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瑾瑜?”王佳奕在我面前挥了挥手,才把我的思绪拉回来。
我摇了摇头,按下心里的惊讶和好奇,将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来一些,淡声问道:“接下来呢?发生什么事了。”
“我在的位置听不太清楚,但可以隐约判断出来,那对男女应该是在清账。到最后,那个黝黑的男生一脸平静地拥抱了一下那个女生,就走了。之后那个女生就狼狈地坐到了地上,哭得更惨了。”
“等那个女生渐渐冷静下来的时候,旁边的高瘦男生才慢慢地把她扶了起来。”
我点头,邢思思应该是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答案,却也失去了心里一直希冀的复合的可能。
但无论外人怎么看,就邢思思本人而言,她自己应该,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因为从一开始,孙泽逸就说的很清楚,许司扬也不断重复过,他绝对不会回头
她放不下,心里总是希冀着还有可能再复合。但为了打消这种念头,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孙泽逸,让他狠心地决绝地拒绝自己,让她自己彻底死心。
这边的王佳奕不知道我心里所想,继续往下讲:“那个高瘦的男孩,拉着那个女孩起来,指了指小路前面,示意她看。”
我忍不住说出心中的疑惑:“看什么?”
王佳奕叹口气:“在那个女孩不远处的灌木丛前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扎马尾的女孩,在等那个黝黑的男孩。”
我垂了垂眸,心想,应该就是许司扬说的,孙泽逸正在接触的摄影社女孩了。
“你是不知道,那个女生一看到他们并肩走的画面,哭得心都碎了,一个劲地捂着自己的胸口,重复着说‘我失去他了,我真的永远的失去他了’。那样子,真的是太让人心酸了。”
王佳奕不住地摇头,我听他的转述,都能感受到邢思思的绝望来。
我平静地要求他往下讲:“然后呢?”
“然后?”王佳奕的眼神和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然后就很奇怪了。”
我很是疑惑:“怎么说?”
王佳奕很是认真地往下讲:“那个高瘦的男生不知怎的,看起来也很受伤,皱着眉,眼睛耷拉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看着那对远去的男女。”
我听得有些懵,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是这样吗?”
“是啊。”王佳奕一口咬定:“不止如此,那个男生还强装镇定地说了一句‘这下,你我都可以死心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深怕自己听错了连忙又拉着王佳奕问了一遍:“你确定?你没听错?”
“绝对没听错。”王佳奕坚定地点头:“他真的是这么说的。还笑着摇头,说自己痴心妄想。”
我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难道,许司扬喜欢那个摄影社的女孩?
我好奇极了,忍不住追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王佳奕认真想了想,不确定道:“好像是说了句‘我早该知道,她那样果决分明,热烈自由,是绝对不会容忍的’,还说了句‘自作自受,活该承受患得患失的后果’。”
我听得更是迷糊了,将许司扬说的这两句话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揣摩了好多遍,却依旧没有捋出一丝头绪来。
王佳奕却有了自己的判断,摇着头啧啧感叹:“这一看,就是四角恋关系。黝黑的男孩和这个短发女孩分手,又和那个马尾女孩好了,连带着这个高瘦男孩也失恋了。哎,这感情啊,乱了多少痴男怨女啊。”
我被王佳奕这一连串感叹弄得更晕了,什么跟什么啊,难不成,他还真的喜欢那个姓刘的女孩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嘟嘟囔囔的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啊?容忍什么?又自作自受什么呢?
我正一头雾水时,王佳奕兴奋地拍了拍我的手臂:“快看快看,路芷欣上场了!”
