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清也不知什么时候,每日都会听见这孩子和自己唠嗑这些有的没的,听着听着就成了习惯了。
“这一年过得可还习惯。”
一年的时间,孩子仿佛是杨柳抽条了一样,见风就长,眨眼都有半个顾宴清高了,比之当初更是长了一大截,看着人也结实了不少。
“回道君的话,玉竹这一年过得很好。”谢玉竹压抑住心底的欣喜,行礼回答,装作是个真正的仙人一般。
“不必如此拘谨,来,这是你的生辰礼。”顾宴清点头,掌心摊开,上面是一枚紫色的雷印。
这是天劫。
“谢道君。”谢玉竹颤颤巍巍的去取天劫,指尖不小心触摸到了顾宴清的手心,他把自己吓了一跳,猛地跪在地上。
他以为自己有勇气去见这个人,却未想到,自己见到这个人的时候,竟然如此的胆怯。
叶公好龙,他与之叶公有何区别。
“罢了。”顾宴清看着谢玉竹这个样子,不知为何,心底有些乏味,转身欲走。
谢玉竹猛地站起来抱住了顾宴清的腿:“别走,顾宴清你别走,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当年是你把我捡回来的,你为什么不养我。”
孩子似乎还有些委屈,突然开始哭泣嫉妒:“你养天帝陛下都不养我。”
顾宴清回头,盯着抱着自己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孩子,心底微微一颤,莫名的情绪在心底绽开。
他一手落在谢玉竹的头顶,一手落在自己心口。
这,就是心疼感觉吗?
他,在心疼这个孩子。
真是陌生又新奇啊。
那一天之后,顾宴清仿佛突然开窍了,他突然想尝一尝这世间的感情是何滋味。
顾宴清开始每年陪着谢玉竹过生辰,有时竟然也会因为不知送何礼物而头疼。
顾宴清会每日听着谢玉竹和自己絮絮叨叨,高兴的时候还会去见一见他。
直到十多年之后,谢玉竹长大,顾愿出关。
“你有感情了?”顾愿和顾宴清同根同源,甚至是,他们本身可以说是一体的,只是分为了两个意识。
顾愿是最了解顾宴清的人,他的变化,顾愿一眼就能看出来问题在哪里。
“嗯。”顾宴清站在虚空之中,手边白云飘飘,他自己一身白衣白发,仿佛随时都能够消散在天地之间。
“怎么回事?”顾愿神色平静。
“不知道,突然就好像有了一颗心。”顾宴清抬手,捂住胸口。
那里,以往都是平静不会动的地方,现在突然开始跳动了,坚定而有力。
曾经的顾宴清,是天道分离出来的一缕意识,虽然有自己的思维,可是随时都会融入天道化为虚无。
而如今,顾宴清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再也无法和天道融合了。
他已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剜出来。”顾愿盯着顾宴清心口的位置,面无表情的递了一把匕首。
“没用的,这里已经有了心,不管剜不剜出来,它都留在这里。”顾宴清摇摇头。
就像是感情一旦生长出来了,就算是火,都烧不干净。
“是谁让你生了感情?”顾愿收回匕首,第一次感觉事情不受控制。
“没有人,自然而然就有了。”顾宴清沉默片刻,本能的说了谎。
“你骗我,肯定有人。”
这世间不可能有无中生有的事情。
“一个孩子。”顾宴清又沉默。
“所以我最厌恶孩子了。”顾愿沉眸,转身就走。
“你去做什么?”顾宴清跟上去。
“杀了那个孩子,你就能回到之前的样子了。”顾愿浑身被雷劫包裹,天道的意志凝聚在他身上,杀机直接锁定在谢玉竹身上。
“不行,你不能动他。”顾宴清猛地一刀斩断了顾愿的去路。
他慌了,顾愿要杀谢玉竹,如果自己不拦着,谢玉竹一定会死。
“他勾引了你,只要他死了,你的心也能死。”顾愿不懂感情,甚至是十分的固执。
心性通透之人,执念也最深。
“不会的,这颗心长出来了,就不会死了,顾愿,你不懂。”顾宴清挡在顾愿面前,缓缓摇头。
“我是不懂,可是我要护着位面苍生,你知道你有了感情处事就会有偏私,你掌管的法则也会出现波动,顾宴清,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事关万千生灵。”
顾愿放下了剑。
顾宴清说的没错,问题出来顾宴清身上,谢玉竹死不死都无所谓。
“我知道。”顾宴清松了口气。
“你知道你还这般做,置苍生何地。”顾愿如今不仅看小孩子不顺眼,看顾宴清也不顺眼了。
“可是这里他不受控制。”顾宴清捂住心口。
跳的真快。
“要不挖出来试一试,不行再放回去。”顾愿再次掏出了匕首,并且跃跃欲试。
顾宴清:......不是很懂为何你对挖心这么执着。
“你是喜欢上谢玉竹了?”顾愿平静下来,终于能和顾宴清面对面的谈一谈了。
“不知道,什么是喜欢。”顾宴清茫然的反问回去。
“我也不知道,他们说喜欢就是时时刻刻想和他在一起,应该是这样。”顾愿眼底也是一片茫然。
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对的。
“那应该不是喜欢,我也不是时时刻刻想和他在一起。”顾宴清了然,然后摇头。
大概,也不是喜欢谢玉竹,就是觉得那孩子,很让人心疼。
而他的感情,也全部都是由这个孩子引发出来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你现在的状态对法则有影响吗?”顾愿划过了这个话题。
“没有,我没事。”顾宴清还是摇头,却未发觉,自己的一头白发中已经生了几丝黑发。
有了感情就有了烦恼,三千烦恼,怎么可能不影响。
又十年之后,顾宴清发觉自己的感情无法控制,下界一个中等位面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毁灭。
顾愿问他:“你如今还控制的住吗?”
顾宴清答:“我大概要找个人代替我了。”
顾愿:“就不能回到从前那样吗?”
顾宴清苦笑:“覆水难收。”
再之后,出生了第一个孩子。
顾宴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谢玉竹的依赖也越来越多。
青年头发半百,将人搂在怀里,眼前的摇篮里是个孩子。
“这是第几个了。”谢玉竹窝在顾宴清怀里,眼底带着期翼。
只要有人能代替顾宴清,顾宴清就能和自己走了。
“第十一个。”顾宴清低头吻了吻谢玉竹的唇角,却被怀中人粘着亲吻上来。
“宴清,我有点急了。”谢玉竹啄着顾宴清的耳根,声音喑哑。
这头白发,如今已经黑了一半了,什么时候全黑了,这人就是属于自己的了。
当年那个少女说过,这个人是自己的,是自己的道侣,是自己喜欢的人。
“乖,快了。”顾宴清任由谢玉竹亲着自己,看着婴儿眼底也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