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炮火为礼,漫天水花为贺。
在薛杲等人震撼且期待的目光中,这支幽灵舰队,就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妇人。
终于穿透重重迷雾,出现在敌我双方面前。
“呃……这是?”
薛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不会吧,这就是那支天神下凡,作战摧枯拉朽的幽灵舰队?
“什么嘛,这不就是一群杂牌吗?”
在他脚畔,孙筠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矮身半跪着,双手扒着船舷只敢露出半个脑袋。
一边观察,一边不以为然地评价道。
的确,单从外形上来看,楚嬴这支临时组建的队伍,恐怕连舰队都称不上。
然而现在,就是这么一支杂牌舰队,却打得一众水匪抱头鼠窜,成了这里最威猛的存在。
受此影响,薛杲他们终于摆脱了追击,成功转危为安。
对此,薛杲心中对这支突然出现的‘舰队’十分感激,冷笑着争辩道:
“杂牌又如何?孙佥事别忘了,刚才若没有这支杂牌,咱们此刻只怕已经葬身鱼腹。”
“你!”
孙筠眼角一斜,不快地道:“你以为,我们现在就安全了?”
“难道不是?”薛杲皱了皱眉,反问道。
“呵呵,当然不是,现在的安全只是假象的,一旦这未知势力抵挡不住,咱们同样会再次陷入危机。”孙筠嗤笑道。
“危机?”薛杲不解,“他们现在不是占尽上风吗?”
“是占上风没错,不过,薛千户以为,那种恐怖的大火球,他们还能放几次?”
孙筠扯了下嘴角,别有深意道。
“什么意思?”薛杲抓了把头皮。
“薛千户,虽然打仗本官是个门外汉,但也知道像大火球这种大杀器,定然价格不匪。”
孙筠再次探出半截身体,指着对面自作聪明道:
“你觉得,这种组个剿匪船队都得东拼西凑的人,能有多少钱可以这样挥霍?”
薛杲凝眉不语,恰好此刻炮声渐息,不免信了几分,问道:“所以呢?”
“所以,本官提议,趁他们双方交战之际,我们最好现在就离开。”孙筠一脸认真道。
“不行,不说人家刚救过我们,就说他们在和水匪作战,我们却跑了,这……这叫某家情何以堪?”
薛杲摇摇头,下意识想要拒绝,乃至想和对方并肩作战。
不曾想,这话只换来孙筠一声讥笑:“你傻啊,这潮天荡这么大,你怎么知道对方就不是另一伙水匪呢?”
“或许人家双方在抢地盘呢?又或是有其他深仇大恨?仔细看,你不觉得他们的舰队组成都差不多吗?”
“你要不走,等人家分出胜负,回头第一个就拿我们开刀,以咱们士-兵现在的心气,你觉得挡得住?到时候,后悔都晚了。”
“这……”
尽管薛杲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孙筠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毕竟这些年,关于黑吃黑的事情,他见得太多了。
以他们现在这种情况,确实赌不起。
见他动摇,一心想着远离是非之地的孙筠,赶紧趁热打铁,瞧了眼天色又开始催促:
“天快黑了,别犹豫,赶紧走,万一一会雾气又变大,又或这支舰队输了,我们就彻底走不了了。org”
顿了顿,抛出杀手锏:“本官知道薛千户你是个重情重义,知恩图报之人,不过,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下面的将士们考虑吧。”
最后这一句,终于打动了薛杲。
只见他点头叹了口气,说声‘好吧’,望着楚嬴的船队,猛地深吸口气,双手拢在嘴边高喊:
“对面不知是哪路朋友?多谢今日解救之恩,某家乃尧山府万田县守备千户。”
“大恩不言谢,某家先行告辞,他日若是还能相见,定然重重报答恩情。”
这一番说辞,急得孙筠直翻白眼,生怕把敌人引过来,急声催促:“行了,走吧,赶紧的。”
薛杲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道鄙视,没有说话,径直转身安排下面去了。
过了片刻,斗舰收拢周边残存的小船,船队撕开薄雾,缓缓消失在这片水域。
……
“殿下,他们走了。”
楚嬴所在的货船甲板上,崔肇望了眼尧山府舰队离去的方向,在楚嬴身旁长叹道:
“他们这一趟,真是损失惨重啊!”
“这不意外,你我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船头上,换过一身衣袍,显得并不那么扎眼的楚嬴,看到水匪们再次集结整齐,淡淡一笑:
“再说,这原本就是用来埋伏他们的,如今却让我们接了过来,也算是他们的幸运。”
楚嬴这话并没有吹牛。
他们其实早在按察副使派出各路人马前,就已经抢先一步进入潮天荡。
从遭遇第一处据点后,楚嬴就通过威逼利诱,抓舌头的方式,陆续了解到其他据点,以及这一处迷魂凼的埋伏。
没错,这个地方叫做迷魂凼。
因周边水道众多,又长年容易凝结大雾,叫人分不清东西南北而得名。
像薛杲他们,恐怕并不知道。
早在按察副使发出召集令时,他们要剿匪的事,就也已经传到这里的水匪耳朵里。
于是,这里的水匪头子们便将计就计,共同联手,设计了这么一个包围圈。
甚至,为了这一仗,他们还想尽办法弄来了一大批火箭。
就是要确保万无一失,一仗打出他们潮天荡水匪的威风,打得官军胆寒。
楚嬴在了解到这些信息之后,自然不可能明知是雷,还要一脚踩上去。
所以,在连续拔出三个据点之后,他选择暂停锋芒,将船队隐蔽在迷魂凼外围。
倒不是他耍小聪明,期望有人预先踩雷,再来个黄雀在后捡大便宜……尽管事实却是如此。
彼时,楚嬴其实并不知道,身后还跟了一支舰队过来。
他本来打算隐蔽在芦苇丛中,就此先度过一夜,等明天看天气,再想办法破解敌人的埋伏。
没想到,他们才藏起来不久,薛杲他们的舰队就过来了。
且,这支舰队竟感天动地的以身趟雷,硬是将水匪们全都‘勾-引’了出来。
这一波仇恨拉得实在太到位了,楚嬴想不出来捡人头都不行。
这才有了刚才半路杀出这一幕。
望着集结好,重新露出獠牙的水匪,楚嬴一派风轻云淡,负手从容望着对方,淡蔑道:
“刚才人多眼杂,只能小打小闹,现在人离开了,那就搞个大的,给对面一个痛快。”
一声令下,二十艘船,二十门炮,齐齐对准目标。
一排黑黝黝的炮口,散发出强烈的死亡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