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骑着摩托车,苟富贵坐在挎斗里,俩人离开了熊瞎子沟。
"富贵,你去过范家堡吗?"
苟富贵一脸的苦涩,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我那个媳妇儿就是范家堡的,我去过几次…"
大宝语塞了,这是他的错误,对下属的事不上心,不过这也不怪他,自从到这个破派出所来上任以后,一天天的尽是事儿,就连给两个表妹做生日礼物的时间都没有。
"所长,咱们不能到村里直接抓人吧?据我所知,这个范金民在村里的威望还是挺高的,咱们硬抓估计够呛能顺利的出来。"
大宝放松了一下油门,前面的路都是马车印子,不怎么好走。
"当然不能硬抓,到了范家堡,咱们就说公社要开大会,范主任让咱们通知一下,顺道来接范金民。"
苟富贵点点头:"这个理由好,只要范金全没有通风报信,这个范金民就肯定相信。"
"放心吧,通什么风报什么信?现在咱们派出所是铁板一块,范金全得不到什么内部消息的。"
其实这也是大宝根本没把范金全放在眼里,对于他目前的家庭来说,范金全这样的小干部啥也不是,
估计范金全是不了解韩千月的底细,如果了解了,他也不敢这么放肆的去打压难为韩千月,毕竟王国华想收拾他,比摁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顺着苟富贵所指的方向,摩托车驶向范家堡,
越是靠近范家堡,苟富贵的脸色越难看,眉毛都皱到了一起,
大宝也叹了口气,他知道苟富贵虽然和他的前妻聚少离多,甚至俩个人加在一起,相处还没到一个月,
但是苟富贵对妻子的感情很深,这才有了后来的自暴自弃,
可惜,深情总是被辜负,秦大宝是局外人,无法对这件事做出评判,他甚至连评判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都不认识苟富贵的前妻,
范家堡是公社里最大的村,人口一千四五百人,是种植蔬菜的主要基地,52年起全村三分之二的土地都种植蔬菜,到了冬天,还建了五十块温室大棚,不过都很小,每块也就是一亩地大小。
北方虽然到了初春的季节,可仍然有倒春寒,一般来说都在四月中旬开始种地,所以上面的领导才着急把村子整合成生产队,因为再拖下去,就得到十一月份往后了,地里的庄稼不等人呐。
摩托车开进了范家堡村,秦大宝一看,这里果然比别的村子富裕,别的不说,就是房子,都比其他的地方好。
京城的村庄建筑大都一样,以一条宽阔的街道为主,这条道从村子的这头延伸到那头,
道路两旁开始建房子,除非靠近道路的两排房子比较整齐以外,剩下的就是这一幢那一座的,杂乱不堪,
范家堡的房子就整齐的多,靠近街道的房子基本上都是半砖半土的构造,
摩托车正往前开,苟富贵也不知道村委会和范金民家的地址,正要找人问问的时候,
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救命啊…"
伴随着叫声,一个头发散乱,衣裳不整,满脸是血的女人拼命迎着摩托车的方向跑过,
她的后面,跟着一个挥舞着锄头的男人,离的有点远,看不清脸,只是隐隐约约地听他在喊:"臭婊子!你不是能跑吗?我打死你!"
他的身后跟着许多的村民,都在大声吆喝着住手,
大宝一拧油门,摩托车冲了过去,
只见那男人抡起锄头,一下子砸在女人的头上,女人扑倒在地,男人叉开两腿站在她面前,凶相毕露,双手举起锄头,正要砸下来…
大宝已经刹住了车,手里的枪响了,"啪"的一枪,打中了男人的左肩膀,男人惨叫一声,身体一栽歪,手里的锄头再也握不住了,撒手扔在地上,
大宝双手持枪,"啪"第二枪打中男人的右肩窝,男人被打得翻身栽倒,
后面跟着的人都吓傻了,急忙停下,可前面的几个人停下了,后面的人不知道啥情况,继续往前涌,把前面几个给推了个大前趴子,后面的人都摞在了上面。
大宝一条腿从摩托车上迈下来,手中的枪仍然指着那个男人,口中喝道:"富贵,看看那女的伤得怎么样?"
苟富贵答应一声,快步跑过去,他小心翼翼地将倒卧在地上的女人翻了过来,却猛地大叫一声:"槐花…槐花…."
他的声音都变了,变得声嘶力竭的,
女人迷迷蒙蒙地睁开双眼,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嘴角牵起了一丝笑意,
"是富贵哥,你来接我了吗…"
大宝举着枪已经走到了苟富贵的身边,他皱了皱眉头,只见那女人后脑勺,已经涌出了大量的鲜血,洇湿了泥土。
苟富贵伸出胳膊把女人抬了起来,他的全身都在颤抖,声音抖得更厉害。
"槐花…槐花…"
女人的嘴唇抖着,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沾满血污的头发里。
"对…对不起,我…不是,要背叛你,我也…没那么…不要脸,我是受不了啦,我在你家两年,
只有你…在的时候,才吃饱过肚子,你走了,你爹,你娘,你妹,每天都…打我,骂我,不给我饭…吃,我干着最重…的活,从来没…吃饱过,
我是饿的受不了了,才,才为了一口吃的,跟那个放电影的好了,可我没,喜欢过别人,我这,一辈子…只喜欢…"
她嘴里涌出一大口鲜血,喷在苟富贵的白色制服上,如点点的梅花一般,
女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才说出那个字:"你…"说完头一垂,脑袋耷拉了下去。
苟富贵都傻了,他用手去捂女人后脑勺的伤口,却怎么也堵不住伤口涌出的血,
苟富贵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槐花…."
这是他爱过的女人,不知道在边疆有多少个夜晚,他都是枕着那张发黄的照片入眠的,他拼命地努力,只想着尽快地把妻子接到身边,
妻子出轨后,曾经跪在他面前拼命的忏悔,他喜欢她,也想过原谅妻子,是自己的父母的话,才打消了他的念头。
现在苟富贵才知道,妻子在他的家里,受过这么多的委屈,受过这么多的虐待,连饭都吃不饱,干着最重的活,还要挨打受骂…
苟富贵的脑海里仿佛出现了母亲叉着腰,破口大骂的样子,妹妹那刁钻的模样,父亲那张永远是冷冰冰的脸,
他痛苦地把女人搂在怀里,发出了如野兽一般的呜咽声。
苟富贵不怀疑女人说的话,他虽然念书不多,但是也懂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的道理,
这一刻他恨自己的父母,妹妹,但是更恨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