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而到成婚第二年,虞绍筠就被送出京城了。

建议太夫人让虞绍筠回京的时候,她就知道,想与虞绍筠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并非易事。可虞绍筠是这府中不可或缺之人,就算是要费尽心力,也还是要鼓足勇气面对。

这并不是因为前世虞绍筠最后贵为皇后,而是因为虞绍筠是虞绍衡一母同胞的妹妹。他血脉相连的亲人,都是她该善待付出真心的,一如这段时日对太夫人付诸尊敬、关心,久而久之,已从刻意转变为自然而然。这样一来,虞绍衡也不会夹在她与亲人中间左右为难。

心头萦绕着这些纷杂的情绪,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她才睡去。

第二日,去请安的时候,太夫人啼笑皆非地告诉她:“方才你二弟回来了一趟,跟我说皇上昨夜又跑了,临走前已经安排好了朝堂诸事,倒也不会耽误政务。太后娘娘呢,已经被气得懒得命人寻找了。”

叶昔昭不由随之笑起来,因为“又跑了”三个字。回忆起前生,发现一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太后懒得寻找,那么皇上尽可以在民间逗留一段时日,这样的话,微服出巡的事情便提前了两个月。她隐约觉得,这件事提前施行,与虞绍衡不曾重病卧床不起有些关系。

看到变化,一些局面与前生不同,终究是好事。

之后,二夫人来了,也是听说了虞绍筠的事,特意前来宽慰太夫人的。婆媳三个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时间已近正午。

叶昔昭与二夫人一同下厨,陪着太夫人一起用罢中饭,这才回房午睡。

虞绍衡与叶昔寒此时正在涿郡一家酒楼用饭。

叶昔寒此次前来,是叶舒玄首肯的,且责令他不可懈怠,不可在外贪杯,先帮虞绍衡找到虞绍筠是正经。至于叶昔寒,也是想在虞绍衡面前露露脸,是以,午间罕见地滴酒不沾,与虞绍衡一起风卷残云地用罢饭,继续去找旧日相熟之人,广派人手寻找。

人们寻找虞绍筠,凭借的线索是这女子眉心一颗美人痣,笑起来两个甜美的小酒窝。兼具这两点自然不多,找起来便容易些。

至黄昏时,有人到了虞绍衡与叶昔寒面前回禀,说在一家客栈找到了兼具两个特征的大约十五六岁的女子。

两个人闻言,在人带路下,快马加鞭去往那家客栈。

客栈里,那名女子入住的上房外有人把守。

虞绍衡推开房门,进去看了看,空无一人。看到女子遗落在房内的一些物件,让虞绍衡确认那女子就是虞绍筠。

叶昔寒跟进来,不由摇头叹息,“跑了?”

“这个混账东西!”虞绍衡很恼火,思忖片刻后转身,“她大抵是要回京,跟我来。”

叶昔寒随着出了客栈,快马加鞭,尾随在虞绍衡身侧。行至天色昏黑时,隐隐看到前方一辆马车。

虞绍衡策马疾行,拦下马车,沉声道:“虞绍筠,滚出来!”

叶昔寒听这语气,再看看虞绍衡的脸色,不由咂舌,预感到虞绍筠可能要倒霉了。

车厢内没有动静。

虞绍衡又问:“活腻了?”

“没有。”马车内传出女子婉转清脆的语声,很是底气不足。

“出来!”

虞绍筠认命地下了马车,挂着俏皮的笑,走到虞绍衡马前。

叶昔寒看清楚她的容貌,不由暗自喝彩。他在这之前,从没见过比叶昔昭容貌更出众的女子,而眼前的虞绍筠,那番美丽竟与叶昔昭不相上下,各有千秋。

叶昔昭的美似是空谷幽兰,清丽高雅,置身何处都有着遗世独立之姿。

虞绍筠的美则是活泼灵动,神采飞扬,一双明眸中藏着狡黠的笑意,眉心的美人痣使得这份美又多了一分妩媚。

此时的虞绍筠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大哥,辛苦你了,回去之后我再给你赔罪。”

虞绍衡报以温柔一笑,“不辛苦。”随即,手里的鞭子扬起又落下,狠狠抽在虞绍筠肩头。

虞绍筠罩在外面的褙子立时开裂,身形也随之猛地一晃。她蹙了蹙眉,侧头看向肩头。

叶昔寒叹为观止,心说这厮也不怕把人打出个好歹来。

虞绍筠在沉默片刻之后抬起头来,仍是笑着,问虞绍衡:“大哥累到没有?解气没有?要不要再打几下?”

