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着盘中精巧的玫瑰酥和浓香的菌菇汤,她脸上不自觉笑了笑,有了这两样东西,小兔崽子应该可以想起什么来吧。
殿内有些暗了,栀禾掌了灯过来,关切道:“陛下,还不用膳吗?”薛慕仪目光落在殿外,巡逻的侍卫沉稳的步伐踩在石阶上,点卯的大钟声蓦地撞响,提醒着当值的官员们散值的时辰到了。
她忽然道:“栀禾,你让人去把贺朝羽请过来吧。”
栀禾吓了一跳,有些支吾,“陛下,难不成,您是特地等着督公到来吗?”薛慕仪抬眼望着她,微微点了点头,见栀禾脸色发白,她道:“别担心,孤只是想借此机会,和督公商量一些事。”
栀禾慢腾腾地往殿外去,刚想拉一个小黄门传话,却看到殿外,墨色的飞鱼蟒衣从门外隐约落出威武的爪牙,鸾带垂至腰间,随意主人的走动微微扬动。
栀禾立刻伏在地上,“督公,陛下请您过去用膳,她等您好久了。”
贺朝羽垂目去看她,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深青的影子,让他表情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冷淡,偏偏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勾了勾,“嗯,本督知道了。”
说完,他越过栀禾,朝着殿内而去。
一进入殿内,便看到小皇帝正撑着下颌,眼波似水,神思不属的样子。听到声音,她连忙从灯火那边望了过来。
见栀禾前脚出去,贺朝羽就到了,薛慕仪愣了一下,“贺卿,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嗯,不是陛下请臣过来的么?正好,臣也想来看看陛下,是否做到答应臣的事。”他的眼睛落在窗台上,却看到两株并排的梅花,俊眉微蹙。
那株莫名碍眼的绿萼还在。
看到他的目光落在梅花上,薛慕仪很快反应过来,忙起身拉着他,“贺卿一定还没用膳吧,正好,陪孤一起用晚饭,贺卿忧心社稷,宵衣旰食,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贺朝羽望着她的胳膊自然而然地挽着自己,并不回答,很快,她就拉着自己坐在了案前,贺朝羽又偏头去看她,烛火中,她脸庞上的黄粉被光照得有些莹透,隐约能看到原来白皙的肤色。
那是接近玉质的白,细腻得十分适合把玩。
他不由得想到以前,他还是个小太监的时候,那个满眼混浊的总管,捏着尖利的嗓子,私下对他说,“你这肤质堪比稚玉公主,一样都是玉雪精致的人儿,啧啧,可惜,奴才就是奴才命,你就认了吧。”
他避之不及,可那个总管的手还是抚摸上了他的脸,那种恶心的触感,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后来,他如愿踩着总管上了位,第一件事便是将他那双肮脏的手砍了下来,然后让他沉了塘。
没有手的人连挣扎都不能,瞬间就没了声息。
多么快意的报复。
他的眼中不自觉生出暗火,薛慕仪见他一直不说话,自顾自举起象牙箸先为他夹了块玫瑰酥,盛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
“尝尝这个吧。”薛慕仪眼底满是跃跃欲试的欢喜。
贺朝羽这才回过了神,漆黑的眸子一直望着薛慕仪,“陛下如此殷勤,莫不是在这点心里面下了什么毒?”
薛慕仪举着的象牙箸一顿,平静道:“贺卿说笑了。”见贺朝羽不肯去吃碟子里的玫瑰酥,她有些气鼓鼓的,赌气一般,将一块玫瑰酥夹了起来,“那孤亲自吃给你看。”
将那块玫瑰酥咬了一口,咀嚼入口,她不服气地睨着他,“这样你该信了吧。”
贺朝羽笑了笑,忽然举起象牙箸将她手中那块咬过玫瑰酥夹了过来,放入唇间,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既然陛下尝过,那臣便可以确信这是无毒的了。”
看着空无一物的手,薛慕仪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死兔崽子也太狗了吧,放着盘里的不吃,偏偏抢她吃过的。
似是很愉悦薛慕仪的反应,贺朝羽眼中不自觉浮现出几分慵懒来。薛慕仪被他看得一点脾气都没了,唇角微微抿了抿,她又满眼期待地望着贺朝羽,“怎么样?好吃吗?”有没有想起什么来?
贺朝羽脸色未变,可是那酥甜嚼到口中,却微微有些抗拒,他的确喜欢甜食,偏偏这玫瑰酥,让他觉得讨厌,甚至有些反胃。
可看着小皇帝满心欢喜的样子,他又不自觉点了点头,“好吃。”薛慕仪又殷勤地替他舀了一碗菌菇汤,“还有这个,尝尝鲜不鲜。”
贺朝羽拿起勺子,点了点头,“很鲜美。”除此之外,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也不见得更欢喜多少。
薛慕仪仔细看他的表情,见他没多少动摇,她知道他根本没有想起以前的事。
于是,她意兴阑珊地从他身边站了起来,又坐回了对面,“哦,那贺卿自己慢用吧。”然后,舀了一小碗汤,慢慢啜了几口。
果然,没那么容易就让小兔崽子想起一切来。
贺朝羽不明白小皇帝的心情怎么如此跌宕起伏,刚才还是兴致勃勃,现在就变得垂头丧气了。
他漆黑的眼一直盯着她,问道,“陛下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同臣说?”
薛慕仪抬起头来,问他:“贺卿,今日的刺客捉到了吗?”贺朝羽答道:“冯将军那边暂且还没有消息,不过,只要刺客还在皇城,相信不用多久就会落入金吾卫手中。”
说到后面,他忽然轻蔑地笑了笑,“金吾卫若是这点本领都没,看来也只是不堪大用,到时候,陛下或许可以考虑将他们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