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言情小说]
姜昭昭瞳孔忽的放大,她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犹如受惊的鹿,浑身紧绷,无声地与秦温瑜对峙。
“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吗?”
好半天,姜昭昭才道,充满戒备地盯着眼前的人。
秦温瑜也盯着她看,听她严肃地问出来这话,不安稳的、沉重的心情在这刻轻松了。
他看她戒备自己,怀有敌意,心里五味陈杂。
“你觉得呢?”
“我觉得二皇子开的玩笑太过了。”姜昭昭不悦道,她把讨厌写在脸上,五官也微皱在一起。
这种就算是玩笑,也让她不喜欢,怎么能对朋友开这种玩笑?
她以为他们的关系不算近也不算远,何必谈及此来当作条件让她选择?
况且她一直是把他当朋友看的,他这么问出来,叫她连这个朋友也不想认了。
“解药千金难买,倘若二皇子提出合理的要求,本公主一定满足,倘若二皇子因这解药故意刁难于我,这解药不给本公主也罢。”
她来此就没想过能得到解药的药方,而是已经做好去秦国寻找的准备了。
解药虽少,但它还能用钱衡量,就说明一定可以得到。
但若因为这个要挟她……姜昭昭对于这种随意的人,深感厌恶。
她的表情已经告诉秦温瑜了一切,若他再进一尺,那他们就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秦温瑜心沉了一下,随后他手轻按在自己胸膛上,试图让乱跳的心脏恢复正常;凝重的表情变得宽松,他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失控的情绪。
他捏捏自己的鼻骨,眼里的公子浪荡轻浮的笑意又回来了,周身压抑的气氛也一并消散。
“是我言语有过。”
“这解药药方你尽管拿着,是无误的。”
姜昭昭眼里的敌意消失了,她迟缓地收好纸条,再抬眼看他时回到了平日里的表情。
“多谢。”
她友好的笑了一下,想起受伤的人,连忙向他告辞,转身后走出去没几步,就被他喊住。
他站在原地,姜昭昭半转身子回看他。
秦温瑜一脸笑意,似玩笑地朗声道:“要真想谢谢我,不如改日专程为我弹奏一曲吧。”
“好啊。”
树下的人安静地目送人离开,待红色彻底不见,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才一点点落下,最后
缓步走向凉亭。
***
姜昭昭一刻也没敢耽误地赶回去,她被风吹得一身凉,顾不得自己就是勒紧缰绳下马。
她径直推开门,看见床前站着太医就是冲上前递出纸条。
“陈太医,您看看这可解毒?”
一边说一边喘气,然后太医接过她手中的纸条。
一晃眼,她才注意到了床上趴着的人睁着漆黑的眼眸看她,一眨也不眨,比不说话时还为安静。
“好点了没?还有没有哪里难受?”姜昭昭关心地问。
床上的人闭上的嘴巴不动,仍旧看着她。
以为他不舒服,姜昭昭又怕他发烧,连忙伸手抵住他的额头试探温度。
还好是正常的。
刚要松口气,她搭在人额头上的手就被轻轻握住了。
又像是怕惹她生气,只敢轻轻握着,力道不算大,但整个将她的手包裹起来,她冰凉的手感受到了暖意。
“你……”
她皱眉刚起,就要手往回伸,床上趴着的人闭上了眼睛,没再动作。
陈太医仅看了一眼就没再多看,又见姜昭昭想发火,他发愁地道:“嗯……祁大人中毒不浅,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这个……额……”
他一把白胡子被他捋了四五遍,这句话也没说个明白。
姜昭昭:“太医有话就直说吧。”
“祁大人不易情绪起伏过大,容易激起谷毒的发作,老臣针灸也只是将这毒暂时压制。”
他又捋了一遍自己的白胡子接着道:“在解毒前身体虚弱容易陷入昏迷……”
“所以他现在又是昏迷过去了?”
“是,刚醒不久,说一直要等公主您回来,现在怕是见到您撑不住才又昏迷。”
姜昭昭垂眸再看向他握自己的手,喃声嫌弃道:“麻烦。”
说是这么说,手也没再挣扎开,任由祁憬舟的手握住她的手。
陈太医过目完药方,激动道:“不错,此药方正可解毒!”
