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就住在医堂里,万长生赶着骡车带孙叔回庄子,一路上恍恍惚惚,差一点撞到树,吓得赶紧把车停下。
“长生,到底怎么啦,我又不好问平安。”孙宏宇下了车,在万长生身边坐下。
“叔,我遇上难事了。”万长生一下子就红了眼。
“到底何事,你总得说我才知道,长生,把骡车赶到路那边,我们坐下细谈。”
万长生点点头,把骡车赶到有两棵树的路边,拴好骡子,跟孙叔坐进车厢。
这才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叔,幸亏平安在成亲前跟族长要了和离书,不然这桩婚事都是不被承认的,现在娘子是没事了,可平安我也不舍得呀,我是真心喜欢他,把他当我儿子的。”
孙宏宇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想不到七岁的孩子就能想到这么多,为以后可能发生的麻烦事扫清了一切障碍,简直聪明绝顶。
“长生,到了现在,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你娘子这胎艰难,几次差一点滑胎,不是她身体不好,而是跟你有关系,你伤后就是不容易有孩子。
如果不是大公子给开的药,运气又好,这胎不会有,日后不一定再会有孩子,当然如果运气够好也会有一两个。
但不一定就是儿子,平安如今已经是你的长子,我反正是没看过这么好的孩子,如果可能,还是尽可能留下他。
当然,对方也是无辜的,又是他亲生的,可这事不是凭良心说话的事,孩子要是走了,回亲爹家了,日后基本是断了跟你们的路,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儿子跟二嫁和离的妻子来往。
而平安在你这,你不用控制他,他愿意跟亲爹来往就来往,不愿意就不愿意,你都随他,长生,这件事真的不能全按良心来,放走了可能会后悔一生。”
万长生痛苦地皱紧眉头,娘子几次滑胎,他心里是有数的,大公子也跟他说过,会怀孕,但不会多。
就跟孙叔说的,如果是个女儿呢?
他也疼女儿,但女儿长大要出嫁,勉强留在家招亲,好男人很少愿意做上门女婿,愿意的几乎都不怎么样。
那是害了女儿。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在乎儿子的人,那是香火传承。
更何况当初他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孩子,仿佛就是他亲生的一样。
这次听到这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能不能留住儿子,一想到孩子以后再难回家,他就心疼不已。
“叔,我会尽一切力气留住平安的,族长那应该已经给平安上了族谱,去年他答应了我的,平安也是愿意的。”
他把孙先生和平安说的都说了一遍。
孙宏宇眼睛亮起来:“中,中,就这么办,长生,这样好,只要平安自己愿意留,他师傅他先生就会帮着他,亲爹不认说不过去,但不住过去就行了,族谱上还是你万长生的长子就行了。”
“叔,我知道了。”
“长生,千万不要让你娘子知道,她受不了一点刺激,再有三个月就要生了,庄上只能你我两个人知道,这段时间一次都不要带她出门。”
万长生点点头:“我知道,叔,再歇一会,我怕我控制不住。”
他得冷静一下,娶梅娘他从没有后悔过,梅娘是他这一生唯一动情的女人,有梅娘有平安,他才真正有了家。
如今又到了府城,意外遇上了孙叔,竟然在二十七岁还能学医,不得不说他们很旺自己。
太阳已经下山,花枝已经做好饭菜,还不见相公和孙叔回家,梅娘着急倒也不着急,大夫这种行业迟点早点本就正常。
花枝是儿子委托葛掌柜帮她买的,三十多的人,无儿无女,被婆家卖出,很细心很老实的一个人,又会做家务活,梅娘是很满意的。
童苗现在给她帮忙,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不然孩子就能进药谷学本事去了,可自己身子没有之前怀平安时争气,好几次差一点出了事,幸亏有童苗在身边。
如此,一时半会真不能没有她。
自从有了胡花枝,家里细事从不要她操心,一日三餐也做的不错,一年前的自己做梦也不会想到还有现在的好日子,不愁吃穿,不担心别人要债,更不担心儿子没钱读书。
一刻钟后,万长生跟孙叔进了院子,春上忙,加上平安的那些人也进了山,正院的婆子就回去春种了,孙宏宇自然而然也就在这边吃饭。
“娘子,我们回来了。”
梅娘迎出来:“叔,相公,今儿回来有些晚,医堂忙吗?快洗手吃饭了。”
孙宏宇看长生没接腔,就说:“嗯,有些忙,出了一个诊,有人腿断了。”
“哦,腿断可不是小事,叔,喝了一点吗?”
“喝点吧,长生,你也来一点。
万长生点点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啦,明明已经控制好情绪,到了娘子身边,竟然又有点想哭。
他还是很担心,对方占了伦理,又是个举人老爷。
自己哪里都比不上人家,娘子将来会不会后悔?平安现在留住了,将来长大了会不会后悔,毕竟在他家就是一普通孩子,到了亲爹那,很可能就是一官家少爷。
他是不是还是自私了?
”相公,相公?你怎么啦?魂不守舍的,快去洗手吃饭,天都要黑了。”
万长生一惊,清醒过来:“哦,没事了,今儿给那人治腿,有点想起军营,日子过的太快了,转眼回来都三年了。”
梅娘笑笑,相公心里有事,但他不说她就不问,男人在外面不容易,尤其是刚学医,什么情况都可能遇上。
除了这些,其他她还真想不出,府城的地址老家没人知道,万家大嫂不怎么样,但他大哥还是可以的,就算是知道,也不会给相公出难题。
这天晚上,万长生喝了不少米酒,米酒不烈,但多了也上头。
他喝酒这方面品相最好,喝多了就睡,从不胡言乱语。
如此也好,不用多想。
暮色中,梅娘看着睡着还皱紧眉头的相公,心里更是起疑了,到底是什么事呢?
平常一点的小事,相公从不放心上的,他是一个耐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