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古树被这一撞,入秋后本就不牢固的枯叶掉落下来,划过苏容婵的红紫的脸,落在裴涿邂的宽袖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威胁我?”
裴涿邂冷笑一声,手上多用了几分力气,苏容婵面色更为难看,喘入口中的气被剥夺,再想说话,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也太过小看了我,寻一人竟还需受你威胁?”裴涿邂嗤笑一声,“现在想来还是心慈手软,若是当初直接要了你这条命,哪里还会有今日之事,竟还给你伤妘娘的机会。”
若当初直接杀了她,她便不会阴差阳错下被沈岭垣的人带走,便也不会让沈岭垣找上门来,说不准更不会有今日之事。
若沈岭垣出现的晚一些,待妘娘生下孩子,长久地习惯同他生活在一起,心里哪里还会为旁人留位置?
这一切,都与苏容婵脱不了关系。
他手上力道加重,不愿同她继续废话下去,就此了结她,正好派人将尸身处理在这成佛寺中,她不是最喜研究佛法吗?让她常伴青灯古佛,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意。
苏容婵似是感受到了他不加掩饰的杀意,亦然有预感自己要丧命于此,原本看戏般的神情在此刻亦有了几分慌乱。
她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手胡乱地抓,却只是略过面前人的衣摆,连留下些褶皱都做不到。
她威胁、嘲讽还有想要同其做交易的话卡在喉间,此刻想说也说不出来。
不应该如此是……触及软肋,他不应该如此果断决绝!
几乎要晕厥之际,旁侧突然传开一声阿弥陀佛。
男子不含情绪的语调悠悠传来:“佛门圣地,不可杀生。”
裴涿邂手上的力气终于没有再继续加重,但却并没有松开她,而是看向说话之人。
认出来人是谁,他眉头蹙起:“臧泽师父?”
苏容婵被他锁住咽喉,身子被提起只用脚尖艰难撑地,几近失去神思之时,终于艰难分辨出臧泽的声音。
心底的柔软之处似被触及,她想要回头去看却不得,残余的力气在此刻挣扎的更厉害些。
裴涿邂并未将臧泽放在眼里,只冷声道:“这是裴家的家务事,还请师父莫要多嘴,要一个毒妇的命,也算是替天行道,想来佛祖应当不会怪罪。”
他手上的力气继续加重,执意要再次杀了她,可臧泽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竟是上前来。
“裴大人,是非对错,上又神佛下有律法,不可乱动私刑,苏姑娘尚且有她尘缘未了、余罪未赎,大人若执意动手,怕是要承其因果,累及后嗣。”
裴涿邂从来不信神佛,大抵也是因神佛从眷顾过他,臧泽这话若是放在从前,他连半个字都不会放在心上,可这最后一句话却好似说中了他心里。
他与妘娘有了孩子,那些不知是否存在的因果,他不敢去赌会不会落在他与妘娘的孩子身上。
略一思忖,手上的力气一点点松了下来,最后十分嫌恶地收回了手。
苏容婵跌坐在地上,捂着脖颈大口喘气,却又似喘的猛了些,大声咳了起来。
但还未等她全然恢复,她便不管不顾执意向臧泽靠近,边咳便爬,狼狈不堪,面前的臧泽一如既往地平和,好似她再慢一步他便会就此羽化登仙、再次从她面前消失。
可裴涿邂不会容忍她如此,直接踏在她腿弯处,将她死死踩住不得动弹。
苏容婵痛呼出声,咬牙厉声道:“松开我!”
她心之所向就在面前,眼眶蓄着的泪也分不清是因经历过窒息,还是因与心中明月重逢。
可裴涿邂自有他在意的人要寻找,他覆手立在树下,居高临下看着她:“我最后问你一次,妘娘在何处。”
他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臧泽,又看了一眼苏容婵的模样,竟是察觉出了些异样的情愫在。
他也是陷入情字的人,自能看得出苏容婵对臧泽究竟动了怎样的心思,嗤笑出声:“原是因为他。”
难怪与裴家这门亲事在被苏家咬的死紧的情况,她嫁过来仍旧不安稳,还将妘娘寻回来威逼利诱,就是为了不愿与他做真夫妻。
原来她竟也是个痴情种。
“苏容婵,当着臧泽师父的面,我还能好生与你说话,若你再不告知,你、你在意之人——”
他语调故意顿了顿,看了臧泽一眼继续道:“我皆可送你们去黄泉。”
苏容婵怒目圆瞪,毕竟此言威胁到了臧泽的命。
她忍着腿上的疼,低低笑了出来:“你觉得,我敢出现在这里,当真一点准备也没有?裴涿邂,你莫要太过自负。”
她撑起身子,想要挪动自己的腿,却感受到他踩的更用力。
苏容婵也不只这条腿会不会废,反倒是低低笑起来,扭曲的面容只对准裴涿邂:“你若是敢动我,我敢保证,你这辈子都寻不到苏容妘。”
裴涿邂神色愈发冷了起来:“我最厌恶被人威胁,也无人能威胁我,你不说,我自有我自己的办法去寻。”
他看向站着不远处的臧泽:“她掳走我妻,师父如今也看到,她仍旧不知悔改,我为妻报仇心切,想来佛祖不会怪罪。”
言罢,他眸中杀意尽数显,可苏容婵却突然开口:“你敢赌吗?”
苏容婵轻笑着:“你敢不敢赌,你杀了我的同时,苏容妘也会死,你敢不敢赌,你废了我的腿,苏容妘也会遭受一样的苦楚。”
裴涿邂双眸骤缩,犹豫一瞬的空档,苏容婵猛地起身推了他一把,而后蹭着后退几步,扶着旁边的树站起身来。
她看着面前人,笑容嘲弄至极:“你惨了裴涿邂,你果真看上我姐姐了,你可真是狼心狗肺,不好好谢谢我为你们二人保的大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