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鹤卿(3)(1 / 1)

阅书阁卷耳看了眼沈夫人,声音寡淡,“夫人,想必您是有什么误会,我哪里来的您这样的母亲呢。”

奚鹤卿压着眉梢,似笑非笑地盯着沈镇川。

沈府门口,一些不怕死的正对着沈相一家指指点点。一阵南风从背后吹过,沈振川后知后觉,背脊衣料内,冷汗湿了一片。

“先进去再说。”沈相侧身,沉着脸给奚鹤卿引路,“司主里面请。”

沈振川本不用如卑躬屈膝,他和奚鹤卿在官位上算是平级,只这一次,到底是沈振川处了下风。

奚鹤卿讥笑,回身向卷耳伸出手,“小夫人,走吧。”

卷耳抬眼,把手放入他冰凉手里。

厅内暗潮涌动,气氛僵硬到极点,卷耳只乖顺的坐在奚鹤卿身边,倒真像是个刚成婚的新嫁娘。

“沈相这意思,我这小夫人是您流落在外的女儿了?”奚鹤卿抬眸,他头上黑金玉扣泛着冷光,俊逸脸上挂着疏冷的笑,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沈夫人抬手擦了擦脸上硬挤出的眼泪,“让司主见笑了。”

“这姑娘,确是我们流落在外的女儿,这些年我与老爷也是边寻未果,论身份,她也是我沈家嫡出,身份也算配得上司主。”

卷耳听的好笑。

婚宴那晚,桌上的茶水,想必是沈振川着人准备的。

再加上今日莫名其妙的认亲,这家人为了解释这场莫名其妙的替嫁,可还真是煞费苦心

“呵。”奚鹤卿眉目阴冷,凌厉地盯着沈夫人,“沈夫人是把我奚某当傻子,还是觉得我控卫司都是无能之辈?”

这世上,敢自称卷耳母亲的人,早就死了。

死在他们衍朝人手里。

手里的茶杯不转了,奚鹤卿随手扔到桌面上,发出“叮当”一声。

谁都能看出,奚鹤卿此刻心情不好。

沈振川面色一僵,“奚司主……”

“司封处,考功处,这两个地方,我要我的人上去。”

奚鹤卿面色森然,看着沈振川道“沈相若应下,我便认了你们这不知道打哪蹦出来的小女儿。”

他直截了当,没有一点在这虚与委蛇的意思。

卷耳淡淡看着奚鹤卿,极力压着唇角。

这人肚子里全是黑水。

这哪是回门,这就是敲诈。

沈振川脸色难看,头上焦灼出汗水,“司主,这实在是……”

司封处,考功处,这两个地方掌着天下文官勋封调动,是沈振川手里最有权势的辖处。

奚鹤卿这是让他交权。

“嗯?”奚鹤卿挑目,神色淡淡,“沈相觉得,你家的女儿不值这两个位置?”

“我不介意再娶一位。”

奚鹤卿话落,沈夫人脸色一白。

替嫁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在于奚鹤卿肯不肯认。

他若肯认,控卫司足以平息此事。

他若不认,这事儿要是闹上去,还不知那个草包太子会怎么处理。

沈振川面色难看。

奚鹤卿扯了个笑,“沈相不必忧心,我选的人必然是干净的很,必定和我没有一丝瓜葛。”

卷耳喝了口茶掩盖自己的笑意。

沈夫人扯了扯沈振川的袖子,悲戚道“老爷,我们可只有素薇这么一个女儿!妾身求求您了。”

四下寂静,卷耳坐的端庄,围观敲诈现场。

奚鹤卿也不急,长指敲在木桌上,发出的声音让人不由自主的紧张。

半倾,沈振川咬牙,“我答应你。”

回去的马车上,奚鹤卿依旧靠着车壁阖眼,卷耳看了眼他的姿势,也默默往后靠了靠。

别说,挺舒服的。

“沈府看着像是未曾怀疑过你。”奚鹤卿淡淡开口,眼睛却未睁开。

“嗯。”卷耳应声,神色自若,“沈相老了,许多事情不如年轻时通透了。”

卷耳扫奚鹤卿一眼,“跟你这只狐狸比起来,他拍马也追不上。”

“……”

鸣金在外赶着马车,途径瓦子,外面传来热闹地叫卖声,烟火气很浓。

卷耳捏了颗小几上的葡萄放入口中,“所以你都算计好了?那日迷晕我的明铜,表面上是沈相在司府的细作,但其实他是你的人,对么?”

奚鹤卿唇角勾起,坦荡极了,“是。”

卷耳好笑。

谁都精不过他。

衍朝事情快了,婚礼替嫁之事,奚鹤卿应也是有意让自己进司府。

“对了。”卷耳看向他,“冯崎的事儿,处理干净了?”

奚鹤卿睁眼,“嗯。”

卷耳又道“太子可有疑虑?”

奚鹤卿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闻言冷笑,“那个草包,就算有疑虑又能如何?”

卷耳颔首,“那就好。”

“我去诏狱,你自己回府。”半晌,奚鹤卿开口。

卷耳揭开布帘,看到街道上忙碌而过的人,“我先不回去。”

奚鹤卿挑眉,嘴上又挂上那有些虚伪的笑,阴阳怪气,“怎么,有别的好去处?”

她说,“我回自己的铺子里看看。”

片刻,奚鹤卿无所谓地点头,他敲了敲车壁,懒洋洋道“鸣金。”

“在。”

奚鹤卿吩咐道“一会送她去铺子里。”

“是。”

再回来时,卷耳明显感到街坊邻里对自己的态度奇怪了起来。

隔壁瓷器店的父子俩,看卷耳的目光像是在看猴子。

这可是嫁给太监的女人啊!

