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艾华皱眉:“走?我以为晚上可以住在这里。”
手术后头一个晚上她自然不放心,本是抱了守夜的打算。
“医院有规定,潼潼这样的小手术家属不能留下来陪夜,况且这里也没有多余的床。”
“那他晚上要上厕所怎么办?”
“按呼唤铃,几个护士整夜都会值班。”
梁予辰背对病床站着与胡艾华解释,要带她出去,上衣后摆却被一只手轻轻攥住:“哥,先别走吧,这儿都是女护士。”
碍于母亲在场说得极其隐晦,不过归根结底是不好意思。
梁予辰却转过身,面容平静得仿佛一点儿也不介意他的胡萝卜被人看了去:“规定是这样,况且医者仁心,不用多想。”
纪潼嘴一瘪,两唇紧紧抿在一起,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梁予辰,既有委屈也有怨言,不过终究也没再说什么。
“咱们走吧,时间快到了。”梁予辰对胡艾华说,“您回去休息一晚,我也跟老师交待一声,明天帮潼潼拿两套衣服过来。”
胡艾华见他如此,也不便再违背国外医院的规定一味坚持,临走前嘱咐了纪潼几句。
两人商量好明天要带来的东西,穿上外套离开。门合上的前一刻纪潼的目光还紧紧跟着他们,说:“妈、哥,你们明天早点儿过来,我等你们吃早饭。”
胡艾华自然应允,就只有梁予辰吝啬言语。
等门合紧,灯也顺手关了,屋里登时漆黑寂静。
门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直至完全听不见。纪潼伤口还疼着,现在心里头又添了新委屈,眼眶都忍不住发热。就这么静静躺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右手不能动,就用左手费力地拉了拉被子,阖上眼酝酿睡意。
哪知过了一会儿,人还没来得及睡着,耳朵就忽然捕捉到门口的一点动静。
金属门锁拧动,房间轻轻吱呀一声,走进来一个人。
他双眼蓦地睁开,转过头问:“谁?”
难道是护士?
谁知来人并不回他,反而在黑暗中越走越近,高大的身影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慢慢就笼罩到床边。
他急忙左手撑床就要起来。
下一刻肩膀却被人按住,有道熟悉的低沉嗓音靠近:“是我。”
他愣了一秒,瞬间惊喜:“哥!你怎么回来了?”
“把你妈妈送走了所以就回来了,这里没有门禁。”
梁予辰与胡艾华一起在医院门口打上了车,胡艾华的车径直往酒店驶去,他的车却在附近兜了一圈又悄然折返回来。
纪潼一听,拿头撞了他的胳膊一下,兴奋地说:“哥,你真聪明!”
居然想出这招把家长支开,布局精妙临危不惧。
“你头不晕么。”梁予辰看着他,语气无奈,“一般人局麻醒了都需要缓一段时间,没见过你这样活蹦乱跳的。”
哥哥去而复返,一扫他先前的委屈,哪还有什么头晕。
“晕个屁。”他语气傲娇,“我底子好,打麻药之前那个医生还跟我说,有的人醒了上厕所的时候会休克,吓我个半死,结果我醒了才发现自己好得很嘛,虚惊一场,真的是……”
梁予辰坐在他左手边,磁嗓也从左边传来:“你还听得懂休克?”
纪潼不服,脖子伸起来一截:“四六级词汇,瞧不起谁?”
额头又被人摁回去:“躺好。”
他只能又躺回去,鼻翼无声翕动了两下表示抗议。结果没坚持上几分钟身上就像长了痱子,不断动来动去。
梁予辰问:“怎么了,怎么老动?”
他小声说:“我想上厕所。”
无论玩几小时手机,睡觉前一刻必须开闸泄洪,否则是万万睡不着的。
梁予辰就把他扶起来,推着输液架,一路将人护送到卫生间里。
他右手不便,脱裤子都成问题,对着马桶扭扭捏捏:“你先出去。”
“我出去了谁帮你穿裤子?”
