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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卡莲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直到现在她的脑子都是乱糟糟的,莫名令她感到了久违的迷茫。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会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和那个冷酷邪佞的大魔王接吻两次。
而且还有一次是她主动的。
她知道这种事情不值得她想太多,但和英格兰姆的突然死亡比起来好像还是这件事带给她的触动更大。
这和一夜情什么的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之前和梅洛睡了一次还可以理解为欲望使然,那主动接吻又算什么
上头了
她眨了眨眼睛,默默盯着漆黑空旷的穹顶。明明映入眼帘的是天使环绕的神圣画像,可她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梅洛那张无比邪恶的脸。
她应该是疯了,不然就是梅洛在她的身上施了幻术。
等等,幻术
卡莲微微一愣,突然意识到,的确有这个可能。
好你个梅洛,居然玩这招,真够脏的
她气得瞬间精神了,决定明天一大早就去找梅洛,让他解除幻术。其实她更想现在就去,但她怕梅洛趁机把她给这样那样了,那她很可能会顺势忘了这码事。
毕竟她现在可是被幻术迷惑的人。
卡莲越想越觉得梅洛可恶,忍不住又把自他们相遇起经历的种种都回忆了一遍。越回忆脸上的温度越高,索性蒙上眼睛,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不行,这个幻术太强了,她怎么一想起那家伙就没完没了了啊
卡莲烦躁地翻了个身,开始给自己洗脑。
想想英格兰姆,那家伙都死了,想想他,想想他
不行,英格兰姆死有余辜,她连他的死状都忘了,根本想不下去啊。
算了算了,想想法夫纳,想想这只因为她而被抓住的笨龙
不行,法夫纳也没什么好想的,谁让他贪小便宜,一点宝石和酒就能让他和英格兰姆沆瀣一气,这只蠢龙也是活该被抓,根本没有想的价值。
想来想去,窗外的夜空都有些发亮了,卡莲的脑子里仍然是一团浆糊。无论她试图想点什么,最后都会变成梅洛的面容和声音。
中毒了,她一定是中毒了。
卡莲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次日,卡莲被奥克塔薇尔叫了过去。
美丽高贵的女皇陛下正站在巨大的牢笼前走走停停,牢笼里关着威严可怕的黑色恶龙,奥克塔薇尔每走一步,黑龙都会发出压抑的怒吼。
站在一旁的卡莲感觉很好,这一幕让她心情愉快。
之前是她被关在里面,法夫纳趴在外面,现在角色翻转了,感觉真是格外地舒爽。
不过在黑巢的时候法夫纳倒也没有苛待她,不仅如此还给了她许多食物,这么想来她似乎也应该给法夫纳准备一些吃的填填肚子。
在她胡思乱想的空档,奥克塔薇尔已经疲倦地拍了拍手,走了过来。
“鳞片太硬了,刀枪不入。”奥克塔薇尔看着呼呼喘气的黑龙,对卡莲说,“你有什么办法能够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吗”
卡莲“伤害”
“嗯,杀掉这只龙对我们来说并不划算,如果能够驯服他,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奥克塔薇尔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果然,即使这只龙吃掉了她的儿子,她想的仍然是如何能将这只龙的利用价值最大化,而不是如何为她的儿子报仇。
卡莲很敬佩她这一点,同时也暗暗庆幸还好她没死在黑巢,不然现在春风得意的就是英格兰姆了。
反正奥克塔薇尔是肯定不会花时间哀悼她的。
卡莲看着气呼呼的法夫纳,温顺回答“他的主人是现任魔王,想要驯服他,基本不可能,除非”
奥克塔薇尔“除非什么”
卡莲微顿了顿,眼中若有所思“除非驯服了魔王。”
法夫纳闻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奥克塔薇尔冰冷地扫了他一眼,随即面向卡莲,轻轻叹了口气。
“帝国和黑巢的战力悬殊太大了。”奥克塔薇尔慢慢说道,“如果恶魔攻打过来,我们只能想尽办法自保,根本没有还击的能力。”
奥克塔薇尔很清楚如今的形势,人类在恶魔的面前太过渺小,无论怎么奋起抵抗都不过是蚍蜉撼树,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战胜恶魔,简直是异想天开。
卡莲仔细想了想“其实恶魔也并不是个个都那么厉害。”
“怎么说”奥克塔薇尔看了看暴躁的法夫纳,轻轻抬手,拉着卡莲走出地牢。
地牢上面的阳光很好,母女二人站在露台上,一边眺望下方的景色,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
“据我观察,黑巢里最厉害的恶魔其实也只有寥寥几个。”卡莲轻声说,“一个是负责守门的巨型蜘蛛,她能够喷射毒液,是恶魔的第一道防线。”
“一个是魔王的侍从,他的战力仅次于魔王,一般情况下不会出手。”
“还有一个就是刚才那只黑龙,他能够从嘴里喷出火焰,伤害范围很大,再加上又能在空中飞行,也是非常棘手的存在。”