虞绍衡斜睨她一眼,道出生气的原由:“你在外逗留不回府也可,可你写信告诉娘做什么?知不知道娘担心成了什么样子?”

“我知错了。”虞绍筠嘟了嘟嘴,垂下头去,“原来我是想,信到家,我也到家了,能给你们一个惊喜。谁知道,估算出错了。”末了又道,“我都这么大了,娘还担心什么?”

“在娘眼里你永远是个孩子。”虞绍衡瞪了她一眼。

“好了,我知错了知错了。”虞绍筠抬起脸,主动解释从客栈逃跑的原因,“我知道你在找我,更知道你见到我肯定会发火,心里害怕,就想先一步回家。”之后嘀咕道,“在娘面前,你总不好动手打我的。”

“说的倒是实话。”虞绍衡的火气终于消散,笑了笑,“上车。”

虞绍筠上车前看了看叶昔寒,客气地点头一笑,心里却是有些奇怪——这两个人不是水火不容么?今日竟一起前来找她了。

之后,虞绍衡与叶昔寒策马走在前面,马车跟在后面。

叶昔寒忍不住揶揄道:“你倒是下得去手,我从小到大,对昔昭连重话都很少说,更别提出手打她了。”

虞绍衡则道:“绍筠是从小被我打着长大的,她与昔昭完全是两回事,不打不行。”

“……。”叶昔寒心说算你狠,之后笑了,“女孩子在娘家与在别处不同,会调皮一些,在外面懂事就行了。”

“但愿如此。”

过了会儿,叶昔寒忽然正色道:“你对你的妹妹动辄打骂,对昔昭……。”他很担心这一点。

“我不打女人。”

叶昔寒讶然,“你妹妹不是女孩子吗?”

“她就是个假小子。”

叶昔寒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即道:“过两日你得去相府找我喝酒。”

“为何不是你去侯府让我款待?”

叶昔寒理直气壮地道:“你是我妹夫,我为何要巴巴儿的去找你?”

虞绍衡失笑,“好,届时我带上两坛好酒。”这次这么快就找到虞绍筠,叶昔寒功不可没。

“一言为定!”

虞绍衡带着虞绍筠回到侯府的时候,已是清晨。

虞绍衡回了正房。虞绍筠先回房去换了身衣服,之后即刻去见太夫人。

太夫人看到虞绍筠,不由红了眼眶。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却已分别太久。

“娘!”虞绍筠快步上前,握住了太夫人的手,“女儿回来了。”

太夫人敛去心头酸楚,嗔怪道:“不是你大哥去找你,不知道你还会在外面疯多久!难道一点都不想家么?别人家的女儿都是贴心小棉袄,可你却是个惹祸精!”

“娘——”虞绍筠拖着长声,撒娇地笑起来,“我去涿郡其实也是听说那儿有一位刺绣的名家,想去将人请来家中教我——师傅说她的绣艺不算出奇,跟我提过几次这件事。”

“是么?”太夫人欣慰地笑起来,“快与我说说,都学了些什么?”

“除了拳脚功夫,什么都学——琴棋书画,女红,茶艺,大家闺秀的规矩……。”虞绍筠说着蹙了蹙眉,“将我累得半死,也不知大哥是怎么找到的这么个师傅。”

太夫人却道:“把你交给这样的人****,再好不过。不然以你以前的做派,天底下有哪个人敢娶你?”

虞绍筠笑道:“没人娶不是更好么?这样我就能守着您一辈子。”

太夫人不予置评,又问:“你大哥见到你,没发火吧?”

“没有。”虞绍筠道,“骂了我两句,就带我回来了。”她是早就习惯了虞绍衡的没耐性和坏脾气,眼下也是不想太夫人担心,也就没说挨打的事。

说着话,叶昔昭和二夫人过来了。两个人一进门,见到虞绍筠,同时笑道:“绍筠回来了?”

