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平安回到家,看着高高兴兴的娘子,母亲正陪着儿媳妇,一边看小儿子笨拙地打着拳,小曦儿开春就十一岁了,如春日柳一样,个头已经长开了,正笑盈盈地跟叔爷爷说着什么。
万长生从堂屋出来:“平安回来了,快带平轩过来,祭桌已经摆好了。”
大周朝大年三十,各家在吃年夜饭前,得先在堂屋桌上摆上三荤三素三碗饭三杯酒三双筷子,还有一些糕点茶水,家中男儿得跪在桌前三拜九跪,请祖宗吃饭喝酒,保佑家中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除此之外,还得在土钵里烧些纸元宝,这些元宝可以在街上买,但一般人家都是自家女人叠,这样更有诚意。
如果出门在外没有自己的屋,那是可以在户外选一处背风的地方,对着老家的方向,摆好祭品然后烧纸钱。
平安不反对这些风俗,相反觉得很好,不管走了的亲人能不能收到这份心意,起码活着的人没有忘记他们,最重要的时刻能想起他们,这就足够了。
他们先祭拜的是叔爷爷家过世的亲人,祭桌就在叔爷爷的房间,他坚持不在堂屋。
叔爷爷在前,万长生在后带着两个儿子跟着三拜九叩,师徒如父子,徒子徒孙也是晚辈。
孙宏宇叩完头,看着平安带平轩烧纸钱,他心里很是满足。
自多年前长生敬了茶给他喝,他的心就彻底定了下来,师徒如父子,当长生说让平轩改姓孙时,他拒了,徒孙也是孙,何必改姓?
等平安他们拜好万家的祖宗,天已经完全黑了。
林峰几个已经给万家三进院都挂了不少灯笼,添了不少的喜气。
今日院里只有林峰、许松、小明、大林、刘虎几个,再就是刘虎爹娘、妹妹还有喜枝、半夏他们,剩下的都在庄上了。
人不多,就直接在大餐厅摆上两桌。
平安看着一大桌子菜,就不由自主的想起师傅,哪有闲心吃饭喝酒。
阿妩胳膊碰碰他,小声问:“相公,怎么不说话?可是有什么事?”
平安看着娘子略略不安的神色,哪里敢把师傅进宫的事告诉她,这个年孙家人怕是又没有心思过年了。
“阿妩,如果你连吃两桌年夜饭,我猜你一定也是这样筷子都不想拿。”
阿妩笑出声来,笑眼看着他,亮晶晶地。
下了桌,平安就送了阿妩回房间,让半夏几个服侍娘子洗漱,他自己转身就去了隔壁小院一阵摆弄。
这个宅子里,整个二进也是他们夫妻的,隔壁小院除了他的书房,还有他的药房、小库房。
暂时就布个困阵,明日他进宫再在这个小院加个隐阵。
这样大的院子,足够一家子用了。
做好这些,他就去了前院,拉了叔爷爷就走。
三强、陈盛正跟爹打着纸牌,平轩跟曦儿一旁看着,他娘则去了后院。
没人注意到他们。
“叔爷爷,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孙宏宇看平安一本正经,正色道:“年夜饭我就看你有些不对劲,到底怎么啦?”
“叔爷爷,今日申时初,师傅又被宫里的公公接进去了。”
孙宏宇皱起眉:“给人看诊?太医呢,去年如此,怎么今年又如此,你师傅一个人去的?”
“叔爷爷,从父亲家回来之前,我绕道去了孙家,门房说明叔、何叔、如意都刚回来,师傅还在里面,我下午刚出庄子,吉祥就在路上堵到了我,说公公本是要我一起去的,师傅说我去了城外,他们也就算了,没有勉强。
我就在想,如果是做手术,他们肯定会传我去,但听说我在庄外就算了,其他病不一定非得叫师傅,太医们除了做手术比不上咱们,其他还是很好的。
而且去年太孙做手术,如意都放进去了,但这次连如意都没准进,我心里很是担心师傅。”
“平安,应该就是请你师傅去诊病,太医虽然厉害,但你师傅医术好,有些是太医比不了的,别瞎想,不会出事的。”
平安凑近他,把先生前些日透的事说了,孙宏宇瞪大了眼,不会的,应该不会的,圣上只要四个儿子,且都是兄友弟恭,比哪个朝代的皇子都被人看好。
”平安,不会的。”孙宏宇话有些变音。
“叔爷爷,还有一件事,我从早上起就心神不安,后来听吉祥说了师傅进宫的事,更是忐忑,我很少这样,曾经有过几次,后来都确实发生了事。
这些事不要跟爹娘说,叔爷爷,我跟您说,是想商量明日要不要一家子去庄上,我刚在二进我做事的小院布了个阵,如果不去庄上,真的发生什么,一家子也够暂时避一下。
我也会在二进厢房布好阵,如此其他人也有避身之所,但这些阵只能让人进不去,不能避火,叔爷爷,平安是不是想多了?可是我真的很不安,没来由的这样。
明日下午我得进宫,宫里大年初一下午三品以上的官员还有有爵位的都得去,我娘的我还没有请封,阿妩快要生了,也可以不去。
不过我去也好,刚好去找找我师傅,我现在特别担心他,明日我让小明、许松他们守着阵口,让大林去叫小武几个过来。”
孙宏宇长吸了一口气:“平安,你应该是想多了,明日是大年初一,咱们去庄上有些说不过去,不过你在自家布个阵,就算是你爹娘知道了,也只是说过年城里小偷多了。
但我觉得最好是在后院余屋靠院墙那布个长方形大一点的阵,真的来人,后面也不会注意,尤其是前院不能布,会打草惊蛇。
平安,你的担心只我知道就行,其他人不必说,知道了不过是瞎担心。”
“是,叔爷爷考虑的对,我明日早上去王家拜年,给他家布上一个阵,此事是可以跟先生说的,孙先生家倒没事,他只是个六品官,碍不着谁。”
“平安,叔爷爷觉得你这想法有些匪夷所思,九成九都是自己吓自己,别怪叔爷爷多嘴,除了你先生,别的一个都不能说了,万一被人知道,这是在扰乱人心,是大罪,可知?”
平安点点头。
“叔爷爷,我在师傅家布了一个小阵,但没这些,刚才在亲爹家一个空小院也布了一个,不过跟亲爹说的是怕他过年走亲戚,家里遭小偷,让我爹把重要的东西放进去,我爹还笑了我。”
“平安,我去堂屋守夜,你去陪阿妩吧,晚上睡早一点。”
平安出了前院,看着黑漆漆的夜空。
老方丈,是我想多了,还是你算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