卡莲的脑海中浮现出狄兰和双子的身影,继续道“剩下的恶魔参差不齐,虽然也有厉害的高阶种,但以亚修的实力,对付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是那棵漂浮在王宫上方的生命树,只要摧毁生命树,即使是列乌维斯和克莱尔也会遭受重创。
不过她暂时还不打算将这个信息说出来,毕竟那两只恶魔姑且也算是她的朋友。
应该是吧
奥克塔薇尔听完她的分析,没有立即提问,而是摸着线条优美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卡莲趁机观察四周。
还好,没有感知到梅洛的气息。
虽然她不确定自己的感知力是否正确,但她总觉得梅洛应该没有跟过来。更何况她说的这些也不算是黑巢的机密,没什么好遮掩的。
他早该预想到这一步。
露台下的绿意蔓延,群山辽阔,看得卡莲一阵恍惚。过了一会儿,奥克塔薇尔抬眸看她,锐利的蓝眸中透出理性的探究。
“卡莲,”她说,“你似乎很了解恶魔。”
卡莲“”
说多错多,看来她刚才不小心给自己挖了个坑。
“还行。”卡莲保持低眉顺眼的姿态。
“其实之前我就有所疑惑了,”奥克塔薇尔没有深入这个问题,转而聊起别的,“你从黑巢离开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可恶魔那一方却没有任何动作。”
“难道是他们主动放你走的”
卡莲“怎么可能他们巴不得把我永远困在那里呢。”
“那他们为什么没有攻过来”奥克塔薇尔神色认真,“或者说,为什么没有来找你”
卡莲微微蹙眉“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俘虏”
“但你从恶魔的地盘逃走了。”奥克塔薇尔有条不紊的说,“恶魔都是凶残暴戾的,他们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除非他们的魔王事先下达了不得追击的命令。”
说着,她那双冰川般美丽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卡莲。
“卡莲,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卡莲对上她的视线,神色保持绝对的平静“没有,母亲。”
她们无声对视了整整一分钟之久,如果有人在这里,一定会感慨母女二人的神情是如此相似。
最后是奥克塔薇尔最先败下阵来。她轻轻叹息,抬起一只手抚摸卡莲的脸颊,语气温柔如同和煦的微风。
“卡莲,你应该明白,很多时候,我不仅要考虑你们,更要考虑帝国的万千子民。”
“我明白,母亲,但我只是凑巧从恶魔的魔爪下逃脱而已。”卡莲神色乖巧,眉眼中浮起淡淡的委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母亲,恶魔是不可能对我特殊对待的。”
即使奥克塔薇尔什么都没说,但她仍然给予了她想要的答复。
言下之意也很简单,不要试图从我的身上寻找突破口,我还不够恶魔塞牙缝的呢。
奥克塔薇尔看着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儿,非但没有因为她的话语而不悦,反而欣慰地弯起嘴角。
她以卡莲为傲。
世人都以为她喜欢卡莲是因为卡莲温柔又善良,但只有她和卡莲自己最清楚,她之所以选择卡莲,是因为在几个孩子中,卡莲最像她。
她们有着同样的思维方式和行事逻辑,面对突发状况时也会做出同样的行动,这才是她选择卡莲的根本原因。
奥克塔薇尔相信自己,所以她相信卡莲。
她也相信卡莲能够将帝国带往她最想看到的方向。
对她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除了帝国的荣光,其他一切都不值一提。
“这我当然也知道,但你并不普通。”奥克塔薇尔将卡莲拥入怀里,轻轻抚摸她柔滑的雪发,“你是我的孩子,也是帝国未来的希望。”
“你比任何人都要耀眼。”
卡莲抬手抱住她,轻声回复“是,母亲。”
母女二人隐晦地过了一招,廊外适时地响起侍女的声音。
“陛下,德维特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奥克塔薇尔松开卡莲,柔声叮嘱她,“你也回去休息吧,你看你的眼睛下面,都发青了。”
那是因为我昨晚失眠了
卡莲心虚地摸摸鼻子,行完礼便乖乖走了出去。德维特步伐利落地走了进来,兄妹二人擦肩而过,有那么一瞬间,卡莲觉得德维特的目光在她的唇上停留了一瞬。
难道她的嘴唇还是肿的
她下意识抿了抿唇,快步离开了这里。
在皇宫里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卡莲觉得自己该去找梅洛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喜欢偷窥别人的魔王大人今天为什么没有跟着她,但她必须要去找他对质,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把施加在她身上的东西解除了,不管是幻术法术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必须得让她恢复正常才行。
卡莲下定决心,抬起脚刚要往自己的寝殿走,突然犹豫了一下,又慢吞吞收回了脚。
不行,要是一看到他就失去自我怎么办,毕竟控制幻术的人是他,只要他想,她一个柔柔弱弱的人类女性,岂不是任他揉搓
卡莲心底萌生了一丝退意,她站在原地纠结了许久,最终决定先把自己和梅洛的事情放到一边。
还是去看看米契尔吧,反正幻术什么的,回来再解也不迟。