虞绍筠点一点头,过去像模像样地给两位嫂嫂屈膝行礼,“绍筠见过大嫂二嫂。”

两个人连忙上前相扶。

虞绍筠若有所思地看了叶昔昭一眼,心想这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这人居然也能笑得这么温柔,与以前相较,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

太夫人对虞绍筠道:“你一封信送回府来,把我气得不行,又担心你在外面出闪失,真是心乱如麻。幸亏有你大嫂二嫂陪了我整日,不然定会被你烦得卧病不起。”

“都是我不好。”虞绍筠又转向叶昔昭与二夫人,“烦劳两位嫂嫂了。”

两个人俱是一笑,说了句应该的。之后坐了片刻便告辞,让母女两个好好说话。

等两个人一走,虞绍筠坐到太夫人身边,问道:“我大嫂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看起来居然很贤惠。”

“这叫什么话!”太夫人用力戳了戳虞绍筠眉心,“你大嫂原本就没什么大错,只是待人冷淡了些,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了,待我就很是孝顺贴心。”

“真的假的?”虞绍筠满腹狐疑,“按理说,以她那种性情,被我大哥强娶了回来,没个三年五年,心结怕是都打不开。”

太夫人脸色一沉,“这是说的什么话!看着家里一团和气你倒不高兴了?果真是过不了安生日子!”

“跟您说话我还要遮遮掩掩的么?”虞绍筠道,“我也没凭空捏造啊。她与那个状元表哥自小相识,叶相又与她表哥的父亲是莫逆之交,两家恐怕早就默许了这门亲事。话说回来,换了我是她,被大哥强娶回来,也必定会心有不甘,以前她不苟言笑不就是为此么?”

太夫人一巴掌打在了虞绍筠后背,“再怎么样,也是陈年旧事了,如今与你大哥合合美美的,这就比什么都好。再说了,大家闺秀,何时都会有个分寸,休得妄加猜测,不准乱说话!话说回来,你大哥比那状元郎差在哪儿了,哪一点不比那个人强?这话与我说说就算了,被你大哥听到,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虞绍筠嘀咕道:“这我倒信,我与大哥好像八字不合,他看到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太夫人更生气了,“你还有脸说?前年你打了多少富家子弟?花去了家中多少钱财?险些让你大哥那一年白忙一场!这也罢了,钱财终究是身外之物,可你大哥还要挨家去给人赔礼致歉——他这么些年,何时做过这等事?还不都是为了你?不知感激,反倒说这种话!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虞绍筠以前还真没考虑过这些事,此时闻言,不由心生愧疚,“我错了,娘,我错了,您别气。”说着话倚到太夫人怀里,“不说这些了,您与我说说别的事,怎么不见我三嫂来请安?”

太夫人叹息一声,将近日事一一道来。

正房里,叶昔昭走到床前,轻轻摇了摇虞绍衡的手,“吃些东西好么?”

虞绍衡不想拒绝,却实在是懒得起身了,笑道:“过些时候吧,懒得动。”

“不需你动,等着。”叶昔昭翩然出门,过了会儿搬来了一个黑漆小几,放到床上,又去将饭菜取来,摆在小几上,“坐起来的力气总有吧?”

虞绍衡笑着坐起来,打量着她一袭粉红色衫裙,映得肌肤粉嫩,像一朵初开的桃花。

“看什么?快吃。”叶昔昭坐在床尾催促他。

虞绍衡这才端起细瓷小碗,问她:“见过绍筠了?”

“嗯,见过了。比以往懂事了。”

“也只有你这么说,在我看,还和以前一个样子,欠打。”

叶昔昭忍俊不禁,“也只有你还对以往的事耿耿于怀。”

“量她也不敢与你调皮,真惹到你的话,与我说就是。”

“不会的。”叶昔昭觉得虞绍筠就是一只小狐狸,便是找谁的麻烦,也不会做到明面上。况且,虞家的人,不论什么做派,不论性情中有无瑕疵,都是明白是非曲折的。这一点,要归功于太夫人教导有方。

虞绍衡吃罢饭,叶昔昭收拾一番,让他安心歇息,转去厅堂做绣活。

时近正午,芷兰、夏荷先后通禀了冯慧萱与宋府的事:

