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现在(1 / 1)

这是宛市排名数得上前十的国际学校,除去师资与环境之外,还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它对残疾人非常友好,接纳所有或先天,或后天的肢体性残障人士。

学校里有搭乘轮椅的专用道路与电梯,校巴也有特地设计的升降系统,从教学楼到宿舍楼,再到操场、花园、林荫道等地,部按国外的残疾人保障系统标准,留出了专用设施。学校却不仅仅招收残疾人,而是给了乐遥这样的年轻人一个机会,让他与健康的学生一起念书上学。

只要进入校园,乐遥就已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单靠自己也能独自到处行动。

唯二令周洛阳郁闷的点是:一,学费实在太贵了;二,要求所有学生一起住校,一视同仁。

“你必须让他像同学们一样,适应校园生活,”级主任显然见惯了太多焦虑的家长,说道,“否则你就算能照顾他一辈子,还能大部分时间把他关在家里么?他需要有自立的环境与机会,去慢慢学会在没有人陪伴的前提下,融入这个世界。乐遥身体不健,思想却是健的。你看,我们这里还有像他一样的孩子,也能住校,他为什么不可以?”

周洛阳承认,乐遥需要的,确实就是这样的人生。先不说谈恋爱结婚,成家立业。对使用轮椅的残疾人而言,当下国内的环境虽在不断改善,却还算不上非常方便,至少与发达国家相比所去甚远。

许多残疾人日常很少出门,就像在家里坐牢一样,也不想出门,哪怕偶尔出来散心,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也不会离开家里太远,别说自己坐公交、坐地铁、叫出租车等事项,大多习惯在小区里放放风就算了。

“条件不错。”杜景把乐遥的大包小包提进寝室,周洛阳要给乐遥铺床,乐遥却笑着说:“我自己来吧,让我试试,我可以的。”

周洛阳便站在一旁,看弟弟坐在轮椅上努力地动手铺床,杜景看了一圈,双人寝室很宽敞,留足了轮椅活动的空间,两个盥洗室,其中一个是无障碍洗手间与浴室。每天会有教工过来清扫,假设乐遥提出要求,还会帮他洗澡,或是坐在浴帘外守着。

杜景特地检查了窗门,周洛阳知道他想到了当年他们一起生活的寝室,两人对视一眼。

“比以前咱们住的地方好多了。”杜景说。

乐遥说:“你看?好了,我这不是可以的么?”

周洛阳一笑道:“对,你可以。”

室友回来了,是个高个儿混血男孩,显然刚下课,名叫张亚伦,朝三人点头,他已得知会有新室友的消息,顺便帮乐遥领来了他的校园卡。

“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张亚伦说,“哥哥们放心吧,有需要我会给你们打电话。”

乐遥有一点不太好意思,说:“谢谢你。”

弟弟需要与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朝夕相处,这点也引起了周洛阳的焦虑,但看样子班主任确实兑现了他的承诺,为乐遥安排了一个懂事又礼貌的室友。张亚伦母亲是外籍,在大使馆工作,父亲则是文化学者,看上去随和又好相处。

“乐遥就拜托你了。”周洛阳没有请张亚伦吃饭,也没有特地说什么,缘因他觉得不需要。能否互相信任,都是命运注定的,合不来的人之间,说再多做再多也没用。

按班主任的要求,残障学生没有特别待遇,乐遥需要尽可能地独立起来,让他自己去做每一件事,周洛阳不能插手,且报到过后,就必须尽快离开校园。杜景检查了所有的生活必需品,又去楼下超市帮乐遥买了些零食。周洛阳便被要求离开学校,礼拜五傍晚再来接弟弟回家。

站在校门口外,看那几栋教学楼时,学生们已经去上课了,从这里看不见三楼的教室,但周洛阳知道弟弟已经在教室里,摊开书本,跟着听他的第一节课了。

此刻他的心情极其复杂。

“乐遥不是生来就这样。”杜景在周洛阳身后说。

“嗯,”周洛阳说,“不是,车祸前,他一直是个健康快乐的小孩。”

杜景说:“所以他能习惯,不过是回到自己一年多前的人生而已,他等待这个机会太久了。”

周洛阳与弟弟从小接触的机会不算太多,直到那场车祸以后,他才开始抚养并照顾乐遥。他相信杜景更能理解乐遥的心态,毕竟他们有过一样的痛苦。

细说起来,困扰杜景的问题还更长远些,他的病是与生俱来的。

“现在做什么?”杜景问。

“我不知道,你呢?”周洛阳有点迷茫,杜景的到来打乱了他的人生,令他一夜间仿佛失去了自己的生活。乐遥入学,反而令他有点失去了生活目标。

杜景:“原本我没出现,你今天是什么安排?”