“快快快,去抓药!”老太医看起来比姜昭昭还激动,他纸条递给药童递出去一半又收回了,“老身亲自去,这药方流传到外面可就麻烦了。”
“劳烦陈太医了。”姜昭昭目送他出门,老太医将药童留下来帮忙照看。
药童不过十岁,却是极有天赋的,他穿得朴素,一身灰色太医院的布衣抱着医书在一旁悄悄背诵。
姜昭昭看他一眼默许了他的做法,药童做了凳子,她就只得坐床边了。
她晃晃祁憬舟握自己的手,看他反应。
趴着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手动也不动,姜昭昭放宽心,慢慢地从他手里退出来。
只退了两瞬,她见他缓慢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她的动作也随机停住。
然后他的手随机也跟着她后移,再次握住她整只手。
本以为他会说点什么,没想到他再次闭眼睡了。
“……”
行吧,就当给自己暖手了。
姜昭昭看着祁憬舟的唇上黑紫色越来越重,喊了药童来。
“他还好吗?”
药童摸摸自己脑袋,放下书走过来,他给祁憬舟把了把脉。
“不好。”
小孩子说话没有弯弯绕绕,“这位大人即便昏睡过去意识也还是清醒的,并未完全陷入昏睡。”
“这对于谷毒的控制是不好的。”
“而且他似忧心之事颇多,心神不安,跟师父说的一样,会容易引起谷毒的发作。”
“谷毒发作是什么样子的?”姜昭昭听得眉头紧在一处,声音也跟着紧绷。
“心脏如被蚁虫撕咬,四肢麻疼,然后失去意识,再然后就……”
听得姜昭昭一心只希望太医快点赶来。
这个时候,握着姜昭昭的手动了,她听见虚弱的说话声连忙俯下身子,耳朵贴近他的嘴唇。
“你说什么?”
“公主不必忧心。”
这是自他中毒以来姜昭昭听他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微颤细小,听得出是在忍受疼痛。
“这个时间就别管我了。”她一时不知是气还是笑,这人忍着疼痛还有闲心管她忧心不忧心?
她的语气算不上好,意识到自己语气强硬怕引起祁憬舟的情绪波动,转而温和地说:“还没来得及谢谢你替我挡箭。”
“你放心,我这人虽然不喜欢你,但还是知恩图报的。”
“在你养好伤前,我都会照顾你的。”
祁憬舟没有睁开眼,听见她说的话松开了一直握着姜昭昭的手。
姜昭昭:“?”
她听见他赌气似地道:“不要你不喜欢。”
上辈子一直都是她生病了,祁憬舟照顾她;还从没见到过生了病的祁憬舟。
这副模样与往常不太一样,谁能想到外人眼里、她眼里一向冷静的人还有如此情绪化的时候。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照顾。”
说的话很有气势,可声音是有气无力,姜昭昭沉重的心情被他说得竟然轻松愉悦了一下。
这样的祁憬舟属实难见着。
“那不行,我得知恩图报。”姜昭昭说。
她认真地看着闭眼睛的人,也不在意身边站着的药童,平静道:“恩报完了我才不愧疚。”
照顾他仅仅因为是他救了自己,而不是男女之情的担忧。
若没有照顾他,她心里仅有的就是愧疚。
药童疑惑地看向她,没有揭穿姜昭昭的话。
公主口是心非,刚才这位大人握住她的手时,他分明就看到了公主嘴角的笑。
哪里是不愧疚这么简单。
祁憬舟还是那句话:“我不要你照顾。”
心脏已经隐隐开始疼痛了,刚才握着她的手也有些麻木僵硬,祁憬舟怕过会儿控制不住自己,自己中毒的模样会吓到她。
于是半开玩笑地想让她出去。
谁想这人说的话扎他心上比中毒还疼。
这句话比上一句强硬许多,好想真的不想叫她照顾。
姜昭昭垂眸,弯唇一笑,“祁大人翻脸如翻书,不知是谁不久前非要拉着我的手不松的?”
“是臣的错。”祁憬舟冷声道,他强咬牙挤出这一句,心中只想让姜昭昭赶快离开这屋子。
话都说成这样了,姜昭昭冷笑一声,也不知自己忽然在生气什么。
她如他愿起身,开口说:“祁大人既不希望我留于此,我也不惹人厌烦了。”
眼前多了光亮,祁憬舟听见她步子的声音一点点远离,待门关上,他如释重负般松口气,冷汗沿着他的额头趟落。
随后咬唇,紫黑色的嘴唇被他咬出血痕,丝丝红血印上了白齿。
这毒远比他想的要厉害得多,还好中箭的是他。
在忍受疼痛,脑仁也发昏的情况下,祁憬舟还在想:
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可他本来就不愿她照顾他,只单单陪着他就好了。
如果她不愿,为了要报恩照顾自己,那出去更好。
生气就生气罢。
在他身子渐渐冰冷的时候,有人从他牙齿间剥开了他的嘴唇。
然后他听到了本不该听到的声音。
“祁憬舟,你当本公主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