我不再说话,转头看向比赛场。
众人一片沸腾,本来答应去帮忙的任子晋,却在教练区拿着路芷欣的衣物,毛巾,水,一脸紧张地看着场内。
我看着他这样的表情,不禁想起我们当年比赛的时候,路芷欣的爸爸,我的干爹,那一脸严肃的表情,与任子晋现在一模一样。
我的心,忍不住跟着放松了些。
这样的场面,路芷欣绝对应付的来。
我看着路芷欣和对面的选手示意问好,拉开架势,却还是忍不住紧张地握紧双手。七号
王佳奕也紧张,不过他不是紧张比赛,而是紧张我,看我的手绞得死紧,连忙把水塞到我手里,手忙脚乱地安抚我:“她可以的,你放轻松点。”
我冲他笑,勉强镇定地开口:“我知道,我没事。”
王佳奕还是不放心,小心翼翼地把手臂伸过来:“你要是紧张,抓着我的手臂会好点。”
我摇头:“真的没事,俊俊,你不要担心我。”
王佳奕这才点头,看向了赛场。
场内比赛已经开始,言喻和姜未都停止了叽叽喳喳,全身心投入地看着路芷欣理大的人小心翼翼试探地跳跃,变幻姿势。
我看着路芷欣这样的动作,心里的慌张不安稍稍消退了些。
忽地,理大选手发起了进攻,抬腿用脚背朝路芷欣的脸部扫去,路芷欣灵活地侧身,稳稳地躲过。
我看着她这样的动作,心里跟着咯噔一声。
之后理大的选手不再试探,发动了猛烈的进攻。而路芷欣却一直躲避,不肯出手。
我不知道路芷欣为什么这样,我只知道王佳奕着急地直叫唤,言喻作为路芷欣的头号迷妹,也跟着场内的所有人喊得撕心裂肺。我也只知道自己的情绪已经开始不受控制,脑子里开始不断回想起,我打人时,混乱不堪的场景了。
我紧张地手脚冰凉,眼睛却像是长了钩子一样,直直地盯着开始反击的路芷欣,整个人也好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一动都动不了。
突地,理大的那位选手试探着变换了一个姿势,众人不备时,迅速出拳,朝着路芷欣的眼睛砸去!
我的眼睛,我的呼吸,我的身心都跟着这个动作猛地一窒!
我瞬间觉得什么也听不清了,只觉得耳边的呼喊声渐渐与记忆里的画面重叠,热闹杂乱,嘈杂鲜活。
我的脑里也陷入短暂的空白,接着那些最让我心惊害怕不愿回首的记忆涌入我脑海,鲜血淋漓的,目呲欲裂的,惊慌失措的,害怕恐惧的,各色各样的场景,在我脑里炸开,叫嚣着,整个人都陷入绝望无比的泥沼里,越挣扎越深陷,越深陷越挣扎。
我看着路芷欣灵巧闪避,又还了回去同样的动作,那一拳不轻不重地与对手的侧脸擦过,与我脑里的记忆同步,再次让我的心直直往下坠。
冷汗遍布全身,呼吸也跟着急促,脑里都是当年围观我打人的同学们指责谩骂我的话,还有众人看怪物一样的鄙夷眼神,都叫我整个人如坠冰窟。
我的脑子嗡嗡响,视线也开始模糊,周遭的声音好似离我很远,很不真切,虚幻飘渺,如同我整个人一般,抽离了力气,只剩下恐惧和不安。
我揩了揩鼻尖的冷汗,嘴里不住地重复:“要离开这里,要马上离开这里……”
我试图起身,却没有一丝力气。周围的激动热闹,兴奋快乐都与我无关,没有人可以发现我的无助,我的痛苦,我的不堪,通通都淹没在人海里。
我慢慢地闭眼,捂住耳朵,整个人蜷缩在座位里,告诉自己不要听,不要看,不要想。
坚持一会,很快就会过去,很快就会好了。
可心底深处的绝望与无助,却快速蔓延,遍布全身。
突然,鼻尖多了一抹清香沐浴液的味道,同款香味的大衣也跟着覆盖在我身上,将我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也将全部的嘈杂和热闹,隔绝了出去。
王佳奕焦急慌乱的声音传进来,而我慌乱的心,瞬间跟着放松了下来。
太好了,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
“别怕,我带你出去。”干净温暖,清澈温柔的声音隔着嘈杂声,带着安慰人心的温度,缓缓地传进我的耳朵,扩散到四肢百骸,冰冷僵硬的手脚也渐渐舒缓过来。
接着便是王佳奕紧张兮兮地附和道:“对对对对对,出去出去,禁欲别怕,我带你出去啊。”
言喻和姜未担忧的声音也跟着响起:“鲸鱼,不怕啊,许司扬带你出去,我们也会陪着你的。”
“走走走走,别废话,带鲸鱼去医务室,告诉晏婷咱们不看比赛了,让她播报结束后自己来找咱们。”
许司扬小心翼翼搭上我的肩膀,似乎在等我的反应。
我顺从地站起来,他便快速扶着我,带我离开了体育馆。
一路上,我都看不见外面的世界,看不见跟着我的好友们焦急担忧的表情,只能看到脚下的路,也只能听到嚓嚓的脚步声,和许司扬的低声安慰的声音。
“已经出来了,一点都不吵了,你不信听听看。”
我听着这样温柔的嗓音,一时觉得恍惚。
我从来不知,他的干净清亮的声线,居然也会有一天,会变成温柔呢喃,带着小心翼翼的担心和克制,紧张兮兮的心情完全掩盖不住,一点都不像平时的那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