“……我自己可以。”
梁予辰就在身后看着他:“请。”
“……”
纪潼只好别扭地表演单手脱裤。无奈左手原本就不如右手灵活,冬天的裤子又厚,他龇牙咧嘴了半晌也只脱下来一半,还差点儿扯着右手的针头。
梁予辰淡淡叹了口气,从后面搂近他的腰,彼此腰臀贴近。接着便用一只手灵活地褪去长裤,又扒了里面的四角,正要去扶要紧处,纪潼已经呀一声攥住了他的手:“流氓。”
“怎么流氓了。”
“没经我同意就想碰我那儿,还不叫流氓?”
“不问即取是为盗,我顶多算采花大盗。”梁予辰答得一本正经,答完,干脆果敢地扶住胡萝卜靠近根部的那一头:“尿吧。”
纪潼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惩治流氓不成倒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梗着脖子抗议:“尿不出来。”
“看来还是不够急。”
“再急也尿不出来,你被人扶着尿一个试试?”
话音刚落,本是扶在腰上的那只手忽而离开,弹了弹他的耳朵。
“嘘……”
梁予辰好人做到底,竟一不做二不休在他耳边嘘了起来。
“……”
纪潼到底没扛住,硬着头皮尿完了。
穿好裤子躺回床上半晌,他的脸都没退烧。明明什么都做过了,小年轻还是这么经不起撩拨。
梁予辰坐在床边守着他,见他脸色红润,想来也的确无事,就将两只手从被下探进去,将他健康的左手握在手里,只觉温暖软滑。
纪潼心口发烧:“干嘛握我的手。”
许久才听到回答:“你的手受点累,帮我把魂捉回来。”
原以为能听到什么甜言蜜语,结果是这么一句。他没听懂,撇了撇嘴角道:“刚才你洗过手没?”
煞风景第一人。梁予辰失笑:“没洗,所以才握着你。”
其实分明都洗得干干净净。
纪潼心里吐槽了一句真没劲,可又忍不住想讨点好处,脑袋从枕头上一点点移过去,靠近梁予辰的胳膊:“哥,我今天真以为自己要死了,怕怕的。”
声音又小又轻,听着可怜兮兮。
梁予辰心想你刚才说晕个屁的时候状态不是这样的,回了他一句:“割腕致死率很低。”
桡动脉那么深,等闲一刀割不死人。道理虽是这个道理,但他淡定的语气仍是把纪潼气个半死,忿忿道:“我好不容易瞎猫碰上死耗子使了次苦肉计,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比如什么。”
“比如我要是死了你也不活了之类的。”
梁予辰掌心覆在他手背上闷声笑起来:“少看点电视剧。”
“……算了算了。”
他把头转过去,看着窗帘上的树影。
接着便许久无人说话。要不是旁边这条胳膊没动,他几乎要以为他哥已经凭空消失了,或者被人点了穴。
又看了一会儿,他也困了,人慢慢便溜了下去,倦意浓浓地问:“你睡哪里?”
梁予辰说:“我坐着就行。”
他往旁边挪了一点位置:“别坐着了,跟我挤挤。”
握他手的人却仍一动不动。
他又打了个呵欠:“握着手睡吗?”
梁予辰说:“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他迷迷糊糊还不忘吐槽:“采花大盗改握手了……”
第74章龟爸快点儿回来
纪潼在医院也就躺了一天就打着石膏重新活蹦乱跳。
马上就是除夕,再不买票回去就得在这边过年,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况且不光是纪建滨,连梁长磊也开始一天两通电话询问这边的情况。
俩老子其实都是担心儿子的人身安全,一个担心儿子的术后恢复,一个担心儿子真被人打死。
因此,胡艾华提出带纪潼回去,没提梁予辰的事。梁予辰自然识趣,只字不提回国。
纪潼心里过意不去,说:“哥,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哪怕租个房子住在外面也比在这边强啊。”
梁予辰说不用了:“这边还有工作。”
他是有工作的人,哪能说回去就回去,况且钱也还没赚够。往后没了家里的扶持,纪潼又还没工作,两个人后半辈子要想安安稳稳在一起,没点积蓄恐怕不行。
简言之,得攒老婆本儿。
腊月二十八那天三人一起回了趟梁予辰的公寓。
胡艾华看见卧室里纪潼的衣服和各种用过的东西,脸色一时很不好看,黑着脸收拾行李。纪潼借口有东西落在了隔壁,去找了趟吴忧,再回来时将手偷偷摸摸地背在身后,悄声喊:“哥,你来一趟阳台,我有话跟你说。”