周洛阳想起来了,说:“找个合伙人,商量开店的事。”

“谁给你介绍余健强的?”

“方洲。”

杜景嘴唇稍动了下,周洛阳看出他的口型是在骂人,一直知道他俩不对付,说道:“你又有什么意见?”

“没有意见。”杜景答道,发动他的车,周洛阳说:“你去哪儿?”

“翘班去玩,”杜景好整以暇道,“想去哪里玩?”

周洛阳才想起杜景还要上班,说道:“回你的公司去,不管哪个公司,当卧底或做侦探。我自己去考察店面,晚上……”

杜景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什么也没说,打方向盘离开。

周洛阳说到一半,一看脸色,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又犯病了,正想解释几句,但按杜景的脾气,只要开了个头,后面就怎么解释都没用。

杜景把车停在路边,只说了两个字:“下车。”

“今天吃药了吗?”周洛阳终于问,“不舒服?”

杜景没有回答,周洛阳只得开车门下车,说道:“开车千万小心点。”

在他的目送之下,杜景开车走了。

天气凉了不少,周洛阳一手扶额,在路边站了会儿,心道:

你他妈的。

电话来了,却不是杜景,闪烁着熟悉的名字:方洲。

周洛阳戴上耳机,接了电话,辨认这是什么地方,他不可能与杜景置气,只是一下还没恢复状态,杜景就是这样,上一刻还说得好好的,下一刻说不定就会突然翻脸。

“乐遥入学了?”方洲的声音在电话里说道,“我看见他发朋友圈了。不是说好让我陪你去?”

周洛阳道:“今天有空吗?出来一趟,顺便还你钱。”

方洲说道:“你在哪儿?”

周洛阳无奈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还想陪你俩去考察考察那所新学校,这么放心把弟弟交给他们?说不定能爆出什么内幕呢?”

“嘴巴不要这么欠好吗,方小洲!”周洛阳哭笑不得道,“不可能有什么虐待残疾人的社会新闻给你挣业绩!”

方洲给周洛阳发了个定位,这家伙是周洛阳的高中同学,大学本科毕业后在一家杂志社上班,比周洛阳先来宛市一年,天天背着相机到处闲逛拍来拍去。周洛阳知道礼拜一早上,方洲只要开完周会就没事做了,但鉴于杜景看到他就容易犯病,他决定不叫上方洲。

不过结局殊途同归——杜景还是犯病了。

周洛阳把见面的地方约在优衣库里,先用从杜景那拿的钱还了方洲。

“你还买这家的衣服,”方洲说,“看不出来。”

“穷,没办法,”周洛阳说,“现在只能穿他们家了,其实还不错,挺舒服。你帮我找的合伙人呢?”

方洲答道:“我又给你物色了个,晚上去见见?怎么挑这么大的尺码?”

周洛阳拿了衬衣内裤、睡裤家居服,看也不看就往篮子里扔,杜景189c只能穿xxl的,周洛阳自己180c穿xl的。

“给杜景买的。”周洛阳想到接下来,杜景有时会来自己家里过夜,怕他没衣服换。

“杜景回来了?!”方洲旁若无人,震惊问道。

“没有。”周洛阳说,“但他总有一天要来,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对不对?”

方洲嘴角抽搐,打量周洛阳,问:“他联系你了?”

“试一下这件。”周洛阳扔给方洲一件西服外套,方洲185c身高,与杜景身材相仿。

方洲很白,比杜景还要白皙点,眉眼相当清秀漂亮,是典型的花样美男,轻微自然卷的头发稍稍挡在额前,犹如一支玫瑰。

不像杜景,很酷,像把刚硬的裁纸刀。

“杜景现在过得怎么样?”方洲问。

周洛阳没有回答,端详镜中的方洲,心想杜景穿一身休闲西服,应该还挺好看。

“你决定原谅他?”方洲又问。

“他又没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周洛阳反问道,“都三年了,还想怎么样?”

方洲说:“这件好看,我自己穿,你再给他挑一件吧。有人这么对你,你还给他买衣服,啧啧,我对你这么好,怎么就不给我买呢?”

