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凶恶目光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赵正。他站在远处的八仙桌旁边,用手捂着不断隆起的脸颊,胸口起起伏伏,呼出一口口闷热的鼻息,嘴角中缓缓淌出了一缕鲜血。鲜血的颜色,红得刺眼。
“哼,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王二望着钱捕快离去的方向,冷笑了一声,收回目光后,朝着赵正问道,“小赵,你没事吧?”
“这个人是谁?”赵正用走音的嗓音问道,他的目光中充满冰寒,犹如出鞘利刃上的寒光。
“他叫做钱冲,是七宝县上的一个捕快。在半年多以前,他看上了掌柜的,对掌柜的纠缠不休,可是因为他身上有狐臭,掌柜的一直看不上他,从不让他碰半下。他为这个事跟掌柜的翻脸了,来闹过几次。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当差的,我们早就想办法收拾他了。这次他打了你,就跟打我们掌柜的脸面一样,你放心,这一巴掌不会让你白挨的,我们一定会为你出头讨个公道。”王二安抚道。
虽然赵正只是个店小二,跟红尘客栈中人并无深交,可是江湖中人最重面子,只要赵正是客栈里的人,就代表着这家客栈,赵正挨打了,那就跟红尘客栈被人打脸一样,这口恶气是不能咽下的。
钱冲?
这个名字在赵正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在《策马江湖》中,有个初期的任务似乎就是杀掉一个名为钱冲的捕快,不过由于时间太久,他有点记不清具体细节了。
赵正微微眯眼,不管这个钱冲是不是跟任务相关的人,他都不会放过这个钱冲。他瞪着双眼,一字一字说道:“不用你们帮我。我自己的仇,我自己会报!”
王二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了赵正已经动了杀念,他毫不怀疑,若是赵正有一拼之力的话,一定会去找那钱捕快拼命。他不愿意这么个年轻人白白丢掉姓命,更不想因为赵正的鲁莽给红尘客栈带来麻烦,所以正色叮嘱道:“他是个捕快,为朝廷效力,你可别千万干傻事。今天发生的事情,交给我们跟掌柜的来处理就可以了。”
赵正没有说话,身上的杀气并没有减少半点。他是一个和蔼的人,平曰里与人为善,可这不代表他是好欺负的,今天这笔账,他绝不会忘,这一巴掌,他迟早要还!
王二认为赵正年轻气盛,大概过几天就会把这一巴掌忘掉了,所以劝了几句就不劝了,带着赵正转身进了屋,帮赵正敷上了消肿的草药。
赵正挨得这一下可不轻,脸肿的跟馒头一样,视线也受到了影响。王二给他放了半天的假,让他早点下去休息。赵正一个人呆在屋里,躺在木床上面,心里反反复复重放着刚才被打的画面,难以释怀,那股对钱捕快的恨意,一点点地积攒到了心底深处。
这一天的赵正一改往曰的开朗乐观形象,始终一语不发,旁人知道他心里赌气,所以也没有打扰他,让他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
直到第三天晌午,掌柜的沈落霞才乘着马车迟迟归来。驾车的宋快嘴一拉缰绳,大喊着“挝!吁!”等控马口令,马车拐入了红尘客栈的院子内。还不等马车停好,沈落霞便推开了车门,飘飘然落在了地上,她轻功极好,从动着的马车上跳下仍旧如履平地。
沈落霞归来时已经换了另外一套淡蓝色襦裙,浑身一尘不染,犹如仙子下凡一般。她的芊芊玉手手握着一方绣着牡丹花的锦帕,一边走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她进门之后,先不管旁人如何,径直找了个空座位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水,咕噜噜喝了一杯,解了解渴。
“我走了一天,客栈里没出什么事情吧?”沈落霞放下茶杯后问道,同时放眼扫视屋内中人,当看到捧着算盘的王二时,发现王二的脸色隐有不对。
“出倒是出了一点事情,不过不是大事。”王二放下算盘,迎上前答道。
“出了什么事情?”沈落霞柳眉一挑。
“七宝县的钱捕快又跑来找你了,因为没见到你,他发了一通脾气,还打了小赵一巴掌,把那孩子的脸都给打肿了。我把你跟王捕头的关系跟钱捕快说了,这才把这小子给吓跑了。”
沈落霞听到这里,脸色骤然变化,柳眉倒竖,美目中凌光一闪。她拍了一下桌子气道:“岂有此理!那姓钱的匹夫竟然敢打我的人!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红尘客栈的面子得往哪儿搁?不行,这笔账可不能就这么算了,等有机会之后,我一定得好好收拾他一通。”
沈落霞一时生气,说话的声音不小,引来了旁边不少食客的侧目。王二连忙打了个哈哈,佯装再谈别的话题,把这边的事情给掩盖下去。沈落霞自知失言,捂了一下朱唇,对王二打了个手势,带着王二到屋里详谈去了。
沈落霞跟王二进了屋,拿钱捕快这件事商量了半天,很快商量出了一个决策。
这个钱捕快打了红尘客栈的人,折损了红尘客栈的颜面,实在可恶,再加上他总是缠着沈落霞不放,凭着这两点已经罪该一死。不过钱捕快毕竟是捧着铁饭碗吃皇粮的人,不好明着动手,只能暗地里下绊子。
红尘客栈跟钱捕快刚刚发生矛盾,如果在最近几天动手,实在是太过明显,一定会惹人怀疑,为了长远打算,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等到过几个月,人们把这些事情都淡忘了之后,再去找钱捕快的晦气。这样一来,就算钱捕快横尸街头也不会有人怀疑是红尘客栈做的。
“掌柜的,还有什么事情么?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下去了,楼下还有点账目没有算清楚。”事情商量妥当,王二起身请辞。
“恩,你下去吧。到楼下后把小赵叫上来,我有话跟他说。”沈落霞摆了摆素手说道。
“是。”王二退出了沈落霞的闺房。
……
红尘客栈的厨房里,人屠子忙着剁菜,将菜板子剁得咣咣直响。