一早,杜良前去安国公府要人,当即将冯慧萱带出府邸,踏上回往山东的行程。安国公夫人在府门外哭得跌坐在地,冯慧萱哭成了泪人。

宋府那边,虞绍桓与宋歆瑶理清了和离之事,命人将她的嫁妆全部送回宋府,二人就此一拍两散。之后,宋青山命人将李氏、宋歆瑶送去了清风寺,母女两个就此常对青灯古佛。

这两个心存贪念歹念的人,终于自食其果,有了最终的下场。叶昔昭心里踏实下来,最起码,近在咫尺的、想破坏她与虞绍衡夫妻情分的人都远远地离开了她,她日后只需用心经营侯府、相府与她相关的事宜。

想的是很好,事实却不尽人意。

午后,相府七小姐叶昔锦来了侯府,找叶昔昭说话。

叶昔昭不喜一众庶妹,相府无人不知。而对于叶昔锦,心底却总是存着一份同情。叶昔锦生母是三姨娘,而三姨娘出身卑微。在叶昔昭记忆中,这对母女一向过得捉襟见肘,且没少受别的姨娘、庶女的踩踏。今日也是因为那份同情,才爽快地命人将叶昔锦请到了室内。

叶昔锦进门后,叶昔昭打量几眼,不由讶然。站在她面前的叶昔锦,面色红润,一袭樱桃红素软缎春衫,头戴云形红宝石绢花,耳垂上两颗红宝石耳坠。再看神色,也不再是往日里的瑟缩谨慎。竟是改头换面了。而跟在叶昔锦身边的丫鬟,捧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这就更奇怪了。

“坐吧。”叶昔昭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叶昔锦落座后,笑着看向叶昔昭,“大姐近来可好?”

“还好。”

“嗯,看起来就是,大姐比以往更好看了。”

“是么?”叶昔昭知道,这样言简意赅地说话会让人觉得她是在敷衍,也没办法让人将话题延伸,可是没办法,对庶妹这样已成习,无从更改。

好在叶昔锦并不在意,更无久留的意思,指了指丫鬟捧着的礼盒,笑道:“这次登门,是因三姨娘说大姐出嫁的时候,我们也不曾送件像样的礼物,这次就选了些物件儿聊表心意。另外,大嫂也让我捎来了两样精致的物件儿。”说罢命丫鬟将礼盒全部放在桌案上。

叶昔昭觉得太奇怪了,婉拒道:“你与三姨娘的日子也不宽裕,全不需为我破费。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东西还是拿回去,改日我再回相府看你们。”

叶昔锦则笑道:“大姐这话就见外了。”之后就站起身来道辞,“大姐必是琐事缠身,全不似我们清闲,就不叨扰了。”

“你且坐着,我今日也没什么事。”叶昔昭到了桌案前,“我打开来看看,你不会生气吧?”

叶昔锦举步向外走,道:“大姐只管慢慢地看,我与两个小姐妹约好了,还请大姐恕我先走一步。”

“我比不得你的小姐妹?我的话你听不进去了?”叶昔昭虽然语调柔和,却透着强势,“回去坐着。”

叶昔锦不得不停下脚步,讪讪笑道:“我本意也是不想打扰大姐,大姐发话了,我便陪你一起看看这些礼物。”

“也好。”叶昔昭吩咐芷兰,将礼盒逐一拆开。

许氏送给叶昔昭的物件儿,一个是羊脂玉雕刻而成的一只小兔子,一手便可满握;另一个是一个珍珠手串,一颗颗珍珠色泽莹润,上好的成色。

叶昔昭看了很是喜欢,吩咐芷兰:“改日从我嫁妆里选两样东西,等我回娘家的时候带上。”

芷兰称是。

至于另外几样所谓的三姨娘的贺礼,让叶昔昭心里冷笑连连——都是出自唐鸿笑之手。或是画作,或是诗词歌赋。

这个阴魂不散的!

看着摊开在桌案上的几样东西,叶昔昭指向一副兰花图,目光掠过落款上唐鸿笑的名字,问道:“这从何而来?”

叶昔锦和声解释道:“如今唐家表哥的一些画作可是千金难求,而他却不在意这些身外物,前些日子随手就给了我。可我愚钝,无从领略这风雅意境,想着大姐满腹才华,便将之转送。”

叶昔昭下意识地瞥向寝室方向。虞绍衡还在里面歇息,也不知会不会听到这些话。之后,她冷声说道:“你把这些都带回去,我不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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