裴涿邂被气笑了:“放他离开,护他周全,你莫不是当我戴绿帽子有瘾?还要收他的书信确认他安全,他一个瞎子,让他写书信给你?”
他就此便要撑起身来:“既如此便也不必这般麻烦,我这就叫人去杀了他,日后世上再无这个人。”
苏容妘瞳眸骤缩,抬手便去扯他的寝衣:“不要!”
裴涿邂身形微动,她用了力道,这般直接被扯得回身。
“怎么,舍不得?”
苏容妘咬着牙道:“好啊,好,你能轻而易举要人性命,干脆将我与他一同杀了算了!”
裴涿邂眉心猛跳,低哑的嗓音带着冷笑:“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连宣穆都不顾?”
苏容妘不管不顾,想起什么便说什么:“对,我险些忘了,还有宣穆,那你将他也杀了罢,到时候我们一家是三口在下面团聚,宣穆是我带到世上的,我没能护住他,也不好将他一人留在世上,干脆也让你一起杀了助兴罢!”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是不是?”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苏容妘扬眸看他,“你想要如何,谁敢不从你,我护不住想护的人,做不得想做的事,但我还有一条命可以任我自己调遣,既如此死又有何惧!”
裴涿邂袖中的长指紧攥,用力到有些微发颤,已经包好的伤口在放在的折腾下又有血渗出,透过月白寝衣一点点显露出来。
屋中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裴涿邂也不说话,但苏容妘已经能感觉到他在压抑着情绪。
她不知道裴涿邂会不会真的一气之下动杀手,干脆在沉默后主动将语气稍稍放缓和了一点点,轻咳两声:“我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只是想要他平安。”
苏容妘松开拉着他衣襟的手,将头转到另一边去:“他如今什么模样你也看到了,我既不能与他后半生厮守,便只想让他好好活着,仅这一个要求你都不愿意?”
她抿了抿唇:“你不是最喜欢威胁人吗?日后他的安危系在你手上,只要你一日不对我厌烦,我便会一直留在你身边,这不正是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