赵正蹲在旁边,正蹲着帮人屠子摘韭菜,将蔫掉的叶尖摘掉,丢在垃圾桶里。他脸上的红肿还没有消退,极为明显,并时而传来钻心的刺痛感,每当这种痛楚传来,他就会难以自已地想起钱冲那个混蛋。
就在这时候,王二忽然出现在厨房门口,他对着烟气缭绕的屋内喊道:“小赵,掌柜的回来了,她叫你去她房间里一趟。”
赵正闻言一愣,但旋即恢复了平静,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菜,穿过层层油烟,走出了厨房。他知道掌柜的叫自己过去一定是谈这一巴掌的事情,不过他并不打算让别人帮自己出头,别人就算替他打了那钱冲一百巴掌,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赵正“噔噔噔”上了楼梯,一口气来到了三楼,在掌柜的房门前站定,按照暗号扣了几下门,先是快扣三下,随后慢扣两下。这是红尘客栈独有的规矩,用这个频率敲门,才能证明是客栈的自己人在敲门,若是没有频率胡乱敲门,便证明是住店的客人在敲门。
“门没锁,自己进来吧。”屋内悠悠传出了沈落霞悦耳的声音。
赵正推门而入,迈步进屋。
屋内的窗户开着,从中吹入阵阵清凉的过堂风,摆在窗台的兰花迎风招展,伸展着翠绿色的腰肢。沈落霞端坐在八仙桌旁,白皙柔软的双手里把玩着一根分了许多节的竹笛。她看了赵正一眼,当看到赵正红肿的脸颊之时,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赵正的脸肿得越是厉害,红尘客栈丢的面子就是越大。
沈落霞对钱冲的杀意更浓,她可是开黑店的当家,手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别看她表面上是个柔若无骨的女子,可骨子里却有一股比男人更狠的狠劲。她强按下怒气,将竹笛摆在桌子上,淡淡道:“小赵,这是你托我给你买的笛子。”
赵正上前拿起笛子,说道:“多谢掌柜,我现在就去给你取买笛子的钱。”
“不必了,也没几个钱,这笛子就当是你挨一巴掌的补偿好了。”沈落霞摆了摆手,阻止了赵正。
赵正没有违令,留在了原地,没有离开,但心里却并不认同沈落霞这个说法,区区一根笛子,怎么能抵得上他这一巴掌之痛!
沈落霞见赵正一脸阴沉,默然不语,接着说道:“客栈大门一开,迎八方宾客,什么人都能遇到,当店小二有时候免不了会受点委屈。这种事情,以后恐怕还会发生,你尽量忍耐,别跟客人发生冲突。”
“是。”赵正点头答应。
“关于那个钱冲的事情,我会替你处理的,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安心在客栈里干活就好。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方便在前堂接待客人,就先在厨房里帮着忙活好了,等你脸上的红肿消了之后,再去前堂帮忙。”
“是。”
沈落霞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她已经打定主意要那钱冲的姓命,但这种事情不可能跟一个刚来不久的店小二说明。她摆摆手,淡淡道:“好了,没别的事情了,你下去干活吧。”
赵正握着光滑的笛子,转身离去。
沈落霞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赵正手握笛子的背影,猛然间发现这背影跟记忆中某个背影隐约重合,这一幕触动了她尘封已久的某根心弦,心头莫名一痛。
“弟弟……”沈落霞低声呢喃了一句,目光忽然柔和起来,露出怀念之色。她的眼前浮现出那位已经逝去多年的少年身影,身影淡如薄雾一般,看不真切。
……
夜色如潮,弯月如钩,人心如铁!
在这个所有人都在沉睡的时间段,赵正早早就起来了,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客栈的后院中,双臂各搭着一个沙包,保持着半蹲姿态,苦苦修炼。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半个时辰之久,额头上溢出了豆大的汗珠,双臂中的力量已然被抽空,止不住地摇晃。若不是靠着特殊的吐纳之法,恐怕他早已经坚持不住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哪怕过去一秒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煎熬。
他紧咬着牙齿,压榨着身体中潜藏的体能,不愿意轻言放弃。他现在的身上背负着对于那一巴掌所带来的耻辱与仇恨,想要洗刷掉这份耻辱与仇恨,除了努力修炼之外,再无其他方法。
他的身体已经犹如残烛般摇摇欲坠,可是目光却无比坚定,没有丝毫的动摇。
一夜渐渐过去,东方出现曙光,天空渐放光明。
“噗通!”
赵正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倒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胸口犹如风箱般起起伏伏。他躺在地上,抬手将手放到眼前,缓缓握紧,在心中暗暗说道:“钱冲,你打了一个不该打的人,早晚有一天,你会为这一巴掌而后悔的!”
就这样,赵正为了找钱冲复仇,展开了曰复一曰的辛苦修炼,每天起的比鸡还要早,趁着夜色修炼扎马功,等到了早晨,再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干活,一干就是一天。他现在吃的苦头,比以前一年所吃的苦头还要多。
有付出,就有回报!每一天赵正一觉醒来,都感觉自己的体力有所增长,甚至连丹田中都有了发热的迹象,这证明丹田里已经孕育了一丝内力。
拥有内力,正是一名合格武人的证明。
这一点被江湖所认可,也受到系统的认可。
在赵正被打一个月之后的某天,他的脑海中终于响起了那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提示:宿主成功晋级为1级,进入第一重天境界,况请宿主用意念进行查看。】
这个声音来得太突然,让正在后院独自修炼的赵正吃惊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