确定了接下来的行程,卡莲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扭头向米契尔的寝宫走去,一想到不用去见梅洛,顿时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晃晃悠悠,不紧不慢,终于来到了米契尔的住处。
刚走进藤萝丛生的庭院,就看到米契尔坐在里面的藤椅上,两名侍女围在他的周围,似乎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什么,而米契尔眉头紧皱,神情恼怒,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卡莲意识到自己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但有一个眼尖的侍女很快发现了她,侍女睁大眼睛,高兴地大叫一声“卡莲殿下”
藤椅上的米契尔随即望了过来,苍白的脸颊浮起两朵淡淡的红晕,眼眸剔透,在阳光的照射下犹如宝石般闪闪发亮。
被发现了。
卡莲扬起微笑,慢慢走了过去。
“怎么了,是不是米契尔又不听话了”她走到米契尔的面前站定,微微蹲下身,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一旁的侍女。
“卡莲殿下,您就劝劝他吧。”侍女苦恼地向她告状,“殿下的感冒还未痊愈,就要出来吹风,吹就吹吧,还不肯吃药,可把我们急坏了。”
闻言,卡莲将目光落到米契尔的身上“是真的吗”
自从卡莲出现,米契尔就一直像渴求关爱的小狗一样牢牢盯着她。此时被她以责问的眼神注视,他本就泛红的脸颊顿时变得更红了,可即便如此,那双浅淡而通透的眸子仍然不愿从卡莲的脸上移开。
“没、没有的事”他低声为自己辩解,声音像呓语般又软又轻,听上去非常底气不足。
微风吹过少年身后的花架,洁白的花瓣像雨一样簌簌飞扬,其中一片花瓣轻飘飘落到了少年柔软的头发上,更显得他纤细而无助,像这些随风摇曳的落花一样脆弱。
看着他怯弱的眼神,卡莲不忍心再多说什么了。
她抬起手,在米契尔无措的目光中伸向他的头顶,然后将那片花瓣拿到一边,又舒展手心,在米契尔蓬松柔软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
米契尔长睫微颤,羞怯地微微弯起嘴角。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知道不用担心了,便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静谧的庭院里只剩下姐弟二人。
“米契尔,为什么不吃药呢”卡莲一边像安抚小猫一样温柔地抚摸他,一边轻声询问,“你也不想一直感冒吧”
“因为药很苦”
米契尔专注地凝视她,面容恬静而温顺,之前的不满与恼火一扫而空,仿佛从未在他的脸上出现过。
“可是药都是苦的呀。”卡莲无奈地笑了笑,目光温柔似水,“不吃药,你的病怎么能好呢”
米契尔听到这句话,晶亮的眸子随之黯淡。
“就算吃再多的药,我的病也不会好”
这孩子又开始了。
看着瞬间自闭的米契尔,卡莲抚唇想了想,突然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米契尔被吓了一跳,抬眸呆呆地看着她。
像一只受惊的、毛茸茸的小动物。
“这样吧,”卡莲微微歪着头,微笑着说,“只要吃下这些药,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怎么样”
“一个要求”米契尔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似乎难以置信,“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当然,什么要求都可以。”
卡莲凑到他的耳边,放低声音,一脸神秘地说“就算你要去皇宫以外的地方玩,我也会答应你哦。”
似乎是这句话的诱惑太大,米契尔黯淡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那我吃。”
“这才对呀,米契尔真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卡莲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发,然后向后退了退,鼓励地看着他,“吃吧,我看着你。”
卡莲的目光柔和而专注,米契尔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下,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起来。
是姐姐在看他。
姐姐只看着他一个人。
他最温柔、最美好的姐姐。
面颊再次升起微烫的热度,米契尔垂下脸,试图掩饰嘴角的弧度。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进入他的视野,手里端着精致的玫瑰骨瓷杯,二者相得益彰,像画一样美丽动人。
是姐姐的手。
“米契尔。”卡莲温柔地轻唤他的名字,眼底波光潋滟,如同一阵柔和的微风,在少年心上泛起无尽涟漪。
米契尔的心率渐快,他轻轻接过骨瓷杯,手指绷紧,微垂的睫毛下目光殷切晦深。
他有想要达成的心愿。
有想要得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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