“那不是他的本意。”周洛阳说,同时心想,他是病人,他不想这么做,如果可以选的话,杜景宁愿自戕也不会伤害自己,但他控制不住情绪。

周洛阳没有朝方洲说太多,只认真道:“我决定用我中央空调的热情让渣男如沐春风,给我做牛做马,偿还他的错误。”

方洲也端详镜中的自己,眉毛稍稍一扬,朝周洛阳问:“你……洛阳,我好奇问一下,你现在是bi还是gay?你……真的弯了?”

周洛阳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甚至说不清楚,自己对杜景是什么感觉,说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吧,仿佛早已比朋友关系更进一层。说破镜重圆的恋人吗?事实上他们就从来没有真正在一起过,何谈“重圆”?

当年在杜景离开后,周洛阳也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他们仨人里,周洛阳与杜景都是直男,只有方洲是弯的。念书那几年,周洛阳见过方洲谈过的两任青葱阳光小男友,但他从来不过问,对男生也没有太多的想法。

“没有。”周洛阳最后答道,看了眼手机,杜景的消息来了。

我请了假,目的只想找你说说话。去哪里都可以,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有太多的话要说。你不明白?你心里清楚得很,你在回避什么?

中午十一点,公司:

要在白天把伪造后的文件袋放回余健强的保险柜中,是个很有挑战性的任务。尤其在杜景还很不舒服的前提下,但他还是成功做到了。

他像一盆阴郁的绿植,坐在工位上,先是一口气给周洛阳发了六条共计四百字责备他的消息,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再阴沉着脸起身,拿着文件袋,用密码打开余健强办公室的门,径自进去,关上了门,戴上手套,开保险箱,动作一气呵成,三分钟后走出来,开始给周洛阳打电话。

是时所有的同事都只以为余健强吩咐助理,把一份文件送进他的办公室里,谁也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周洛阳没有回杜景消息,杜景打开外卖盒,独自坐在工位前吃午饭,吃到一半时正想将饭盒扔了,一只手却按在他的肩上。

“怎么来了?正想找你,来我办公室,有事找你商量。”余健强朝杜景道,手还有点发抖。

杜景坐下后,有点不耐烦地看着余健强,不时看看手机。

周洛阳打回来两个电话,被杜景挂了,不片刻他回了消息。

不是不重视你的感受。以后相处的时间还很多,既然你不走了,何必急着现在?我现在很缺钱,异常焦虑。你就不能努力工作下,好借我钱?

“那件事,我怕兜不住,”余健强说,“他们查到当天晚上逃掉的另一个人的下落了。”

杜景自然知道,余健强所指,无非是那伙勒索犯的行踪,工地上发生了坠楼案,公安当然要查出个究竟来,不能不明不白发现了一个死人就当作自杀结案处理。余健强有充足的理由置身事外,毕竟谁也不会特地来怀疑,一个当老板的会亲自跑到烂尾项目楼顶把人推下二十七楼。

于是余健强从他的渠道中获知,警方正在寻找死者生前的小弟们。这四人平时常催收高利贷,本身在从事触犯刑法的行当,被盯上之后,只能跑路避风头。

警方很快就查出,当夜逃掉那人名叫吴兴平,有人看见他在酒吧里与头目一同出现。于是他成为了头号嫌疑人,至少也是污点证人。

而这个叫吴兴平的,眼下还躲在宛市,正等待一笔酬劳,拿到以后便会尽快离开。

吴兴平万一被抓,势必会招出来更多内情,包括王克之死。余健强必须确保,让他尽快离开,不至于爆出自己的麻烦。

这几天余健强翻来覆去地想,最后决定用一笔钱来换取息事宁人,毕竟当夜那笔钱也并未给出去,正好给吴兴平,这钱足够他远走高飞。

然则想来想去,余健强总不好亲自出面,唯一适合的人选就是杜景。

“找到他,”余健强说,“给他四十万,二十万给你,当劳务费。再问出是谁在背后想搞我。”

杜景说道:“二十万很多,好的,我这就去。”

余健强说:“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在哪,但可以为你提供一点线索。”

余健强不是第一次遭到敲竹杠,被勒索多了,多少总能知道一点蛛丝马迹。第一次被要走八十万时,他就委托一家私人事务所打听过这伙人,他根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盯上自己的,只知道他们在宛市有自己的据点。

余健强给杜景详细说了定位,又千叮万嘱了一番,说:“警方也在找他,这个时候谁先找到他,谁就赢了。千万别让警方发现,小杜,靠你了。”

杜景简单点头,余健强用私人账户转款,杜景便离开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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