“要不你先回?”卷耳一边下了马车,一边跟鸣金道。

“司主让我陪着夫人,属下不敢离开。”

卷耳无所谓点头,领着鸣金进了店,和水一兄弟俩打了招呼,卷耳绕进柜台,在柜子里拿了个襻膊带上,“吃水果么?”

鸣金一怔,“啊?”

“啊什么啊。”卷耳挑了点车厘子和葡萄盛在瓷碗里,她跑到后堂井边,洗干净碗里的果子,“尝尝?西洋来的玩意儿。”

“奴才不敢。”跟着过来的鸣金低头弯腰,做足了低姿态。

鸣金是奚鹤卿的贴身侍监,在往日不知可以踩在多少人头上,可不管卷耳之前是什么身份,此刻她都是司府的夫人,是主子。

鸣金是万死不敢僭越。

“鸣金,你留在后堂,先别出去。”卷耳捏着果子放进嘴里,看着鸣金皱眉,她淡淡的笑,“估摸着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找我了。”

鸣金恍然,“是。”

卷耳坐在店里百无聊赖地拨着算盘,鸣金在通往后堂的幕帘后。

过了快两个时辰,一辆精致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口。

瓷碗里还有几颗晶莹的紫葡萄,卷耳指尖捏起一颗,抬眸时,一双明眸和来人对上。

只一眼,卷耳就垂下了眼睛。

这张脸可比奚鹤卿差远了。

那人风度翩翩地做了个揖,“沈姑娘?”

沈府上午莫名其妙的认亲,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给他们拉人替嫁所找的借口。

这人这样说,像是存心给卷耳找不痛快。

毕竟,谁愿意嫁给个阉人呢。

卷耳拿着帕子净了手,看了眼他身上昂贵布料,起身笑道“阁下是官爷?”

来人自认为很有风度的勾起个笑,油腻腻的声音让卷耳有些脑袋疼,“姑娘慧眼。”

她头上盘着夫人发髻,来人却一口一个姑娘,也不知是在给谁没脸。

卷耳也没有让他去后堂坐的意思,只是疏离客套的笑,“官爷来我这铺子可是有事?”

徐兆上上下下扫着卷耳,目光在她纤细腰身上停住,眼睛里泛着鼠光,“我家主子知道,沈姑娘对这桩婚事自然是憎恶到极点。”

卷耳但笑不语。

“姑娘毓秀倾城,本不该和他奚鹤卿这种阉人搅合在一起,何苦染上这一身臭味。”

徐兆凑近卷耳,眯着眼睛深吸口气,脸上带着陶醉神色,“姑娘好香啊。”

幕帘后的鸣金沉眸,阴冷地盯着外间的两人。

“大人说笑。”卷耳以袖掩鼻,忍着恶心往后退了一步,轻轻蹙眉,“哪里来的香,我怎么闻到一股子臭味呢。”

她一双眼睛挑剔地看了眼徐兆,像是不可思议,“大人今日可是未曾沐浴?”

幕帘后,鸣金一愣。

“你别不知好歹。”徐兆脸色黑了黑,勉强维持着风度,“姑娘现在是奚鹤卿府中的人,可他一个阉人能给你什么呢。”

他循循善诱,“若是姑娘跟了我家主子,后半辈子自然是锦衣华服娇娇养着的。”

“官爷太瞧得起我了。”她抬眼,眸光自嘲,“我这人没什么出息,唯有一点,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子。”

“您家主子也不知道长成怎样一副德行”卷耳像是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比起我家夫君,应该差了那么一点吧。”

徐兆

鸣金

像是察觉自己言语不妥,卷耳福了一礼,温和地抱歉道“官爷您别多想,我没有说您不好的意思。”

鸣金眼皮抽搐,忍着笑。

卷耳这种嫌弃徐兆的态度,让人听着怎么这么舒心呢。

徐兆脸上的风度再也维持不住,他冷笑了声,“夫君?你管那个连个男人都算不上的太监,叫夫君?”

“太监齐根切的东西,姑娘可尝过欢场的快活?”

“他那切下来的宝贝如今还在净房挂着,改日我带来给姑娘看看?”

他话语太刺耳,卷耳皱眉,“您慎言。”

“徐大人好兴致。”

卷耳闻声抬眸,徐兆也回身看向来人。

奚鹤卿缓步入门,暗金曳撒泛着华贵的光,他过来站在卷耳身边,身影如松,如同替她撑着一片朗朗长天。

卷耳朝她笑了笑,奚鹤卿眸光动了动,从她清丽的脸上移开视线。

徐兆已经连脸上的笑都懒得维持了,他冷着脸,从牙缝挤出几句话,“奚司主的美娇娘可真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很。”

奚鹤卿刚来,并没听到方才两人说了什么,他冷淡的看着风徐兆,眉目冷寂,语调阴柔,“内子唐突,望您勿怪。”

“呵。”徐兆看了仿佛浓情蜜意的二人,冷笑一声,出门而去。

不识好歹的女人。

“说什么了。”奚鹤卿走到桌边坐下,鸣金从后堂过来,奚鹤卿看了他一眼,淡淡垂眸。

“没说什么啊。”卷耳也坐下,“说他臭,说他丑。”

这叫没说什么

奚鹤卿沉吟,伸手从她抱着的碗里拿了几个红润的果子,话里意味不明,“你不喜欢他?”

徐兆是太子门生,样貌家世都还尚可,也是有不少姑娘喜欢的。

卷耳还未忘记徐兆那张恶心的脸,她脸色不太好,闻言只是淡淡勾着个笑,“我哪敢喜欢别人。”

奚鹤卿挑眉,手里捏着的葡萄变了形。

他唇角轻勾起个弧度,只一瞬,便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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